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并不在邺城,而在距离邺城一百里外的归云镇。
归云镇不大,从南到北行至半天的功夫,俩人就能碰头。
因为镇子不大,偶尔来个生人也会被驻足观看,细细打量,这种久违的感觉,让颜素问恍若回到了上一世,她去云南某个村寨执行任务的时候。
“怎么了?”
一道阴影落下,她抬头,望向顾长风那双深邃的眼睛,说:“没什么,只是在想,许家为何要将宅子建在这个地方。做生意的,留在邺城不是更好吗?”
“许家在邺城也是有宅子的,只不过由下人打理。此处,是许家的祖宅,也是许家发家的地方。”
“大人的意思是,那张地契?”
“我让云飞查过,许家的土地多在此处,虽不知许家给许林玉陪嫁的是哪一块儿,但不会超出这个范围。”
“所以大人不光是为了调查许家举家失踪之谜的。”
“此处风景不错。”顾长风看着颜素问的眼睛:“带你出来散散心,免得日后你抱怨我。”
“大人——”
颜素问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但偏偏她又说不出她是如何被调戏的。
“镇子虽小,却不代表着就是一定比邺城安全。许家的事,的确蹊跷,所以这些日子,你得跟着我,寸步不许离。”
“是!”
颜素问乖乖的应着,顾长风心情大好。
那边,顾云飞停好车马,正在跟一位晒太阳的老者打听许家宅院的位置。
“你们要去许家老宅?”
“听说许家一宅之人神秘失踪,我们是奉命前来调查的。”
“你们是官府里头的人?”老者眯眼打量着颜素问:“这官府里头咋还有姑娘家呢。”
“您说那位啊?那位是女仵作,很厉害的那种。”
“这仵作还能有女的?”
“将军都能有女的,这仵作咋不能有女的。老人家,您就告诉我这许家老宅往那边儿走就成。”
“这镇子上最大的那处宅子就是。”老者伸手往西指了指:“几位还是听我一句劝,这许家宅子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
“闹鬼啊!都闹了好一阵子了。”老者摇摇头:“自从这许家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了之后,这许家的宅子就跟着变得不安生。一到晚上,就会响起那种特别渗人的笛子声。起初,镇长也组织咱们镇子上胆子比较大的年轻人去那宅子里瞧过,可你猜怎么着?失踪的失踪,不见的不见,死的死,病的病,除了狗蛋儿,一个都没剩下。到现在,咱们都不知道他们那天晚上到底经历了啥,又看见了啥。”
“狗蛋儿呢?”
“疯了!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从许家老宅出来就疯了。这整天的在镇子上转悠,逢人就说一句话。’
“哪句话?”
“死人!一家子都是死人!”老者叹了口气:“你们瞧瞧,都这个点儿了,这镇子还安静的跟个什么似的。以前,咱们这归云镇可热闹了。现在,哎,不能看,不能看啊。”
“那老人家,你怎么还敢出来晒太阳呢?”
“我老头子不怕死呗。”老者笑笑:“人活七十古来稀,我老头儿今年都六十好几了,我怕什么。再说,这大白天的,我就不信那个东西敢出来。它要是敢出来,我就敢跟它对着干,我不能让它这么欺负咱们镇子上的人。”
“老人家威武。”顾云飞伸了个大拇指:“您放心,不管这许家老宅里藏得是人还是鬼,咱们都给它抓出来。”
“需要人手不?”老者压低了声音问。
顾云飞赶紧摆摆手,也压低声音回着:“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老者露出个了然的神色,将嘴巴闭紧了。
如老者所说,许家老宅的确是归云镇上最大的宅子,而且院门虚掩,并未有落锁的痕迹。院子里的一应物品也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甚至在厨房里还发现了正在筹备煮饭的痕迹,这说明,许家的人不是自己离开的。一夜之间,凭空消失,这件事,太过离奇。
“刚那名老者说,许家这宅子一到了晚上就会响起特别渗人的笛子声。咱们,要不要晚上再过来看看。”顾云飞请示着,同时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将许家宅院的大致布局记在了心里。
这一晚,颜素问与顾长风,还有顾云飞就守在许家老宅后面的那条胡同里。胡同里原本就停靠着几辆马车,他们随意选了一辆,坐在车内静静等着。
就在颜素问觉得无聊,想要打瞌睡的时候,悠扬的笛声响起,接着那笛声如鬼哭狼嚎般变得尖锐起来,让人听了只觉得双耳刺痛,心情亦跟着烦躁起来。
“闭上眼,不要听。如果忍不住,就想一想你的那些医案。”顾长风捂住了颜素问的耳朵,颜素问心知有异,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下头上的发钗在自己身上戳了两下。
“你在做什么?”顾长风变了脸色,抓住了她握着发钗的手。
颜素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没事儿的,我用发钗暂时封住了我自己的听觉。这笛声,是不是能够扰乱人的心智?”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颜素问不懂这些江湖道道,但类似的情节她上辈子可是看了不少。当顾长风捂住她的耳朵,并且十分严肃的与她说那些话时,她就知道这笛声绝不寻常。
“你,还能听见我说话?”
“不是听见,是看见。”颜素问指着自己的眼睛:“我会唇语。如果大人不是面对着我的话,我就读不出来了。”
“你会唇语?”顾长风又有了新的发现。
“嗯!”
“也是你那个教官教的?”
“不是,是另外一个师傅教的。”颜素问眯眼一笑:“是个女师傅。对了,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话呢。”
“这笛声的确有异。”顾长风给顾云飞递了个眼色:“你留在马车里,我与云飞进去看看。”
颜素问点点头,却在顾长风起身离开时,抓住了他的衣角。
“大人小心些。”
“手。”
颜素问乖乖伸出手去,顾长风则接过顾云飞递过来的信号弹,放在了她的手上:“若有异常,就将这个丢出去。”
“大人放心吧,素问能够自保。”
顾长风点点头,与顾云飞一起,直接飞身上了墙头,紧跟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哎!”颜素问叹了口气:“这封建社会也不好混哪,我真后悔穿越的时候没带把狙击步枪过来。不过,这魂穿能带枪吗?”
答案无解,属于凭空想象,庸人自扰。
墙内,顾云飞先行落地,但落地之后,立马挺住了身形,并且说了声:“大人,小心!”
顾长风点点头,落地时,他已看见那盘踞在地上的几十条毒蛇,那些毒蛇,隐藏在草木间,此刻正对着二人吐芯子。
“这好像是南境才有的五步蛇。”
“小心,许家的事情怕是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顾长风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绕过那些毒蛇,再度跃上廊檐,循着笛声而去。
“这是许竞与他夫人所居住的院落。”顾云飞小声说着。
许竞,就是许林玉的父亲,他姓许名竞,字者之。早年也曾赴京赶考过,落地之后突然转了性子开始经商,且短短一年就发了家。很多人质疑许竞那些财富来路不正,却始终没有证据。再后来,许竞改了名字,将许家老宅扩建成了现在的模样。到后来,人们都只称呼他为许老爷,这名字反而没人记得了。
“许竞!”
顾长风盯着那个站在窗户后面的人。
“真的是他。”顾云飞跟着看了一眼:“他不是跟他的家人一起失踪了吗?怎么深更半夜的还跑回这老宅里吹奏笛子。难不成,他是鬼?”
“他就算不是鬼,也是心中有鬼。”
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以卧房为中心,前后包抄。
许竞也是个机灵的,他听见声音,忙收起笛子,快速关了窗户。就在他打算逃遁的时候,窗户被顾长风踢破,且他的后背也被顾长风给抓住了。
从许竞的反抗来看,他也是会武功的,且内力深厚。
“咔嚓!”顾长风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许竞的肩胛骨,稍稍用力,他的肩胛骨应声而碎,紧跟着传来的是许竞痛苦的呻吟。
“本相不喜欢犯人挣扎,因为会弄皱本相的衣服。”
顾长风松手,许竞跌在地上,被站在一旁的顾云飞给控制住。
“老实点儿,我们家相爷脾气不好。”
“相爷?”许竞忍着疼痛朝顾长风看去:“什么相爷?”
“你说什么相爷,咱们大魏有几个相爷,又有几个敢自称是本相的。”顾云飞抬脚,朝着许竞碎裂的肩胛骨踩下去。许竞吃痛,整张脸的五官都扭曲了。
“你……你是顾相?”
“知道了还问,知道了就老老实实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顾云飞蹲下来,拍拍许竞的脸:“说吧,你把你那一大家子的人都弄去哪儿了。还有,你为什么要指挥那些毒蛇杀人。”
“没有,我没有杀人,我只是不想外人进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