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子给我。”沈九看了一眼顾云飞,伸手过去。
顾云飞将刀子递给他,顺带着还将旁边捕快手里的灯烛也给要了过来,一同塞给沈九。
“你帮我拿着。”沈九瞥了一眼顾云飞:“我要验看尸体,手里拿着灯不方便。”
“那味道太恶心了。”顾云飞厌弃的说着。
“你不拿也行,回头我就找人告状去。”沈九故意朝颜素问这边看了眼。
顾云飞赶紧拿着灯靠近了鬼鼓:“说说而已,我是谁,我还能被这鼓内的臭气给熏走了。不过这话说回来,姓沈的你也太不地道了。你都知道弄个东西把自己的鼻子给挡起来,怎么就没想着,也给我弄个。”
“你用这个。”沈九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两个棉花团子,直接塞到了顾云飞的鼻孔里。
虽说这鼻孔给塞住了,呼吸有些不顺畅,可闻到的臭味儿少多了。顾云飞抖擞了一下肩膀,立马精神十足的站到了沈九旁边。
鼓内是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而且还是一具男性的尸体。他身上没有衣服,但脚上却套着一双男士的靴子。靴子表面有些磨损,而且磨损的地方,都集中在脚尖和脚踝内侧。
“死者,男性,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微胖,腹部隆起,应该有小肚腩。死亡原因不明,年龄暂时无法判断,可从死者发白的头发来看,至少在五十岁之后。另外,死者是内拐腿,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内八字。”
“内八字,小肚腩,头发有白的,这不是雾柳镇的镇长吗?”顾云飞眯眼往鼓里看了看:“虽说这皮被人给扒了,可我瞧着,有七八分倒像是那个打从早起就没看见的镇长。”
“镇长?他怎么会死在鼓里?”
“不是死在鼓里,应该是死后被人搬到鼓里去的。”沈九一边看,一边说:“死者应该是死后被人剥的皮,而且还是煮熟了之后剥的。凶手的手法很利落,没有十几年的剥皮经验,是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另外,死者并不是死后就立马被装进鼓里的,而是被摆放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阵子。你们看,这是在死者旁边发现的东西,一片草叶子。另外,在死者的鞋子上,还发现了一些新鲜的泥土。泥土不是踩上,而是沾上去的。因为在正常行走的情况下,鞋子的这个部位是很难沾上土的。所以死者死后停留的地方,极有可能是院子里,或者是院子外头的某个地方。”
检查完了那具男尸,沈九皱着眉头,开始用刀子去翻看男尸旁边的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腐肉:“这也是一具尸体,但不是成人的,而是一个约莫三岁左右的孩童的。死亡时间,至少在一年以上,而且被掩埋过。掩盖的地方有水,而且水里应该含有某些特殊的东西,以至于尸体变成了这个样子。”
“凶手为什么要把一个高度腐败的,已经死了很久的孩子的尸体跟镇长的放在一起?难不成,这个孩子是镇长家的孩子?”
“不,不是镇长家的孩子。”早起那个与顾云飞说过话的客栈小二又站了出来:“镇长家里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一年前也没有。”
“你这小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顾云飞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客栈小二的身上:“我可告诉你,这是第二个了,保不齐下一个就是你。”
“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的,是镇长自己出的主意,就连我们家掌柜的都是被他给连累的。”客栈小二彻底慌了,一张脸白的吓人。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顾云飞厉声喊道,客栈小二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报仇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确定,可现在我确定了,是她,就是她回来了。”
“你这小子,都在吓嚷嚷些什么。谁回来了?那个她又是谁?是凶手吗?你小子是不是认识凶手?你认识凶手,却隐瞒不说,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这是在助纣为虐。你们县太爷可在这里坐着呢,我让他把你抓回牢里,关你一辈子你信不信?”
“把我抓回去吧,我求求你们,让县老爷把我抓回去吧。我有罪,我情愿坐牢,关我多久都行。”客栈小二疯了一般,跪着移到了广平县县令跟前:“老爷,你把我抓回去吧。”
“你是否认识凶手?”广平县令也摆出了自己的县老爷架子:“说出来,本官为你做主。”
“是鬼,是鬼呀。”客栈小二说着,趴在了地上:“都是镇长他做得孽啊。”
“他做得什么孽,你仔细说来。”广平县令示意捕快将跪在地上的客栈小二拉了起来。
客栈小二白着脸,朝四周看了看:“诸位里头应该也有咱们本镇的人吧,不知大家可还记得宗家小女失踪的事情。”
“你说的是宗雪吧?就咱们雾柳镇上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姑娘。听说,这姑娘已经与高邑县的刘家公子定了亲,说是年满十六就要迎娶过门。不曾想,这距离十六岁还有几天的时候,这姑娘突然失踪了。有人说,是宗家不满意与刘家的婚事,故意这么说的。还有人说,是宗雪姑娘原就有个喜欢的公子,只因家人反对,这才瞒着家人偷偷与那位公子走了。”
“这都是外头的说法,人家姑娘家里可没有承认。我跟他们家住的很近,这宗雪那天,是去看望外祖母的,谁知道这一去就不见了踪迹,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娘,因为这件事都病了,到现在都没好。”
“你这伙计,不是在说杀镇长凶手的事情吗?怎么好端端的扯到那个失踪的宗雪身上了。难不成,这宗雪就是杀害镇长的凶手。这不对呀,这宗雪只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变成了一个杀人恶魔。”
“宗雪姑娘她不是无缘无故失踪的。”客栈小二抿了下唇:“宗雪姑娘失踪那天,碰见了镇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镇长跟宗雪姑娘的事情有关?”有人叫了起来。
客栈小二看了他一眼,点头。
“我没亲眼看见,但这些话都是镇长亲口对我们掌柜说的,我估摸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那天,宗雪姑娘原是打算去高邑县看望她生病的外祖母的,经过镇长家时,看到镇长在收拾马车,就顺口问了句。得知镇长也要去高邑县,宗雪姑娘就拜托镇长带她一程,镇长同意了。可谁都没想到,镇长竟会对宗雪姑娘起了歹意,他见四下无人,便趁宗雪姑娘没有防备之际,将她打晕,拖到了家中储藏粮食的地窖中。
镇长得成之后,想要宗雪姑娘同意嫁给他做偏房,可宗雪姑娘死活不肯,镇长担心事情闹大,惹上官司,就一直将宗雪姑娘困在地窖中,想要慢慢说服她。后来,宗雪姑娘在地窖中生了个孩子。那孩子是镇长的。那孩子长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只是从镇长与我们家掌柜的对话中得知,那个孩子似乎先天不全,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孩子死了,宗雪姑娘她彻底疯了,不仅整日抱着那个孩子,就连孩子臭了,烂了她都不松手。镇长见此情形,就买了毒药,给宗雪姑娘喂了下去。
宗雪姑娘死了,可这尸体如何处理却是件麻烦事。
诸位也知道,我家掌柜的在开客栈之前,是个制鼓的师傅。镇长与我家掌柜的颇有些交情,他私下找到我家掌柜,请他帮忙给做个鼓。镇长想的很好,那就是将宗雪姑娘装到鼓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到城外荒凉处,将宗雪姑娘连同那鼓一起给埋了。鼓是做成了,可如何将宗雪姑娘给装进去,又如何将鼓恢复原样却是个难题。
镇长自己没办法完成,便又来找我家掌柜,私下与他做了笔交易。我家掌柜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竟同意了。在他们运送尸鼓出镇子时,意外发生了。宗雪姑娘的家人碰见了他们,并且对他们运送的那个鼓很有兴趣。镇长与我家掌柜的心虚,转而将鼓运到了祠堂,且将宗雪姑娘以及宗雪姑娘生下的那个孩子全都埋在了里头。因为镇子上原本就有人皮鼓的传说,且那鼓也放在祠堂里,祠堂阴森可怖,原就无人敢去。可镇长与我家掌柜的唯恐出现意外,就故意叫人将人皮鼓的传说编造的更加荒诞离奇,阴森恐怖,让那些想要靠近祠堂的人,心里发慌,不敢踏足。
就在宗雪姑娘和那个孩子被埋进祠堂的当天晚上,镇子上的人就开始听到婴儿的哭声,甚至还有人在祠堂门口看见了一个披散着长发,手里抱着个婴儿的女鬼。镇长吓坏了,就来找我们家掌柜的商量,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偷听到这些的。”
“偷听?”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镇长来找我们家掌柜的那晚,我因为喝了点儿酒,在回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给绊倒了,然后就躺在那个地方睡着了。”客栈小二指了下一楼客房与二楼大厅拐角处的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迷迷糊糊中,我被镇长和我们掌柜的争吵声吵醒,我原是想爬起来回房去的,可就因为听见了这些东西,吓得不敢吭声,也不敢让镇长和掌柜的知道我在。”
“所以,雾柳镇上的婴儿哭声和鬼影都是……”
“是宗雪姑娘和她的孩子。”客栈小二小声道:“传说是传说,谁都没有真见过,雾柳镇上真正开始闹鬼,就是从宗雪姑娘和她的孩子死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