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外语有一种爱叫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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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可听见我心动 (14)

踏上吊桥后,小桥随着我脚步的节奏,开始摆动。很快,强烈的摇晃使我几乎无法迈步。只有走得越来越快,才能将我自己粘在如钟摆一样摇晃的桥上。当最后我望见彼岸的时候,那里的山猛然扑过来,栽入温暖的河水中。我把手提包抓得更紧了,尽我所能地跑起来。

尽管到了对岸,双脚踩在砾石小路上嘎吱作响,我依旧有些害怕。我知道如果是在白天,我会毫无惧色地走过这座桥。可是在晚上,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乡村,四周黑山耸立,脚下宽阔黛绿的河水长流不息,面对此情此景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脏也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幢房子。回想起刚才过河时的奔跑,不禁自嘲般地大笑了起来。过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幢房子。就算我没有看到,格莱琴也会叫我的。她在门廊台阶上站着,正在等我。听见她用那熟悉的声音呼喊我的名字时,我为自己被四周群山和脚下宽阔的河水吓倒而感到有些羞愧。

沿着砾石路,她跑下来接我。

“吊桥吓坏你了吧,理查德?”她很兴奋地问道,双手挽住我的胳膊,带我走到上面的房子去。

“我想确实是这样的,格莱琴,”我回答说,“不过总算跑过来了。”

“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努力的,可经过一次,就像在绷索上走。小的时候,我常常走绷索——你没走过吗,理查德?我们曾经把绳子在谷仓的地面上à直,在上面练习过的。”

“我也走过,可那是很久远的事了,现在我早就忘记怎么走的了。”

登上台阶,我们就向门廊走去。格莱琴带我走到了厅堂门口。屋里有人拿出一盏灯到厅堂。通过越来越近的灯光,我看见格莱琴的两个妹妹站在门口。

“这是我的小妹妹安妮,”格莱琴说,“这是玛丽。”

在半明半暗中,我和她们说着话,走进了厅堂。格莱琴的父亲正在桌旁站着,他将手中的灯稍稍倾斜,以便看清我的脸。我以前从未见过他。

“这是我的父亲,”格莱琴说,“他还担心在黑暗中你会找不到我们的房屋。”

“本来是要提着灯去桥头接你,但是格莱琴说,你肯定能找到。迷路了没?我本来应该带盏灯下去的,一点都不麻烦。”

我和他握着手,告诉他我找到这里很容易。

“在河对岸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就指给我房子在哪里了。我盯着灯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如果没有灯光,我或许还在黑暗中的某个地方跌撞着,或许掉进了河里!”

他笑我害怕这条河。

“你不要放在心上,河水很温暖。即使是冬天,冰天雪地,河水依旧像舒服的房间一样暖和。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喜欢这里的河水。

“不,理查德,你不会掉进河里的,”格莱琴说的时候,把她的手放进了我的手里,“你一下汽车,我就看见你了。如果你方向走错一步,我就准备跑过来。”

我真想感谢格莱琴的这番话,可是,她已经走到楼梯口叫我过去了。我把手提包放在身前,和她一起上楼。在楼上厅堂的尽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带着灯罩的灯,灯火调得不大。她拿起灯,径直走进前面的一间房里。

我们默默望着对方,站了一会儿。

“理查德,水罐里有清水。如果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我就行了。我尽量不漏掉什么东西。”

“不用担心,格莱琴,”我告诉她,“我不会再要什么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足够了。其他东西我都不在意。”

她迅速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了眼帘。好几分钟,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告诉她,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有今晚,我也会感到非常快活的。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晚一会儿再说。她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把灯给你,理查德。在楼下的走廊里,我等着你,你收拾好了就下来吧。”

我还没来得及拿灯到梯顶给她照一下路,她就已经离开了。等我拿起灯的时候,她早已消失在楼下了。

走进房间,我关上了门,用肥皂和刷子洗掉火车上粘在脸和手上的灰尘。在挂物架上,一排手工的绣花毛巾晾在那里,我拿一条擦干脸和手。然后把头发梳整齐,又从手提包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最后才开门下楼,去找格莱琴。

她和父亲坐在在走廊上。我从门道走过的时候,他站起身,给了我一把椅子放在他们中间。格莱琴把她的椅子向我à近一点,然后用手抚摸着我的胳膊。

“这是你第一次来山区吧,理查德?”她的父亲把椅子转过来,对着我。

“这一百英里之内,我从未来过,先生。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我想,如果你去海滨,你的想法也是这样的,不对吗?”

“哦,我的父亲曾经在诺福克生活。” 格莱琴说,“不是吗,父亲?”

“我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三年。”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所以我们等着他继续说。

“爸爸是个技工头,”格莱琴小声地对我说,“他工作的地方是铁路机械厂。”

“没错,”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在很多地方生活过,可是这里才是我想生活下去的地方。”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问他,为什么他不喜欢其他地方,却偏偏对这个山沟情有独钟。可我突然意识到,他和格莱琴都沉默了,非常奇怪。在他们两个中间,我异常茫然。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说话了,但不是对我说,也不是对格莱琴说,好像是对门廊里的另外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我看不见的人说话。我又紧张又激动,等着他接着说。

格莱琴又把她的椅子往我这边à近了些,轻轻地,没有一点声音。寒冷的夜里,河水温暖的蒸汽笼罩上来,就像是寒夜里的一床毛毯。

“在格莱琴姐妹们失去母亲后,”他低声说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朝宽阔、幽绿的河彼岸远方望去。“在她们的母亲去世后,我回到山里生活,我不能在诺福克生活,也忍受不了巴尔的摩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在这片土地上才能找到安宁。格莱琴怀念她的母亲,但你们无法理解,对我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我和她的母亲都出生于此,在这里共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后来,她去世了,我愚蠢地以为换个环境就能忘记往事,所以我搬家了。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一个男人永远不会忘记他孩子的母亲,哪怕他知道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

格莱琴斜着身子,靠我靠得更近了,我一直望着身旁她那朦胧的身影。脚下的河水寂静无声,但暖暖的河水蒸汽却让我无法忘记它的存在。

在椅子上,她父亲的身体前倾得愈加厉害了。后来,他将双臂放在在膝盖上,就好像正试图寻找彼岸高山上的某个人似的。敞开门道里射过来的光线照在他的眼睛上闪闪发光。眼泪如散开的星星一般从他的脸上滑下来,滴在他颤抖的手上,直到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他仍沉默不语,只是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进屋前,他站在那里待了一会儿,高大的身影倒映在我和格莱琴的身上。我转身看着他,然而,尽管他就在我的眼前走过,我却不敢正视他。

格莱琴向我靠得更近了,她将手指塞进我的è心,脸颊蹭着我的肩膀,似乎要把脸上的什么东西蹭下来似的。她父亲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在我们的下面,顺着河岸,有一辆特快列车从峡谷中疾驰而过,嘎吱作响的车轮声和汽笛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的沉寂。火车的光亮时不时地透过车窗,在宽阔、碧绿的河上跳跃着,如同北极的星光在漆黑的旷野上掠过。火车隆隆的声响回荡在山峦屏障里。格莱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理查德,你为什么来看我呢?”

她的声音混杂在似乎远去的火车隆隆的回声里。

我本以为她会抬头望着我,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她却朝山谷深处望去,望着那暖暖的河流。她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可她不希望我亲口告诉她因。

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看她。我曾经喜欢过格莱琴,在所有认识的女孩中,我最想得到的就是她。但是,听完她父亲对爱情的理解后,我不能告诉她我爱她。听完他对格莱琴母亲做的一切,我后悔来到这里。我知道格莱琴会为我献身,因为她爱我,但我没有任何东西回报她。她很漂亮,非常漂亮,我曾经渴望得到她,但那是从前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思念她了。

“你为什么来呢,理查德?”

“为什么?”

“是啊,理查德,你为什么来?”

我闭上眼睛,能感觉到的是记忆中峡谷中闪烁的点点星光,下面那温暖的河水,还有她手指抚摸我时的温情。

“理查德,请告诉我你来的因。”

“格莱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如果你只爱我,就像我爱你那样,理查德,你就会知道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她的手指颤抖起来,我知道她爱我。从一开始,我就从没怀疑过,格莱琴爱我。

“或许我就不该来,”我说,“我错了,格莱琴,我应该离你远一点。”

“可是理查德,你只是今晚在这里。明天清晨,你就离开了,你不会为你的到来,仅仅是今晚这么短的时间后悔吧,理查德?”

“我不后悔来到这里,格莱琴,但是,我觉得我不该来。自己在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没有任何权利来这里。彼此相爱的人才是那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