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川夏子要看看池波武如何解决宫野业绪。
池波武说市川夏子先跟他到宫野业绪所在的精神病院去。
池波武扫视了一遍市川夏子。
市川夏子虽然在废弃医院独自生活了四年,但是由于宫野业绪的照顾,她头发蓬乱而干净,指甲长而无污垢,身上的衣服是和宫野业绪同款的病服,这副模样混入精神病院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
市川夏子同意了。
虽然废弃医院才是她的安全区,但是既然已经确定接下来会有警方拜访,那么这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她是该做出改变。
池波武已经摸透了医院的情况,轻轻松松就带市川夏子绕到了自己的病房。
宫野业绪听见动静条件反射坐了起来,瞧见是池波武,眼中的警惕顿时烟消云散,她刚要扬起笑容说话,然而目光触及到池波武身后的市川夏子的时候,宫野业绪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池波武带上房门。
宫野业绪脸上轻佻的笑容迅速收敛,她换上一副矜持的表情,从床上起身去扶市川夏子:“你怎么把夏子带来了?路上有没有人看见你们?她没问题吧?”
她看似冷静,实际上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各种问题一拥而上,让人措手不及。
市川夏子歪着头,盯着宫野业绪,拽着他的衣袖安安静静不说话。
宫野业绪按住市川夏子的手对她进行安抚,略带恼怒地看向了池波武。
“我有一个能帮助她恢复正常的措施。”池波武冷静地回应,“你愿意吗?”
宫野业绪一怔。
宫野业绪的瞳孔放大。
宫野业绪回过神,近乎迫切:“你真的能让夏子恢复正常?真的吗?”
池波武:“真的。”
“那我当然愿意!”
“好。”
“我该怎么做?”
“等。”
宫野业绪秒懂。
等到两天后那个天台上发生悲剧的日期吗?
那的确是一个适合的时间。
但是这两天的话……
宫野业绪的目光移到市川夏子的身上。
“她住这。”
“住这???她睡在哪里?”
“和你一起睡。”
不仅仅是宫野业绪的脸色绷不住了,市川夏子在宫野业绪的背后对池波武投去了杀人一样的目光。
池波武当作没看见:“这是必要的牺牲。”
“如果不牺牲。”池波武看似在跟宫野业绪说话,实际上悠悠地提醒市川夏子,“我就不得不让外人插手了。”
外人指的是警察。市川夏子垂头安静站着了。
但在宫野业绪这里外人指的是医生护士,指的是由这些人把已经来到这里的市川夏子带走——宫野业绪不打算让这种事情发生,因而也沉默不语了。
到了日历上被圈出的那一天,池波武带路说要去一个地方。
宫野业绪刚开始是没有疑问带市川夏子跟上去的。
然而随着进入电梯,宫野业绪就开始隐隐觉得不对,而在池波武直接按下代表顶楼的按钮时,那不安的感觉到达了极点。
宫野业绪的瞳孔收缩。
“你干什么?去天台?”
“嗯。”
“你疯了吗——如果刺激疗法有用的话我早就帮夏子试过了,我要下去。”宫野业绪下意识冲过去要按下距离目前楼层最近楼层的按钮。
池波武拦下了宫野业绪:“她不会有事。”
“只是你说不会有事而已,你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相信你?”宫野业绪退后几步,狠狠瞪向了池波武。
池波武微微侧头:“这可由不得你。”
电梯门在池波武的身后与宫野业绪的面前打开,池波武从宫野业绪的手里夺过市川夏子拉着她往前走,市川夏子趔趄前进,直接被带到了天台之上。
高处独特的冷风吹来,市川夏子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池波武停下来看了一眼熟悉的蓝天白云,松手。
反应过来而冲来的宫野业绪把市川夏子重新护在身后,警惕看着池波武的同时,拉起市川夏子的手:“我们下去,这里太冷了,不要在这里……”
池波武的视线从天空收回。
池波武看见市川夏子嘴唇张开:“宫野……”
宫野业绪慰问的话语堵在了喉咙。
市川夏子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眸又开始浸润血色。
宫野业绪回过神来,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市川夏子:“冷静冷静冷静!不要在这里——池波!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忙?”池波武问道。
“……”宫野业绪咬牙,“她要是发疯的话……”
“她不会发疯。”池波武看着已经奋力挣扎起来的市川夏子,不紧不慢点出了真相,“她早在两年前已经清醒了。”
市川夏子挣扎的动作倏然顿下。
市川夏子瞳孔放大:“池波武……”计划里根本没有这一环!
宫野业绪茫然低下头:“夏子?”
“她知道梅田已经死了,知道你一直在扮演梅田,她想让你去死。”池波武不紧不慢评述事实,“她要在天台上演出一场戏,逼得你愧疚自杀跳楼。”
“池波武!”市川夏子猛地大力挣扎开宫野业绪的怀抱冲向了池波武,“你这混蛋在诓我——”
池波武踩着脚跟轻松一个旋转躲过市川夏子的攻击,握住市川夏子的手把她固定在了一处,继续不紧不慢冲着宫野业绪开口:“要跳吗?”
宫野业绪:“……哈?”
“你放开我!!!”
“你很在意她。”池波武淡淡道,“看到她恢复正常,有一种一切结束的感觉。”
“是,但是池波你这样……”
“可以做一回真正的好事。从这里跳下去制造混乱,提供给她离开的机会。”
“我不需要!我要走早走了,你给我放开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混蛋——”
“你活着的意义已经彻底消失了。”池波武自动屏蔽掉自己不想听的声音,毫无起伏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味道,“有必要活着吗?”
宫野业绪:“……”
市川夏子的吵嚷声音中,池波武平静的声音里,宫野业绪轻轻点了一下眼角的泪痣,时隔四年第一次在市川夏子面前脱下梅田贤太郎的皮囊,脸上是动人的笑容:“小武很想看我跳楼?”
池波武:“嗯。”
“我偏偏不如小武的愿。”宫野业绪轻哼了一声,转身冲着天台的大门走去,“至于夏子,真有活力,那接下来也不用我担心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池波,你干什么?放开我……”
口头上说着不管不顾的宫野业绪在第一时间转身,瞧见池波武拽着市川夏子朝着天台的边缘走过去,她眼里的茫然还没有退却,下一秒池波武却是伸手……
猛地把市川夏子推了下去。
宫野业绪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池波武抱在怀里,池波武手握住栏杆吊在了高楼之外,而市川夏子坐在了天台上,愣愣地看着他们。
就像是一场愚昧的接力赛一样。
宫野业绪去救了市川夏子,而池波武去救了宫野业绪。
“你、你们是疯子吗?”市川夏子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跑到栏杆旁边,伸手试图把池波武拉上来,可是她的力气太小,根本做不到把两人拉上来,甚至她还担心自己的用力让池波武卸了力道让两人一起掉下去,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做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说过,帮你解决宫野业绪。”池波武道,“宫野扮演梅田救了你,圆了你对梅田的不甘心;宫野愿意为你去死,也圆了你杀她一次的梦想。”
“见鬼!现在你在这里说这些东西干什么……我干什么要去跟你说这些东西,我去找人,找人把你们拉上来。”市川夏子手脚并用爬起来就准备往门口冲。
“不用。”池波武的身子猛地拔高,单手做了引体向上并且稳稳地把自己地身体固定在了最高处,他轻轻松松把宫野业绪放到了栏杆里面,“我力气很大。”
他翻坐到了栏杆上。
“抱歉,擅自用了刺激治疗法。”池波武耸了耸肩,“但看上去很有效。”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仿佛之前那些骇人的一切从未发生。
可是事实是存在的。
他构造了可笑的演出,让宫野业绪自行走出了阴霾;他主导了可恨的闹剧,让市川夏子坦诚剥出了真心。
池波武说,梅田不会希望看到她们两个彼此相互折磨一辈子。
一切可以落下帷幕了。
宫野业绪和市川夏子互相对视,她们默契捏紧了拳头,心里的揍人冲动无法抑制。
然而在她们联手把池波武拉下来之前——
池波武闭上眼睛,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