人贵在能控制自己,因为那比控制他人要难得多。
1870年3月17日夜晚,哈尔威船长和往常一样驾驭着他的“诺曼底”号走着从南安普敦到格恩西岛这条航线。浓浓的夜色包围着大海与船只,船只轻微的摇晃丝毫影响不了乘客的睡意。
在英伦海峡上来往的船可以与“诺曼底”媲美的真是少之又少。它装货容量可达600吨,船体长220尺,宽25尺。由于刚出厂不久,大家一致认为“诺曼底”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
随着大雾的降临,轮船驶出南安普敦河后,来到茫茫大海上,此时相距埃居伊山脉还有一段不少的路程。轮船缓缓行驶着,估计要等天亮还要过一阵子。
周围一片漆黑,船桅的梢尖依稀可辨。
本来像这类大货船,晚上出航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忽然,一团黑色的物体出现在夜幕中,如鬼魅一般。只见一个阴森森的往前翘起的船头,穿破黑暗,箭一般地飞驶过来。那是“玛丽”号,一艘装有螺旋推进器的大轮船,它从敖德萨启航,船上载着500吨小麦,行驶速度极其惊人。而年轻的“诺曼底”号就在它的正前方。
现在要避开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一瞬间,大雾中似乎耸起许许多多船只的幻影,人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要死到临头,葬身鱼腹了。
全速前进的“玛丽”号向“诺曼底”号的侧舷撞过去,当撞击过后,“诺曼底”号的船身已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由于这一猛撞,“玛丽”号自己也受了伤,终于停了下来。
“诺曼底”号载有数十名人员,其中老弱妇孺占绝大多数。
那是一次剧烈的震荡。一刹那间,所有的人都奔到甲板上,人们半裸着身子,奔跑着、尖叫着、哭泣着,惊恐万状,乱成一团。没有任何措施阻止海水进入船体。轮机火炉被海浪呛得嘶嘶地直喘粗气。
船上的补救工具与救生设施不够用,其实也来不及使用。
此时“诺曼底”的指挥台上出现一个人,他大声吼道:“全体安静,注意听命令!把救生艇放下去。妇女先走,其他乘客跟上,船员断后。大家不要挤,我们完全有时间安全地离开这里。”
所有救生艇都被放了下来。大家一窝蜂拥了上去,这股你推我抢的势头,险些儿把小艇都弄翻了。奥克勒福大副和三名工头拼命想维持秩序,但整个人群因为突然而起的变故而乱得不可开交。几秒钟前大家还在酣睡,蓦地,就要丧命,这怎么能不叫人失魂落魄?
然而呼喊与嘈杂在船长的对话下大减,黑暗中人们听到这一段简短有力的对话:
“洛克机械师在哪儿?”
“船长,我在这儿!”
“炉子怎么样了?”
“被海水淹了。”
“火呢?”
“灭了。”
“机器怎样?”
“停了。”
船长喊了一声:
“奥克勒福大副!”
大副回答:
“到!”
“船长问道:
“船还能坚持多少分钟?”
“二十分钟。”
“够了,”船长说,“大家都必须上小艇,大副,掏出你的手枪。”
“遵命,船长。”
“和妇女、小孩儿抢先的男人,立刻枪毙!”
吵闹声顿时消失。没有一个人违抗他的意志,人们感到有一个伟大的灵魂出现在他们的上空。
“玛丽”号也放下了救生艇,想要极力弥补它刚才的过失。
救援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人们似乎已经认为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事情总是这样,只有伟大的舍己利人才能压倒微不足道的利己主义。
哈尔威船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指挥台,他指挥着、主宰着、领导着大家。他把每件事和每个人都顾全周到。面对惊慌失措的众人,他镇定自若,仿佛他已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战胜灾难。
过了一会儿,他喊道:“把克莱芒救出去!”
克莱芒是见习水手,而且刚满十八岁。
轮船在深深的海水中慢慢下沉。
人们尽力加快速度划着小艇在“诺曼底”号和“玛丽”号之间来回穿梭。
“快!快!快!”船长又叫道。
二十分钟后,轮船沉没了。
船头先沉下去,须臾,海水把船尾也浸没了。
哈尔威船长屹立在舰桥上,没有任何的挣扎,甚至没有说一句话,犹如铁铸般纹丝不动,随着轮船一起在茫茫的大海上消失了。
人们透过阴惨惨的薄雾,目睹了整个过程。
哈尔威船长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海上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肃然起敬。
他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在危险面前,他绝不退缩一步,正因为如此他才救了所有人的性命,但不包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