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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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绝妙的荒诞剧(3)

上穿白府绸衬衫、下着呢料军裤的陈维远来了。他与萧叔萱是同乡,比萧叔萱大四岁,但显得比较苍老,看去像年过花甲的老人。北伐战争时期,他是第十一军参谋长。以后历任闽粤边区“剿共”总指挥,福建省防军第三旅旅长,闽南警备司令官等职。几天来,他为蒋介石让他今后当集团军参谋长的许诺而无比高兴,每天泡在酒坛里自我陶醉。现在,他醉醺醺地来到高宗武面前,显得胸有成竹地说:“汪兆铭过去对我还比较赏识,所以当委座把任务交给我时,我向他发誓说:‘不完成任务就不活着回重庆’。当然,我之所以敢于在委座面前这样表态,还因为有高先生为我引路,做我的后盾。”

陈维远说汪精卫对他比较赏识,并非谎言。原来,他担任闽粤“剿共”总指挥期间,心狠手辣,曾经三次打败过罗炳辉领导的工农红军。一九三一年,他又亲自策动原中共闽粤赣边临时省委书记兼闽粤赣边军委主席卢永炽叛变。

因此,同年七月五日,他在南京受蒋介石和汪精卫的接见,除了领到一万元奖赏金以外,蒋介石还赠与他一把镌刻有“不成功,则成仁。蒋中正赠”字样的指挥刀,汪精卫赠与他一支镌刻有“文武双全。汪精卫赠”字样的派克金笔。

“看!这支金笔我至今还保留着呢。”陈维远从衬衣口袋上拔下那支派克笔,得意地拿在手里晃动着。

“祝陈先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高宗武见陈维远那么倨傲,心里很不高兴,但浮现在脸上的却是一副情真意切的表情:“现在,我们磋商一下,三位什么时候去上海,是一道去还是分开走?”戴笠见三个被派遣者之间的感情还很融洽,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去上海的时间,最好在四天之后。”高宗武沉静地说。

“不,不!不必等到四天以后。”戴笠想到蒋介石“先暗中控制,然后该抓的抓”的嘱咐,急躁地摇着头,“汪兆铭计划在月底召开全会,今天已是十九日了,我们已经很被动了。三位必须在他们开全会之前一个星期赶到上海。我看,你们定在二十一日动身吧!”

“因为李圣五昨天才从上海来,如果不到三天我就被‘营救’出去,把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弄得简单化,恐怕引起上海方面的怀疑。”高宗武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戴局长!高先生的意见值得考虑。”萧叔萱感到高宗武的话很有道理。

“那么,要怎样才不至于使事情简单化呢?”戴笠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建议向张振和交个底,在‘营救’我的过程中,多来几次周折。可以让他散布舆论,说我今天被转移到什么地方,过两天又被转移到另外一个什么地方,把李圣五弄得昏头昏脑之后,才让张振和在深夜把我‘营救’出去。”高宗武为了在汪精卫集团蒙混过关,变得精明而狡黠,“另外,我离开这里之前,还要在我身上弄几处伤痕。”

“高先生想得很周到,就这么办。”戴笠点头称是,“不过三位一到上海,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赴会人的名单密报给我,我们好动手。”

“好,好!”高宗武沉思一会,“我们三人最好分两批走。等我离开这里之后,就我如何‘死里逃生’先造两天舆论,然后我与李圣五去上海,报告萧先生和陈先生的情况。汪兆铭和周佛海一定会高兴之至,马上派人来接他们二位。”

“高见,高见!”戴笠脸上出现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

二十三日下午,高宗武由李圣五陪同,又一次以坚贞不屈的勇士姿态来到上海。汪精卫、陈璧君和周佛海等人,亲切地接见了他,又是安慰,又是称赞,又是勉励,气氛十分热烈。

“唉!军统的间谍们把高先生折磨成这个样子。”汪精卫见高宗武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假伤痕,一股恻隐之心油然从心底泛起,“那班家伙真是可恶至极!”他接着问:“高先生对老蒋开除你的党籍这件事有何感想?”“我感到痛快!因为我早就不承认老蒋是国民党的总裁了。”高宗武语调激昂地说。“高先生说得很对,”汪精卫感到很满意,“老蒋开除我们这些人的党籍,但我们却是真正的国民党员哩!”高宗武沉思片刻,显得很激动地说:“汪主席两次使我‘虎口余生’,您真是我再生的再生父母!”他居然挤出几滴眼泪来“高先生怎么使用起‘再生父母’这个比喻来了?我们是兄弟,是同志,营救你,也就是营救我们即将成立的新政权。”汪精卫真正动了感情,“我们的事业正需要你啊,摆在我们面前的繁重任务少不了你啊!”

“生我育我的父母已经作古,即使他们还健在,也无能为力使我死里逃生!”高宗武掏出手帕擦眼泪,刚擦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若再擦那蓝和红的混合物,就会使他变成个大花脸而露馅,只用手帕在有泪水的地方按了按,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表情说,“只有您汪主席,才能使我一次又一次获得再生。所以,您是我名正言顺的,真正的再生的再生父母!”他刺探地瞟了大家一眼,见一个个陷于感情的深渊之中,心里暗暗好笑,接着说:“为了报答汪主席的救命之恩,我被李先生,营救出来之后,听说我相识的萧叔萱、陈维远二位来香港,想方设法打听到他们的住址,忍着浑身伤痛去拜访他们。经过几番劝说,他们一致表示弃暗投明,在汪主席手下干一番事业。他脸上泛起一抹怪异的微笑。这笑是空洞的,得意的,而又带有几分愚弄对方的鄙夷。”

“叔萱和维远二位弃暗投明?”汪精卫见高宗武连连点头,欢乐的笑纹便从嘴角滑了出来,“好!高先生为我们的事业拉过来两个难得的帅才。你立了大功!第六次全会之后,让你当中央执行委员,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高先生为我们拉过来两个合格的六次全会代表!”周佛海脸上浮现出喜悦的激情,“高先生当中央执行委员理所当然!”

“感谢汪主席和周先生的栽培!”高宗武心胸里涌动着一股幸福的暖流。

“萧、陈二位怎么没有与你们一道来上海?”陈璧君感到有点不踏实。

“他们本来计划与我们一道来的,昨天晚上在星岛大酒家见面时,临时改变了主意。”李圣五说,“据我和高先生推侧,他们似乎很谨慎。”

“说谨慎,就是担心汪主席和周先生是否欢迎他们。”高宗武说。

“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汪精卫粲然一笑,“明天我派专人带着我的亲笔信去香港迎接他们。诸位看,派谁去好呢?”

“我已经与他们见过面,又知道他们在香港的住址,如果汪主席认为我适合,我愿意去迎接他们。”李圣五总觉得自己的妻子不如施桑奴年轻美貌和多情。没等汪精卫回答,他的心已经飞到施桑奴怀抱中了。

“那还用说?李先生是最适合的使者。”汪精卫说罢,打开墨盒,拔出毛笔,给萧叔萱和陈维远写信。

本来,李圣五二十四日上午乘飞机到达香港,当天下午就可以乘飞机返回上海,由于大家所知道的原因,他拖延到二十六日下午,才与萧叔萱和陈维远抵达上海。

当天晚上,汪精卫设宴招待两个新的投靠者。出席作陪的,有汪精卫集团在上海的二十多个高级干部。汪精卫举杯祝酒之后,笑容可掬地说:“感谢二位将军对我的信任和爱戴!二位来,我绝不会亏待你们。后天,也就是二十八日,我们就要召开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让二位都当中央委员。二位今后愿意从事政治还是从事军事,完全可以自由选择。”

“感谢汪主席的恩赐!”萧叔萱感到满足地欢笑着,“我是一介武夫,还是搞军事吧!”“好!今后军委成立了,请叔萱兄当军委常委兼训练部长。”汪精卫语调柔情似水,说得萧叔萱舒服透了。“我也愿意继续拿枪杆子。”陈维远睁圆眼睛,那目光像捕捉夜空的流星,死死盯着汪精卫的脸庞,等待他的封官许愿。“行,请近思兄也当军委常委,具体职务是兼任军政部次长。”汪精卫的话深厚真挚,干脆明快。周佛海担心陈维远对“次”字不感兴趣,赶紧补充一句:“这个职务仅次于何敬之(应钦),与白健生(崇禧)的职务相等哩。”

“对汪主席的大恩大德,我陈近思没齿不忘!”陈维远激动地从口袋上拔下那支派克笔,肉麻地说:“多年来,我一直把这支笔视为我的灵魂,视为我的命根子,视为尚方宝剑而珍藏着,总是舍不得用它。每当我疲倦时见到它,就精力充沛,遇到困难时见到它,浑身充满了力量和勇气,暗夜里见到它,眼前一片光明。总之,我一见到它,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我那样豪迈,同时对汪主席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激之情。”

“既然近思兄把这支派克笔视为尚方宝剑,那么,在国防问题上,我授予你先斩后奏的权力。”汪精卫被陈维远的甜言蜜语吹捧得飘然欲仙了。不过,他话一出口,就感到失言。所以,他以后并没有给予陈维远这个权力。

人,无自私自利之心者毕竟是少数,而自私自利的最高追求,不外乎荣华富贵。动荡的混乱局势,官场的尔虞我诈,诱人的高官厚禄,使高宗武那投机取巧的思想感情,又一次定格在原来的方框里,萧叔萱和陈维远呢?在权衡利弊之后,完全背弃了自己在蒋介石面前立下的誓言,感到汪精卫是那么可敬可爱,从此死心塌地拜倒在他的膝下了。历史,在短短的五十多天时间里,演出了一幕绝妙的荒诞剧!

正当赴宴者们尽情地猜拳行令、盘叉相碰进入高潮时,吴四宝急匆匆地闯进来,神色紧张地向汪精卫报告说:“来上海参加中央全会的六个华南地区的代表,有两人被人打死在法租界公馆马路青云里,其余的四人失踪了!”

呜呼哀哉!来上海开会的人尚未到齐,他们一旦听到这个消息还敢赴会吗!临时宴会厅里,仿佛下了场六月冰雹七月雪,赴宴者的满腔热情陡然降到了零度以下,一个个如同身患寒疟,脸呈寒色,身上打着寒噤。地球好像回复到古生代那延续八千万年的寒武纪,太阳隐逝,陆地正在下沉,搅得大家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