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夺权野兽朱棣(套装1-3册)
8674300000032

第32章 为麻痹对手,主动将自己置于任人宰割的境地(4)

方孝孺比较温和平静,既然来了,又击了登闻鼓,就请圣上传谕进见,听听他说什么,再作区处。

朱允炆虽然头疼,感到棘手,也觉得,他既来了,总得见。毕竟是亲叔叔,就不要挑他的理了。

黄子澄提了个问题,他上殿来,是以君臣礼相见,还是以叔侄礼相见?此言既出,又引起一阵议论和骚动。

按太祖所定祖制,在殿堂上只能论君臣,而私下里才可以论叔侄。齐泰说这已经很宽容了。黄子澄担心,他若是不行君臣之礼呢?

齐泰果决地说,那就应按律,以“大不敬”论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朱允炆无话,算是默许。

这时,从殿上一声声传递下去的“奉上谕,宣燕王上殿”的呼喊声震动屋瓦。大臣们都小心翼翼地斜视着殿外。

一阵重浊的脚步声越响越近,齐泰发现建文帝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急忙向殿外看去,原来燕王朱棣袒露着右臂,身上背了一根大木棒,一步步走上殿来。所有的朝臣无不感到意外。

黄子澄悄悄地对齐泰说:“没想到朱棣他尽然来了个负荆请罪。”

齐泰说:“总比兴师问罪要好,且听他怎么说。”

这时燕王已背着木棒跪倒在丹墀下,声音哽咽地奏道:“皇帝在上,微臣本应在圣上登大位时就来朝觐祝贺,臣来迟了,请恕罪。”

朱允炆温和地说:“你起来吧。朕告天即位时,是奉太祖高皇帝遗命,谕令各位藩王叔叔们谨守封国以防变,同样是太祖遗诏,朕无过错,你也并没有什么过错。”

朱棣仍不肯起来,他有伤于太祖归天,作为儿子不能亲来吊孝、守丧,未能尽人子之孝,此时看着当年太祖坐过的位子,就在此丹墀之下,不止一次聆听训诲,想不到倏忽之间已物是人非,怎不肝肠寸断!说罢竟呜呜咽咽地号啕大哭起来。这一哭,有些太祖旧臣也很伤感,抬起袍袖抹起眼泪来。齐泰又与黄子澄、方孝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朱允炆的眼圈也红了,他说:“说起太祖高皇帝的丰功和对他的情怀,我们都是一样的。太祖不准藩王进京吊唁,不是不希望弥留之际不想看儿子们一眼,实在是忧心边陲外患,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都是过去的事了,无须再提。你既回来,可择日去孝陵和太庙一祭。”

“谢皇上。”朱棣说,“皇上不恕微臣之罪,臣不敢起来。”

朱允炆说:“你有何罪,要负荆请罪上殿呢?”

朱棣的说辞显得情真意切,他说,臣令主上忧心,这就是罪过呀。当初太祖封臣在燕地,意在为国作藩篱,挡住北元侵扰,故臣手中有兵柄。近闻有人离间臣与皇上的亲情,使圣上疑我有贰心,臣实在冤枉。臣的三子俱在京师天子跟前,这就是臣忠于天子的明证。

朱允炆听他这么罗列,似乎一点错处没有了,他颇反感,就说:“这是你无罪呀,还请什么罪、恕什么罪?”

朱棣说:“臣给皇上添了麻烦,不能给皇上分忧,反让朝廷为我操心,这就是罪过呀。我这次进京,是打算缴出燕王印玺和册宝,愿作一平民,以解朝廷之忧。”说罢高举大印和册宝过顶。

大殿里人声鼎沸,且声音渐高。

有人说:“谁说燕王有反骨?”

有人说:“这是一片至诚啊,自己把大印、册宝缴来了。”

也有人说:“这未必不是收买人心。”

更有人说:“这是高明的一招棋,以退为进。”

齐泰与黄子澄、方孝孺紧急商议,他们都认为机会难得,他是自投罗网,正中下怀。

齐泰马上出班奏道,燕王戍边,屡立功勋,世所共知。近来连削五个不法藩王,燕王不但不恨他们,反倒上表求情,这是不可饶恕的。念他有功,可不削封爵,准其自缴王印、册宝,不必再回北平,可在京中颐养。黄子澄马上附议,燕王能带这个好头,是社稷之幸,请准其奏。

朱棣有些紧张,这不是要弄巧成拙吗?他不禁深深后悔起来,悔不听袁珙之言,如果朱允炆真的一狠心准了齐、黄之奏,那所有希望不都化为泡影了吗?自己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一念之差呀!他此时只能以亲情软化朱允炆了,他涕泗纵横地望着朱允炆,一副可怜相。

朱允炆果然于心不忍,他怕这时候削了叔叔的藩,别人会说他“乘人之危”,不仁不义。于是他说:“削藩的事不要提了。你能自责就好,相信你日后会奉公守法,给藩王们做个表率。你可多在京里住几天,也看看朱高炽兄弟几个的学业有无长进?”

朱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好险啊。他感激涕零地叩头:“谢皇上大恩。”他的衣服已通身汗湿了,汗水顺着袒露的右臂直往下淌。

齐泰和黄子澄等人想再谏,朱允炆已起身退朝了,他生怕他们再纠缠起来没完。齐、黄二人和方孝孺怏怏地下殿,相视苦笑,为坐失良机而相对浩叹。

女人也逃不开政治

徐妙锦从魏国公徐辉祖那里回来,没坐热板凳,连妆也没补,就责令李谦跑步告诉徐王妃,她马上要去见姐姐,有十万火急的事。李谦不敢怠慢,真的跑步去传了信。

一进入王妃宫中,徐妙锦就把丫环桂儿留在了门外,又对徐王妃跟前的几个侍女说:“你们也都出去!”侍女们看着徐王妃,意思是请她定夺,徐王妃摆了摆手,侍女们只好退出,带严了房门。

面对着神色凛然的徐妙锦,徐王妃说:“你这丫头来的哪一出?你疯了?”徐妙锦说:“我倒没疯,是你疯了,燕王疯了,我看整个燕王府都疯了。”

徐王妃说:“你不是到大哥那去了吗?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惹着你了?”徐妙锦很动感情地说:“姐姐,娘死得早,我从小在你跟前长大,你对我既是姐姐,又是亲娘,你一直是我最想报答的人,我几天不见你都想得不行,你知道我的心情吗?”

徐王妃的鼻子也发酸了,她也说:“这还用表白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说吧。”

徐妙锦让她姐姐扳起指头来算算,当年跟随太祖皇帝横枪跃马打天下的开国元勋,有哪一个是功成身退、全节而终的?李善长、刘基、宋濂、胡惟庸、蓝玉……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唯一一个善始善终的功臣就是他们的父亲魏国公,她问姐姐,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她怎么不知道!徐王妃说,一是咱父亲与太祖皇帝是同乡,从小的患难之交,二是父亲战功卓著,为大明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她知道徐妙锦想说什么,父亲与世无争,善于急流勇退,处处谨言慎行、不张扬……这一套,肯定都是从大哥那里学来的,是大哥挂在嘴边的家训,过去徐妙锦不是最烦吗?今个怎么也鹦鹉学舌地来说这些了?

徐妙锦说,那是她觉得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

徐王妃让她别绕弯子了,直说吧。问她,自己有什么不检点之处,有违家训了吗?

徐妙锦说姐姐未免太轻描淡写了,若真的只是不检点,那倒好了。她告诉徐王妃,槐树林子里的秘密她全知道了。说过,她就观察着徐王妃脸上表情和反应。

徐王妃果然吃惊并且有几分惶惑,但旋即镇定下来,她说妹妹真能大惊小怪,槐树林子里会有什么秘密?她怎么不知道?

徐妙锦一听她矢口否认,更来气。就说姐姐别嘴硬。若敢一口咬定什么事没有,明个就敞开燕王府大门,请北平布政使张昺、参议景清和都指挥使谢贵进来查验,你敢吗?

徐王妃故作轻松地说:“又说孩子话,你告诉姐姐,到底看到了什么?”接着又金蝉脱壳地说,燕王的事,她向来不过问,妙锦还不知道吗?太祖定下的规矩,后宫即使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得干政,各藩王妃更得依此例了。

徐妙锦讥笑姐姐拿她当傻子。她说,姐姐这话说给别人听,还有人信,说给我听,我能信吗?姐夫大事小情都问你,连外面的人都风传,你是燕王的贤内助,你会一无所知?看来你是信不过小妹呀。

徐王妃知道搪塞不过去了,僵下去更不好,只得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打造点长矛大刀吗?各藩王都有些护卫,总要添置兵器呀,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徐妙锦很伤心地哭了,她说,看来,姐姐还是和娘不一样啊。若是娘活着,女儿这样一片好心相劝,还能换不来真心吗?算了,算我没说。一边说一边哭着往外走。

徐王妃的眼泪也在眼圈里转,她把徐妙锦拉回来,抱住她说:“小妹,姐姐实在没办法呀。”

徐妙锦推开姐姐说:“我求姐姐了,你真忍心让我们徐家跟着你们被抄家、被连坐、被灭族吗?我求姐姐了,不看别的,就看在父亲一生清白的份上,别给他脸上抹黑,别让人家剜坟掘墓,别落得个让人对他老人家鞭尸的下场,行吗,姐姐,我跪下求你了。”说罢真的跪下去,给徐王妃连磕了几个响头,哭得好不伤心。

徐王妃有一种五内俱摧的感觉,她流着泪双手扶起妹妹,说:“你用得着说得这样血淋淋的吗?我又没鼓动燕王谋反,我会鼓动他干大逆不道的事吗?”

徐妙锦说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好事不防人,防人没好事,为了掩盖真相,真是绞尽脑汁了,养大鹅、墙下埋大缸、怕她拆穿秘密,派李谦监视,用人扮吊死鬼吓唬她,光明正大的事用得着如此吗?

徐王妃沉默片刻说:“话说到这份,我也不瞒你了。是做了些准备,这也是被逼无奈,你也知道,周王、代王……朝廷一口气连削五王,杀鸡给猴看,下一个必定是我们,眼看着就要大难临头了,能等死吗?不过你放心,只要朝廷不发兵来灭燕,燕王不会起一兵一卒作乱,这只是自卫的一点准备而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徐妙锦不相信他们真的没有二心,更不相信只是为了防备。

徐王妃信誓旦旦地说:“有二心,那我们不是自取灭亡吗?方才你说防人必有鬼,也不全对。现在朝廷里有一班奸佞之臣,天天在皇上跟前吹阴风,派了很多耳目来监视燕王,我们不得不防啊。虽属正当的事,也得防着别人当成口实中伤,不背人行吗?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姐姐吗?”

徐妙锦的火气消多了,她说,没事就好,天下怎么乱她都管不着,别从燕王府这闹起来就行。

徐王妃担心她口无遮拦,就嘱咐她,你在我这发泄一通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在大哥跟前多嘴多舌,大哥更是个给个棒当针纫的主儿,有他在里头掺和,那可就更是添乱了。

徐妙锦心直口快地说:“我已经告诉大哥了。”

徐王妃十分惊讶,她说:“你这不是往姐姐身上捅刀子吗?”

徐妙锦说:“大哥又不是外人。他还让我劝你们呢。他答应,不向朝廷奏报。”

徐王妃虽然没再说什么,脸色已经是相当沉重了,她太了解古板的兄长了,他可不像徐妙锦这么单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