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凉水从上而下,秦婉茹打着哆嗦醒了过来。
身上冷,胳膊上疼,一张脸早就没了半点儿血色。
“老爷,素问她打断了我的胳膊!”在瞅见颜白术的那一刻,秦婉茹立马委屈地哭了起来,“老爷!老爷你救救我,我胳膊疼得厉害,我怕是要死了。”
“死了才好,死了省的连累我们颜家。我颜白术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给娶了回来。”
“老爷——”
秦婉茹看着颜白术,嘴唇僵成了青色。
“父亲,即便母亲有错在身,父亲刚刚的话,也有些不甚恰当。”身为人子,在听见这样的话时,颜炜林心中亦有些不舒服:“婚嫁之事,虽不一定都是你情我愿,但讲究的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纵然心中不愿,终究还是娶了母亲过门。既是妻子,便应当善待。母亲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父亲你,也难辞其咎。”
“炜林!”颜白术一张脸变得铁青。
“纵然炜林不愿,也还是父亲与母亲所生的孩子。父亲说娶了母亲是生平最大的错事,那炜林与两个妹妹的存在,岂不是错上加错。”颜炜林跪在地上:“炜林不孝,惹怒了父亲,但炜林同样也是母亲的儿子,身为儿子,不能在这个时候躲起来,不能不为自己的母亲说上一句公道话。”
“颜卿的家事,还是关起门来自己处理的好。本相的夫人既在颜家不讨喜,那本相今日就将夫人带回去好了。”
“相爷!相爷万万不可!”颜白术也跪在了地上:“素问她虽与相爷有婚约在身,可到底是未曾出阁的女儿,倘若就这么跟着相爷回去了,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反叫外人觉得是我颜家的女儿不讲规矩,辱了顾家的门风。下臣在此保证,今日之事,决不再有。”
“既如此,就辛苦夫人再多委屈几日了。”顾长风这句话是对着颜素问说的。
颜素问咬了咬唇,也跪在了地上:“还请相爷不要再责怪伯父与大哥了,此事,说到底也是由素问引起的,大伯母她并无恶意。”
“太过善良不是什么好事儿。”顾长风将颜素问扶了起来:“夫人来自乡下,不知这城中人心险恶。无妨,夫人的委屈,为夫都会帮着讨回来的。”
说完,无视还跪在地上的人,竟扶着颜素问往宁心斋的方向走去。
长辈还在地上跪着,这小辈就秀恩爱走了,怎么想就觉得怎么别扭。颜素问回头瞅了顾云飞一眼,顾云飞立马点头,待两人又走远了几步之后,弯腰将颜白术给扶了起来:“颜大人勿怪,您也知道的,咱们家相爷眼光高的很,平常女子都难以入他的眼。这好不容易遇上个自己喜欢的,还刚刚好是自己未曾过门的夫人,相爷自然是疼着,宠着,惯着,决不许夫人受一丝一毫委屈的。颜大人是过来人,这点儿事情,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能理解,能理解。相爷愿意宠着素问,那是素问的福气,也是咱们颜家的福气。”
“小颜大人也起来吧。”顾云飞走到颜炜林跟前,“颜夫人受了一盆凉水,若再躺下去,只怕寒气入体,真要病了。小颜大人是御医,这些事情,就不要我这个外行人操心了吧?”
“自然不敢劳小将军挂念,母亲的事情,炜林自会处理。”
顾云飞点点头,摸着鼻尖,退到了颜府外头。
相爷陪伴娇妻,他自是不敢杵到跟前当电灯泡。好在,近日天气回暖,待在马车上看看街上的风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宁心斋里,顾长风盯着颜素问手臂上那些被掐出的痕迹,不高兴的问道:“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要躲?”
“你说为什么要躲?”顾长风指着其中一块较大的掐痕:“太丑了!”
“皮外伤,抹些药膏,一会儿就消了。”
“你是故意的?”
“大人看出来了?”颜素问故意眯着眼睛:“若是往常,能忍的也就忍了。我平常不是那种多事的人,也最害怕麻烦,但若是谁在我不高兴的时候来惹我,后果只能自负。”
“你做了什么?”
“大人不是看见了吗?”
“折断一个人的手臂,需要极大的力气,可夫人说过,夫人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折断一个人的手臂,若用蛮力,自然需要极大的力气,可我是大夫。”颜素问眨巴眨巴眼睛:“既是大夫,便知晓人体所有的关节,知道哪里最容易被折断。大伯母既舍得用手掐我,我自然也舍得将她的手臂折断,这叫有礼物往非礼也。”
“秦婉茹能嫁进颜家,不是没有一点儿脑子的。你今日下了这般狠手,就不怕来日她报复你?”
“怕是怕的,可大人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大人是会替素问讨回公道的。大人可是大魏堂堂的宰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大伯母就算再不长脑子,也不敢在大人头上动土吧。”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明刀我都不怕了,还会怕她的暗箭吗?说实话,这日子太过平静,也有些无趣,我倒希望她能多放些暗箭,好叫我孝顺孝顺祖母,将她名正言顺的给撵出颜家去。”
顾长风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为打破尴尬的气氛,颜素问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结果却被猛然凑到跟前的顾长风给吓了一跳。
“大人,这是想要做什么?”
“明日,刑部侍郎左大人府中有个宴席,夫人可愿前往?”
“能说不愿吗?”
“不能!”
“那自然是满心欢喜,特别期待与大人您一同前往的。”颜素问嘿嘿笑着:“可是大人,素问是才从乡下来的,您就不担心,素问在宴席之上失了分寸,让您遭人笑话吗?”
“你不会的。”顾长风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直射心底,仿佛只用一眼就能将她给看穿似的:“这世上,还没有那个活人能看本相笑话的。”
换言之,谁敢看他笑话,他就杀了谁。
宰相大人的话,是不允许被质疑的,颜素问只能呵呵笑着,一再保证,绝对会拿出未来宰相夫人的范儿。顾长风眸光稍沉,特意补了句:“穿得好看些。”
男人,果都是些讲面子的,即便往日冷漠如顾长风,在携女伴出席宴席这种事情上也不能免俗。颜素问一边吐槽,一边心疼自己的钱袋子。她本就不富裕,这出席刑部侍郎家的宴席,自然不能穿平常穿的那些较为寒酸的衣裳。
第二天,天还没亮,颜素问就被尔容和幼白两个从被窝里给挖了出来。一阵梳洗打扮之后,铜镜内出现了一个明媚如春花,娇艳如芙蓉的女子。
颜素问对着铜镜有些发呆,忽然觉得,这古代的镜子比后世的美颜修容还要厉害。
“好看吗?”她问,指着自己的脸:“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自个儿了呢?”
“是不像小姐自个儿了。”尔容在一旁说道:“像是刚刚才从画上走出来的仙子。”
“就你会夸,再夸,小姐我就当真了。”
“尔容说的又不是假的,小姐是漂亮,是好看,是像画中仙子啊。”
“小姐五官原就生的好看,只是平日里都是素着一张脸,今日稍作妆点,就倾国倾城了。”
“刚还说尔容会夸呢,没想到幼白你更会夸。稍有姿色就成,倾国倾城就不必了。”颜素问看了又看,将身上那些过于张扬的配饰又取下了些:“今日是去赴别人家宴席的,装扮的太过好看,容易抢了主家的风头。这是参加宴席的大忌,可要不得。”
“就算小姐素着一张脸,也还是会被人围观啊。”
“尔容说的是。小姐是跟着顾相一起去的,想要低调,怕是不能的。既不能低调,就只好高调。否则,旁人只会说顾相眼光不好,满邺城的名门闺秀不要,竟选了个小姐这样的。她们没眼光,自是她们没眼光,可咱们就不允许她们私下这么议论小姐。”
“好好好,今日就听你们两个的,咱们能有多张扬就要多张扬。”
颜素问本想低调些,最好能将自己藏在谁都看不见的角落里。可想想幼白与尔容的话,也不无道理。顾长风是什么人?大魏立朝以来最年轻的宰相,光是这个噱头,就足够当做卖点去炒的。再加上人长得还算俊朗,更是不知迷倒了多少未曾出阁的姑娘。自个儿还未露面,邺城里关于她和顾长风的各种绯闻就已经不少了,难得碰上个真人秀,那些看八卦围观的还不得把她当成熊猫?
既躲不开,那就迎着上吧。
将刚刚取下的那些配饰一一戴回原位,又根据自己的妆容习惯对细节做了调整。铜镜中,显出的是一个绝色佳人,不仅妆容好看,配饰好看,就连眼角眉梢的风情都是好看的。
她,其实蛮有祸国殃民,做“狐狸精”的潜质的。
“夫人,这边请!”
刚刚走出颜家的大门,就看到了顾云飞,以及停靠在顾云飞身后的顾家的特别气派的宰相专用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