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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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梅思平在东京(3)

他回头对梅思平和周隆庠说,“十分钟以后,我与野村先生要接见美国驻日大使约瑟夫.格鲁先生,就昨天日本政府发布的备忘录,进一步向美国政府阐明我们的观点,希望它再不要支持中国的重庆政府。因此,我们的会见到此结束。有关日华和平的其他问题,下午三点,由陆军相畑俊六阁下代表帝国政府,与梅、周二位先生会谈,并请影佐先生参加。”

梅思平与圣子,周隆庠与智子,都已成为实际上的夫妻。午饭后,又成双成对的厮缠在床上。“你的妻子有多大年纪了?她长得美不美?”圣子伸出富有弹性的膀子挽着梅思平的脖子。“她比我小两岁,今年四十一了。”梅思平如实相告,“她年轻时也算得个美人,但到底比不上你,何况她现在已经徐娘半老了。”“那么,我与你一道去中国,做你的第二夫人,同意吗?”她想到他的高官厚禄,直截了当地把要求提出来。梅思平感到很突然。他沉思一会,反问道:“昨天外务省那位官员对你是怎么说的?”“他说,你和周先生对日华和平有过很大的贡献,今后还将做出更大的贡献,要我和智子小姐分别陪伴你和周先生,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你和周先生。”她在他脸颊上连吻两下。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轻轻地摸抚着她身上的曲线。

“我觉得能够陪伴你这样一位政治家,一位为日华和平有很大贡献的男人,感到荣幸。”圣子的话与她的躯体一样赤裸裸的,“希望经过同床共枕,获得你永久的爱情,获得你深沉的爱情。”

“不行啊!你父母也不会同意你的想法呢。”梅思平得慎重考虑。

“我父母早已去世。如果他们健在,我怎么会沦为歌妓!”她无限伤感地说了她的身世,“我母亲名叫松本善子,曾经是名古屋一位歌妓名流,精通琴棋诗画。昨天晚上我带来的诗集和画册,其中就有她的八首诗和六幅山水画。她很会弹琵琶,很会演唱,棋艺也很高。加之她美貌超人,许多名门望族人家想娶她为妾,也有许多纨绔子弟想娶她为妻,但她都不愿意。二十二岁那年,她看中了一个身怀绝技,刚猛信义的东京青年,与他结为夫妻。这人名叫福田信一郎,能飞檐走壁,又是飞刀手,能够飞起八把大刀不落地。他的刚猛信义,就是好打抱不平,斗强扶弱。福田是个浪人,他就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是个浪人?”梅思平如同惊醒般地睁大了眼睛,在他心目中日本浪人是可怕的人物。

浪人是怎样一种人呢?原来日本古代,国家最高统治者是天皇。但从一一九二年到一八六七年的六百七十多年间,天皇成了被架空而没有实权的象征偶像,一切大权落在征夷大将军手中。由于大将军是依靠军事实力控制国家政权,便把大批民间武士搜罗在自己门下,封赐给他们土地和荣誉。从此,武士便成为日本古代社会相当于中等贵族的特殊阶层。后来,在长期的国内政治动乱和战争中,一批批武士失去了靠山,也失去了土地和荣耀的社会地位。而他们不甘愿从事下层人民的生产劳动,就成了倚仗武功到处流浪的人,故称为浪士或浪人。一八六八年日本明治维新,政归天皇之后,仍然对无业浪人采取不闻不问的冷漠态度。于是,便有许多浪人流浪到朝鲜和中国。这以后的几十年,正是中国遭受到列强侵略瓜分的时代,许多日本浪人成了日本侵略中国的爪牙,以刺探中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和行刺中国的爱国人士为业。当然,其中也有少数身怀绝技和刚猛信义的人物,圣子的父亲便是。

“那你父亲一定到过中国,是吗?”梅思平的眼睛还睁得那么大。

“是的。”圣子说,“二十二年前,父亲带着母亲到了中国的沈阳。为了生存,他们刻苦学习汉语。半年后,母亲在一所中学教音乐和美术,父亲在沈阳国术馆教武术。两年后,我出生在沈阳。从三岁起,母亲就教我学琴棋诗画。六岁开始在沈阳上学,晚上回家,父母教我学日语。这样直到十六岁,在沈阳读了高中一年级。”

“后来呢?”梅思平关切地问,眼睛也恢复了原状。

“四年前,也就是一九三六年二月七日晚上,我父亲被满洲国前总理大臣郑孝胥的次子郑禹派人杀害了。”圣子话一出口,就热泪双流,泣不成声。

这年的二月七日下午四点,时任伪满洲国总理秘书官的郑禹看中了福田邻居的一位少妇,派两个亲信卫士前来捉人。圣子的父亲福田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砍死其中一个卫士,另一个卫士见势不妙,胡乱打了两枪跑了。当天傍晚,福田为了避免报复,正准备迁居别的地方时,他的家已被郑禹手下的三十多个卫兵包围了。他虽然有飞檐走壁和飞刀的本领,但毕竟敌不过机枪,终于被击毙在屋瓦上。他的妻子善子被卫兵抓走,遭到几个卫兵的轮奸后,当晚自刎而死。卫兵报复时,圣子正在将准备搬家的情况告诉一位很要好的女同学,才幸免于难。她想到东京有个亲叔父,十天以后,由父母生前的朋友资助到了东京。可是,叔父已于半年前病逝,叔母已经改嫁了。

“母亲教我学琴棋诗画,原想让我多学点知识。万万没有想到,这却使我走上了她走过的道路,一条卑贱而痛苦的道路。”圣子继续痛哭着。

“唉!你真是太不幸了,太不幸了。我十分同情你!”他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手帕给她擦拭眼泪。“噢!两点半了,我得走了,晚上再说吧。”他和她做暂时的吻别,“事情已经过去了,想开点,别伤了身子,圣子!”

下午三点,梅思平、周隆庠和影佐驱车来到陆军省,畑俊六和他的助手永野吉仁少将在门口迎接他们。六十岁的畑俊六,身着深蓝色西装,配上浅蓝色领带,目光宁静温和,不明底细的人,会把他尊为学者教授。

“鄙人能够又一次见到元帅阁下,并亲聆教诲,不胜荣幸。”梅思平的上半身形成个大写的“C”。他说着日语,是刚向圣子学的,自然说得很生拗。

“鄙人能够与梅、周二位先生就日华和平举行会谈,感到高兴。”畑俊六话里的最后两个字,表达了他与梅思平的高低。

梅思平已从影佐嘴里知道了畑俊六的大致经历。他一九〇〇年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参加日俄战争,在朝鲜半岛和中国东北土地上,与俄军厮杀了十个月。在攻打当时被俄军占领的沈阳时,他所在的连队打得只剩下他一个人,混在死尸里才保住一条命。一九一〇年六月,他陆军大学毕业,成绩名列前茅,被当时的首相桂太郎看中,当了首相的军事秘书。一九三三年任第十四师团长,三年后继阿部任台湾军司令官。一九三八年任华中派遣军司令官,指挥武汉作战。同年十月二十五日日军侵占武汉。十天后,他伸出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双手,接过元帅军衔。

会谈在畑俊六的办公室举行。梅思平不懂日语,畑俊六又嫌经过翻译太麻烦,周隆庠就成了会谈的主角,由影佐和永野分别代表一方做记录。“汪先生和他周围的中国朋友,对帝国不参与欧洲战争,以致力于解决中国事变的立场,是怎么看的?”畑俊六首先提问。

“我们表示拥护。”周隆庠边说边注视畑俊六,以便根据他脸部的表情行事,“我们认为,贵国政府对欧洲战争所持的态度是正确的,明智的,是有利于中日和平的。所以真心实意拥护,并将依据贵国政府的战略部署,紧密配合行动。我们认为,中国事变解决了,贵国可以集中全力运筹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实现八竑一宇的伟大宏图。那么,作为大东亚共荣圈一员的中国,除了尽到自己的应尽之责以外,必将在共荣中摆脱自己的贫困落后,获得真正的繁荣富强。”

“对,对!理解得很透彻。”畑俊六眉飞色舞地笑着。他接着问:“以汪先生为首的新政权建立之前,还有哪些困难?”

“困难主要有三个方面。”周隆庠见畑俊六还比较高兴,就大胆地把困难摆出来,“一是重庆方面的威胁,二是没有军队,三是经济拮据。”

“帝国设法帮助你们解决。”畑俊六沉思着说,“今年以来,帝国主要想以政治手段迫使重庆政府屈服,加之诺门坎事件的牵制,在华皇军未能采取较大的军事行动。现在,明确告诉中国朋友,皇军准备大打。为了加强在华皇军的具体指挥,最近成立了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首任总司令长官是前任陆军教育总监西尾寿造大将,总参谋长是前任陆军相坂垣征四郎大将,他们已于前天赴南京就职。他们与我一样,是积极支持汪先生的。大打的第一仗,准备在最近调集四至六个师团的兵力发动长沙战役。与此同时,决定继续轰炸重庆。这样,重庆对你们的威胁不会那么严重了。”

“谢谢贵国政府对我们的支持!”周隆庠激动地说。

“你们的第二个困难,很快会获得解决。”畑俊六说,“我已经与坂垣将军磋商好了,由他在最近一个月内派三百名高水平的军事教官,先帮助你们训练五千名中级军官,计划在明年年初为你们建立六个到十个师的部队。关于经费困难,也不用发愁。昨天晚上,阿部首相与青木藏相研究决定,在今年六月支援你们一千万日元的基础上,再无偿支援你们一千万日元。”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周隆庠感情的潮流涌动着。梅思平听了周隆庠的翻译,红扑扑的脸上泛起盈盈笑意,也连声称谢。

“帝国政府考虑,为了使你们的新政权建立之后,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决定把在华的驻兵范围,由六月初汪先生来东京时决定的内蒙、华北和长江中下游地区扩大到华南地区。帝国在华的经济利用和开发优先权,同样扩大到华南地区。”畑俊六说罢,两眼望着梅思平和周隆庠。

梅思平和周隆庠都心里一惊。昨日晚上两个歌妓来到他们身边,就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隐匿着一种交易,但没有想到两个美女和刚才的一千万日元,竟要付出富饶的华南地区。这,能够拍板吗?能够回国以后说服汪精卫接受吗?

“华南地区的共党活动十分厉害,他们的游击队神出鬼没,若没有皇军在这里驻兵,你们会安宁吗?”畑俊六见他们不吭声,脸色变了,话声粗了,“若没有帝国以技术和资金援助,华南地区的资源能够开发利用吗?”

“这是贵国政府的一片美意,我们回国后向汪主席转告。”梅思平感到很为难,只好含糊其辞。

“你们不是汪先生派来的全权代表吗?怎么还要回国后转告?”畑俊六责备地瞅了梅思平一眼。从瞳仁里流出的反感情绪是不需要翻译的,梅思平知道他很不满意。

“周先生是中央委员,梅先生还是中央常务委员,二位完全可以做主。”影佐怂恿着说,“万一汪先生有意见,我和二位一起说服他。”“好!我们同意。”梅思平像输红了眼的赌棍。接着,他与畑俊六在两份会议记录上签了字,整个华南地区的主权就这么丧失了!晚上,野村、泽田和影佐来到古河别墅,正式为梅思平与圣子、周隆庠与智子举行婚礼,并以外务省的名义设宴为他们饯行。

第二天上午,他们仍由影佐陪同,由泽田送行,带着那份会谈记录,带着那一千万日元,带着圣子和智子,驱车来到追浜机场。在梅思平和周隆庠各自的心目中仿佛世界空无一物,只有他自己的存在,只有装在小皮箱中的一千万日钞,只有身边这个宝贝女人。至于存在这桩交易中那无法估量的严重悬殊,连概念也没有了。十点左右,他们美滋滋地与泽田告别,然后乘坐来时的同一架飞机回上海。

在上海东郊军用机场,他们受到陶希圣、陈春圃、罗君强和董道宁等人的迎接。这些人见圣子和智子这么年轻美貌,祝贺声中充满着羡慕和醋意。

“家里的情况还好吗?”梅思平亲热地握着陶希圣的手。

“你们出国才三天,家里可闹得诚惶诚恐哩。”陶希圣用悲剧似的声调说。

“出了什么事?”梅思平、周隆庠和影佐惊异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陶希圣长叹一声,悄声说:“军统派人打入到汪主席身边来了,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