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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心病

宿舍楼下比大树略低一些的路灯焕发着微黄的灯光,灯光无声无息的射在苏寒的身上。

这个时候,宿舍还偶有有几个踩着点进宿舍的男生进出。

可是这样的场景却让他想起了得知妈妈死讯的那一晚时的场景。“警察到外婆家时面色严肃地当着他和外婆的面宣布了妈妈的死讯,那时的灯光也宛若今夜的路灯。”

苏寒站在宿舍门口发呆,直到闭寝的时候,宿管阿姨的叫唤声才让他回过神。

苏寒呆呆的走进宿舍时,面容慈善的宿管阿姨和他开了一句玩笑:“我若不叫你,你是不是还打算在路宿一夜。”

苏寒并没有情志笑吟吟的回答宿管阿姨这一句友善的玩笑,中规中矩的和阿姨道谢后便上了楼。

宿管阿姨的目的并没有达成,原本她脸上的笑和友善的玩笑只为抹去苏寒脸上的阴翳。

但是很明显,苏寒走的时候,也并不是笑着离开的。宿管阿姨那舒展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苏寒每踏上一个楼梯,他就想起了曾经和妈妈在一起的一幕。也许是太久没这么想妈妈了吧,过去的事一点一滴都重新浮现出来了。

妈妈是多么的慈爱体贴,温柔宽容,就连说起话来都是那么的轻声细语。

这样宽厚美丽的女子也许只有在书中才有吧,可是她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硬生生的被衣冠禽兽毁了她的一生。

苏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幻化出很多幕妈妈年轻时和陆远方在一起时的场景。

“妈妈温婉的笑容在和陆远方在一起的时候也曾那么频繁的出现;决心为陆远方放下稳定和安逸时的决心是那么的坚定;遇见陆远方时的一见倾心也曾那么美好。”

可这些就是彩色泡泡,美好表面下,隐藏的虚伪和自私,给人带去的就是致命的打击。

二十年前他未能阻止妈妈的离开,二十年后难道他又要眼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离他远去吗?

即使苏寒心中无比的害怕和惶恐,可是另一个念头却让他不得不眼看着董慈往火坑中跳。

“董慈说的对,我无法给她足够的关怀,她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经历的酸涩和悲苦我从未切身体会过,她正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做她的倾听者。更何况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赌对了,那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成了爱的枷锁……”

苏寒难眠之时,拿出来手机给王宜发了一条消息,拜托她帮忙调查法国帅哥的身份。

王宜几乎是以秒回的速度回了一个“OK”。

这就是王宜,大部分女孩子在睡美容觉或熬夜追剧时,她一直都在忙于工作。

苏寒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只知道醒来时,天还不是那么亮,太阳也还没出来,寝室一如午夜般的寂静。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苏寒便走出了宿舍。

这个时辰,公交还不曾运转。寒风瑟瑟,裹着棉袄的他硬是骑着共享单车,一路奔驰冲向了外婆所在的那家医院。

路边的绿叶被打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霜,嘴里每呼出的一口气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好在心情沉重的他无暇顾及周遭的环境,即使是对于寒风也是失去了知觉的。

太阳缓缓的从东边出来,给这朦胧的大地焕上了一层暖意。

医院的大厅里,暖气阵阵袭来,苏寒这时才意识到他的双手都已经麻木了。

暖暖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向他传来,吹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还来不及接受这巨大的温差,便产生了一阵阵的刺痛感。

大厅里,一些老人来来回回走着,一些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或发着呆,或与人交流着。老人们看到苏寒,便纷纷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原本还想亲热的拉着他诉说着什么,看到他面色沉重的表情,老人们的关心和问候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老人们注视着苏寒一步一步放慢着脚步靠近外婆的房间,又在房门外停了下来,老人们的心随着他停下的脚步悬得更紧了。

苏寒抬手看了看手表,又放下,几分钟过后,苏寒终于敲响了外婆的房门。

“进来吧!”里面传出来了熟悉的声音。

早在苏寒来之前,外婆就已经醒了。梳理好头发后,静静地躺在窄小的病床上,久久的凝视着窗外。

外婆看上去没有往日那么精神,黑黄的老年斑和褶皱的皮肤更加显眼。

不像过去一样,外婆面色严肃,提高着音量指责道:“不是告诉过你嘛,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你这副模样,就像蔫了的黄花菜,一点生气都没有。这天还没踏下来呢,踏下来也有人外婆给你顶着,你丧什么气!”

苏寒有气无力的坐到外婆的床边

苏寒:“外婆,昨天晚上我梦到妈妈了。”

哽咽着,眼睛里闪着泪花。

苏寒带着哭腔的声音和眼睛里的泪花让强装镇定的外婆也忍不住掩面哭泣。

即使外婆很不想当着苏寒的面哭泣,但是怎么也抵挡不住这喷薄而出的泪水。

但很快,外婆便擦干了眼泪,一边抚慰着伤心的苏寒,一边凝视着窗外。

苏寒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洁白的床单上。

外婆温柔地抚摸着苏寒的头,每一次抚摸都让她不禁想起了苏寒妈妈小时候的模样。

外婆:“你和你妈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妈妈小时候就特别乖巧懂事,不哭不闹的。你董慈奶奶带大董慈的爸爸可是吃了不少的亏,操了不少的心。我把你妈妈带大,她就从来没让我操过心。我总想着女孩子嘛,文静体贴一点总归是好的。我和你外公以前也总是告诉你妈妈说‘吃亏是福”,让她处处学着谦让。进入大学之后,更是因为她是农村来的,就总跟她说,家里经济能力不如别人,凡事都要让着点别人。我以为她这样的性格是最好的,我打心里为培养出她这种性格而自豪。自从你妈妈走了,我才明白这种无限制的忍让和宽松,只会造就内心的软弱。所以打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告诉你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想要的东西就要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就要奋力维护……”

苏寒:“所以是不是不那么宽容隐忍,就不会受伤,妈妈也就不会离我们而去。”

外婆:“你妈妈如果没有遇到陆远方,那陪在这里和我讲话的就不会是你,而是她。自然,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你。但是我也不知道,如果她没遇到陆远方,她遇到的另一个人是否能真心对她。毕竟,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陆远方追你妈妈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的。就连我,也慢慢的就相信他会一辈子对他好。”

苏寒渐渐地抬起头,注视着外婆的眼睛

苏寒:“梦里妈妈挽着陆远方的手,笑得很开心。”

外婆:“你妈妈和他好的那几年是很幸福的,我尤记得她赶回家把陆远方介绍给我时,无处可藏的喜悦感。”

苏寒:“所以陆远方对妈妈是有爱的,对吗?”

外婆:“两个人刚刚走在一起的时候当然是纯真美好的,一旦继续往后走,便抵挡不住时间的考验和物质的诱惑了。表面上看着,一切都在变好,可是感情却在慢慢变质。”

苏寒:“既然这样,如果时光从来,您会让妈妈和他在一起吗?”

外婆看着苏寒诚挚恳切的目光,释然一笑。

外婆:“如果换做十年前,我肯定不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在这个病床上躺了整整十年。在这十年里,我每天都在思考为什么你的妈妈这么狠心离我们而去。我终于想明白了,终其离去的原因不是因为陆远方这个混蛋,而是她自己。如果她强势一点,勇敢一点,陆远方也许就不会觉得他好欺负而孤独她。即使最终他还是辜负了她,她也没有理由选择离开。除了陆远方这个混蛋,她还有我,还有你。她存在的价值不仅仅是择一而终,她还有她的责任和使命。作为妈妈和女儿应该尽的职责,她都没有尽。她的软弱让她把爱情当做了生命的价值,她一心只想做陆远方的太太。除此之外,她就没有想过她得为自己而活一回。”

苏寒:“那董慈呢?她也有喜欢的人了,好像为了爱情,她也变了一个人。即使她所爱的这个人,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值得相信。”

外婆:“你不也因为爱情而改变了嘛,只不过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苏寒:“我也改变了?”

外婆点了点头。

苏寒:“可是,她现在这副模样和真实的她一点都不搭。”

外婆:“你怎么知道她适合哪一种风格,你就说她现在的样子和真实的她不搭。鞋子要穿在自己的脚上才知道合不合适,感情也一样。”

苏寒:“外婆,我觉得你变了,这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

外婆开玩笑道:“时代在进步,人思想当然也在进化。”

苏寒:“所以,您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董慈谈恋爱的呢?”

外婆:“昨天晚上她来看我了,和我说了这件事。”

苏寒:“所以您就这样被她说服了?”

外婆:“她说的话一切在理,我为什么不选择信服。”

苏寒:“可是那个男人很不靠谱,一看就很花心。”

外婆:“你看是花心,董慈看可就是心动了。”

苏寒:“那您就不怕她成为下一个妈妈吗?”

外婆:“我既撮合不了一对不合适的姻缘,也拆不散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作为一个长者和亲人,该说的话我都告诉她了,选一条怎样的路,总归取决于她自己。再说董慈和你妈妈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作为亲人,剩下的我们能做的只有祝福和远远的关注了。”

苏寒眼睛中掺杂着血丝,双手捏紧了病床的边缘

苏寒:“难道作为亲人,能做的就止步于此吗?”

外婆的眼神更加冷静和坚定。

外婆:“会不会遇人不淑是她的命,能不能挺过去伤害也是她的命。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陪在她们身边,为她们周全的安排好一切。”

苏寒看着外婆的眼睛,心里泛起阵阵波澜。

不一会儿,苏寒起身,走出了病房。

苏寒靠在病房外的墙边,无声的紧咬着自己握紧的拳头。“他知道外婆的话句句在理,而且除了这样做,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但是一想到妈妈,他就不自觉的害怕。他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他不想再一次失去另一个亲人。”这就像是他的一个心病,萦绕在他的心头。

在门外挣扎了好一会,苏寒重新走进了外婆的病房。

苏寒:“外婆,我学校那边还有一点事,我先回学校了。”

说完,苏寒再一次走出了病房。

外婆看着苏寒远去的身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