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迈阿密。
刚刚结束了某汽车大亨与他妻子的离婚诉讼案,宇文捷提着皮包边走出法院边给方晨逸打电话。“小逸,回家了吗?”
“嗯,方叔叔到幼儿园接我回来的,妈你快回来,叔叔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墨西哥烤肉。”
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宇文捷就忍不住嘴角上扬,放柔了声音说:“好,知道啦,妈妈马上就回去了,你跟叔叔在家里乖乖的等。”
“嗯,妈妈亲亲。”方晨逸在电话那头对着话筒大声地啵了一口。
宇文捷立即眉开眼笑,也对着手机大声啵了一下。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进西装口袋里,取出车钥匙对着前方的车子按下。来到车子前,打开车门,将包包丢向副驾驶座,人跟着就要上车,眼尾却从后视镜里看见后头有人鬼鬼祟祟地朝她这边张望。
她不动声色的上了车,将车子倒出停车位,缓缓开出法院。
车子上了公路,她故意放慢车速,不出她所料,后头很快跟来了两辆小车。她想起开庭之前那汽车大亨的警告,说她若敢帮他前妻赢这场官司,他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而就在刚刚,她赢了这场官司,法院将大亨的一半财产判给了他的妻子。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两辆紧追而来的车子冷笑,“我要是怕这点小技两,早就在迈阿密混不下了。”
身为律师,又是宇文捷这种性格,打的官司多了,想不得罪一些权贵是不可能的。在美国执业三年,她得罪的权贵也不只这位汽车大亨,当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报复的事。只不过这些人最后都被人莫名其妙的处理掉了。
渐渐的她在迈阿密的名气就出去了,许多圈内人都猜测她有很强硬的后台,渐渐的那些输了官司的权贵也不敢再事后报复她了。特别是最近一年,报复的事件已经降为零了。
宇文捷估计这个汽车大亨是不知道她的情况,所以才敢在开庭之前对她大放厥词,又在她离开法院后立即采取行动。思及此,她为这汽车大亨的未来惋惜了一把,而后猛然踩下油门,开始带着那两辆跟踪的车子飙车。
在高速路上飙了几圈,成功将跟踪的车子甩得不见踪影后,宇文捷才哼着歌谣回到家中。方晨逸小朋友已经等久了,看见她后小嘴嘟得老高老高。“妈妈你说马上就回来,这个马上都过了好久了。”
宇文捷蹲下来摸摸小家伙的头说:“妈妈路上遇到一点事,所以来晚上,是妈妈失约了,跟小晨逸道歉好不好?”
方晨逸小朋友哼哼说:“这还差不多,下不为例。”
“好,妈妈答应你下不为例。”宇文捷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直起身来看向围着围裙的方翊,“你怎么这副打扮?”
方翊笑说:“一直等你没回来,小逸说饿,爷爷奶奶今晚上又都有活动出去了,所以我就着冰箱里的素材做了几个菜,今天咱们在家里吃。”
“嗯,也好,反正都这么晚了。”宇文捷点点头,见他又转身往厨房方向走,便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估计你今天的案子赢得相当辛苦,你去洗个澡,我还差个汤,马上就弄好了。”方翊边说边走远了。
宇文捷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叹。四年了,方翊从一个总是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变成一个好好先生,他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只是她已经没办法爱上其它男人了。即使她嘴上不承认,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爱的是方东凌。
即使四年不见,也丝毫不损一分她对他的爱,反而是看着方晨逸一天一天的长大,她对他的思念也一天比一天强烈。每当结束和他的越洋电话,她的心里就会莫名失落。她想不顾一切跑去见他,却又裹足不前。一是因为骑虎难下,一是因为对方东凌本身的顾虑。
四年了,他花了四年的时间将阳阳门漂白,却仍改不掉黑道作风,这一点端看他对那些伺机报复她的权贵赶紧杀绝的手段就知道了。四年了,他按她的要求收养了七个孤儿,却至今不能和他们融洽相处。与其让方晨逸对他的亲生父亲失望,不如让他一直保有对他的期望。
正当宇文捷陷入了自己的思潮中,裤子被人扯了扯,她低头,见方晨逸扯着她的裤子在摇晃。“怎么了,宝贝?”
方晨逸指着方翊离去的方向说:“妈妈,方叔叔都进厨房去了,你还看着他发什么呆?”
宇文捷点了点他的鼻子,对他挤眉弄眼,说:“人小鬼大,我哪有看着他发呆?”
方晨逸捂嘴偷笑说:“明明就有,别不好意思承认。”
“臭小鬼,大人的事你少管!”宇文捷拍他的头。
方晨逸护着头跑开,跑到沙发后躲好才又说:“你别老打我的头啊,再打我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放心,要知道你妈身高一七二,你老爸身高一八三,怎样也不会让你变成矮冬瓜来的。”
“妈,老爸长这么高,一定又高又帅吧?”方晨逸大睛睛扑闪扑闪地,咚咚咚又跑回她身边,抓着她的裤管。
“那当然,你老爸那臭皮囊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混黑社会混久了人格有点问题……”宇文捷忽然意识到儿子的眼睛里闪着太过热忱的光芒,那是一种名为希冀的向往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平视着他,问,“小逸很想见爸爸?”
方晨逸大眼睛眨了眨,垂下扇子般漂亮的睫毛说:“没有啦。妈妈,你喜方叔叔多点还是喜欢爸爸多一点?”
“傻孩子,妈妈两个人都喜欢,不过喜欢这种东西是不能比的哦,因为喜欢也有很多种哦。”
“我当然知道,就像我喜欢妈妈,方叔叔也喜欢妈妈,但我们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方晨逸说着就跑开了,跑向厨房方向。
宇文捷顺着他跑去的方向看,才发现方翊站在不远处,立即惊觉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目光和方翊相接,她立即收了回来,淡淡说:“我去洗个澡再下来吃饭。”
方翊颔首,目送她上楼。
晚饭过后,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宇文捷安排方晨逸洗头洗澡,末了又哄他入睡,一阵折腾时间已经到了十点整。知道方翊没有离开,为儿子盖好被子关了灯后,她光着脚下楼来,在客厅里看见他正独自抽烟。
她皱了皱眉,“别在我屋里吸烟。”
方翊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拿起一瓶红酒,在桌上的两个酒杯里各添了四分之一杯,招呼她过去。
宇文捷知道他有话要说,耸了耸肩走过去,盘腿在沙发上坐下。“这么晚还不回去,想跟我说什么?”
方翊端起红酒轻啜一口,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说:“一个是关于哥的,一个是关于小逸的。你想说哪个先?”
她故作不解地问:“他们?一个远在天涯,一个近在身边,远的太远,近的太近,能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想说,我来说吧。”方翊将酒杯搁下,“小逸是个聪明的孩子,比我们相象中还要聪明,而且他也很懂事,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懂事。很多事情他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只是没有说出来。”他边说边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刚刚你也看到了,就算他没说,但他需要一个父亲。”
“那又怎么样?”宇文捷背靠向沙发,瞅着他的眼开玩笑似地问,“难道你想当他父亲?”
方翊也看着她,用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严肃语气说了一个字:“是!”
宇文捷白了他一眼,没好意的说:“我不是都跟你说过N遍了?我们永远不可能,你自己也说了,你不再对我动心思。”
“亏你还是名律师,这种话你也信?”方翊站了起来,走向她,“我说不再对你动心思,那是理智上的说辞,但是爱情这种东西……若那么容易被理智左右的话,也就不叫爱情了。”他在她坐位前驻足,俯身,双手撑在扶手上,将她困在沙发和自己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又怎样?我对你是真的没有那种感觉,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别在我身上做无用功,你也算身经百战,应该懂的。”宇文捷直视他,就算是如此亲昵暧昧的距离,她也没有一点局促之感。
她对方翊虽然没有爱情,但已经衍生出一种类似于亲情和友情的感情。像此刻的动作,让她感觉很像哥哥宇文拓年少时经常故作暧昧戏弄她时的感觉。她对他是亲情,而他对她是爱情,两颗心注定永远融不到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如此。宇文捷明白,但方翊却不明白。
他说:“我不懂。你既然不愿意和哥在一起,为什么不肯接受其它男人?如果你还爱着她,又为什么不肯给哥一个机会?你知道,你提的最后一个条件,是男人都做不到。哥也是男人,而不是圣人!”
“这么多年,我没跟你说过吧?”宇文捷微笑看着他,“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再跟他一起。最后那个要求,本来就是故意加上去的。”
方翊笑了出来,“宇文捷?你真懂得折磨男人。”
“过奖了。”她伸手推他,“你赶紧回座位去,别做这种骚包的姿势,我不是你的菜。”
他突然敛去笑意,扶着沙发的手忽然撷住她的双肩,唇不其然的压了下来。
宇文捷瞪大了眼,被他吻了个正着。她本能地伸手推他,却在中途放了下来,任他辗转吮吸。她要他明白,他们真的永远不可能。
她没有反抗!方翊本以为他会对他拳打脚踢,却没想到她会这么乖顺。他的心因此而雀跃,吻也跟着大胆而深入。他的舌头挑一开她的贝齿,挑逗着她的舌尖,他的手扶上她的腰,激动地抚摸。
慢慢的,他发现了,身下的女子没有一丝反应,无论他如何挑逗,她的舌尖都没有和他共舞,无论他如何撩拔,她的身体都未起一丝反应。宛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把他的热情之火一下子熄灭了。
方翊退开,检视宇文捷的表情,见她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他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推开我?”
宇文捷依旧靠在沙发背上,平静地回答:“如果我推开你,你会觉得是欲迎还拒吧?或者你会更加兴奋,吻得更加起劲,说不定还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想让你明白,我们真的不可能,你看,你挑不起我任何一丝的热情。”
她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拢起刚才被他揪开的衬衫领子。
方翊看着她的动作,摇着头退开,退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坐了下来,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久久不止。笑到最后,变得几不可遏。然后,他骤然敛去笑意,静静看着她,隔了许久才说:“天底下,大概只有你宇文捷会用这一招来让一个男人死心!”
宇文捷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可是怎么办呢?这一招竟然该死地对我有用!”他端起桌上的红酒杯,一口将酒饮尽,又嫌不够似地,拿起酒瓶再倒了满满一杯接着喝。
宇文捷看着他将满满一杯红酒一口饮尽,又要伸手去拿酒瓶,忙上前阻止,“你呆会儿还要开车,不能再喝了。”
方翊推开她的手,拿了酒瓶又开始倒酒,边倒边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她说:“客房很久没有收拾了,你留下来没地方睡。”
他倒酒地动作一顿,抬头看她,笑着,似真似假地说:“你都敢在大半夜让我吻你摸你,那敢不敢让我在你床上睡一夜?如果明天醒来我们都相安无事,我就彻底死心好不好?”
宇文捷没好看地瞪他,“我看你是喝醉了,满嘴胡话。”
方翊又一面端起酒杯,一面说:“醉了也好,一醉解千愁,醉了我就可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我可以继续幻想我和你还是有机会的。为什么我不醉呢?”他摇摇头,似是无解,又仰头将杯中物一口饮尽。
见他又要去倒酒了,宇文捷故意说:“方翊……这是九零年的Bourgogn红,你别给我这么糟蹋了!”
方翊慢吞吞地瞟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倒酒,边倒还边说:“好歹我也花了四年的青春陪你和小逸吧,一瓶红酒而已,你别这么小气。”
宇文捷闻言啼笑皆非,说:“行行,这瓶酒就当陪你四年的青春损失费好了。”
结果,方翊却突然又抓住她的手,正经八百地问:“你真不考虑我的提议?跟我睡一晚,如果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就承认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少二了!”她拍掉他的手,站起来说,“我去收拾一下房间,今晚你睡我房里,我跟小逸睡。”
他摆摆手说:“坐下来,你忘了我们还没谈完?”
她依言坐下问:“还有什么想说,干脆今晚一次性谈完得了,让你死心塌地不再对我幻想。”
方翊闻言笑着点头。“没错,我最不喜欢拖拖拉拉,要死心也让我死心得明明白白。”
宇文捷听着他唠叨些乱七八糟的,撇了撇唇说:“原来男人喝醉了话这么多。”
方翊没理会她的故意嘲讽,视线移向落地窗外的夜幕,说:“不管怎么样,小逸需要一个爸爸,为什么你不考虑跟哥复合呢?我一直以为你对哥还是有感情的,能让我知道什么原因阻止了你们在一起吗?是因为哥和莉儿的事?”
宇文捷摇头,说:“不关钱丽莉的事,其实她很可怜,被方东凌当成对付顾清宏的棋子,利用完了又被一脚踢开,然后还发现自己怀孕了,结果被他毫不留情的打掉了孩子。”
方翊闻之默言。四年前有两件事让他记忆犹新,一件是宇文捷难产,另一件就是两个月后方东凌逼钱丽莉去打胎的事。
宇文捷端起桌上那杯未动过的红酒,走向落地窗,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夜色,末了悠悠说:“我之所以离开方东凌,不是因为外力的阻挠,而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通过钱丽莉的事,你也看得出他的冷酷本质了吧?也许他爱我,为了我可以做很多事,但我不敢确定,如果有一天方晨逸和我之间需要他取舍,他会不会直接就……”
“你在说什么?小逸怎么说都是哥的骨肉。”
“难道钱丽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吗?难道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把我关起来逼我喝打胎药的吗?”宇文捷回头问他。
方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和她面对面,“他让莉儿打胎的事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那样对莉儿对他都好,他已经有你这个牵绊,不能再多其它牵绊了。”
“那么我又要怎么解释?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连我的孩子都狠得下心打掉?”宇文捷问,其实这个问题四年前她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问出来。
“这就要问你,其实我到现在都很好奇,当年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哥利用莉儿对付什么了?”
宇文捷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坦白,把方东凌混黑道,以及四年前的事对方翊说了一遍。方翊先是震惊得醉意全无,后又表示了理解。
这一夜方翊醉倒在沙发上,而宇文捷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