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国人的生活哲学:菜根谭人生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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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菜根第三味甜(3)

喜欢用拳头说话的“暴戾之人”内心不安定,让他安定下来关键是要按捺他的杀心,具体办法很简单,就是前面讲过的“礼”。该献花献花,该敬酒敬酒,该点烟点烟。在他接过你的烟那一瞬间,事情就好办了。有的人傻,人家都抽上你的烟了,还不知道事情怎么办,难道一定要等他把烟抽完双方又都冷下去才好玩?

喜欢走邪路的“倾邪私曲之人”自私成性,小算盘打得精。他打小算盘,你就打大算盘给他看,算算人生这笔大账目,再来看眼下这笔小生意,就知道应该眼光放长远些,走邪路岂能修成正果?孙悟空不跟唐僧走,只能压在五行山下。

我们做事不要压人,要抬人。所谓抬人,并不是要你把山抬起来,而是为他解咒。解了咒,那山无形中就飞起来,人可就轻松了。

很多人身上有魔咒,我们请来正神为他解除。不然,他迟早要发癫,已经发癫的要发更大的癫,把世界搞得同归于尽,何必,何苦?

“欺”、“暴”、“邪”,这三种人危害很大,他身上魔性很大,自己也很不爽,他有病,有心病。心病要用心来医,解铃还需系铃人。记住,我们也有病,也需要人医,我们不是医生,我们是药。朋友,请接受我,我是你的药。大家互相医治,交谈互补,一个人摸着石头过河还怕水,两个人摸着石头过河就不怕水,大家都摸着石头过河就成竞赛了。竞赛中有游戏,医治病人神奇的偏方就是多活动。手脚多活动,心灵多运动。晒晒太阳感受冬天的温暖,欣赏风雨感受夏天的爽快。

一爽去百病。这个人爽,这个事爽,说起来都有意思,做起来就成了福气,又怎会再过从前日子?西天取经再苦,孙悟空跟着唐僧也是甜的。

心爽则事爽,心爽全因寡欲。孙悟空不再大闹天宫,就一下子落到实地上,他的一身本领才有意义。他成功了,他成佛了,很多年后大家说起他,都知道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爽人。

“孝”是做人关键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一个慈祥的念头,可以酝酿和谐的气氛。心地纯净,可以带给后人很多好处。

“清芬”,指好名声。“两间”,指天地之间的人类社会。

这段话没什么深奥的,然而却是本书最重要的格言。它强调两点:

一、慈祥带来和气。

二、干净带来好名声。

无疑这两点都是我们挺需要的。人人需要和气生财,人人需要好名声,这话俗,但人人爱听。

“干净带来好名声”,指人心里干净了,做的事就干净,世人争相传颂你的美名。战场归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脸上污秽的人,还有种是脸上干净的人。干净,并不是说他洗过了脸,而是没沾染。一旦沾染,洗脸洗澡都洗不净。“君子不染”。小王子走进玫瑰园中,一万朵玫瑰不能打动他的心,他的眼里只有最小的一朵。所谓“不染”并非完全不染,而是“不染于万,只染于一”的意思。这是幸福与干净的染。小王子的身上只染一朵玫瑰的香气,他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便是不染。

唯一是“一”的革命。我这话意思是:一个人有很多可能,选择唯一是真正的人生。

“寸心洁白”,过了这一寸又如何?过了这一刻又如何?还是洁白的。玩玉的朋友都知道“赌石”这种事,把一块璞玉整个采来,让行家看里面究竟有几分玉。有的玉就只是表面上有一点,剖开来全是石头,不值钱。有的石头表面上只是石头,但行家一看,石心里有宝,剖开来竟然是美玉,价值连城。这赌石可称豪赌。一刀下去,是石是玉立见分晓。有时因为位置没找对,刀下去,一块美玉尽废。我们的心也是这样,是石心还是玉心,也只有各人家自己知道,旁人哪敢赌这块石,哪能下这一刀?别自家把自家废了。

心如美玉,浑然洁白。它永远是洁白的,因为它已定型,无法更改。君子的美德一旦定型,也是无法更改的,连他自己也不能。他做出的事暗合天道,明合人心,在别人看来是修来的,在他自己全然不晓得。美玉哪需要知道自己美?

从来没有修身这回事,一段天然就好。一旦修什么身就毁了。道曰炼丹,佛曰坐禅,儒曰格物,全是多余。最好的修身就是跟着爹妈穿衣吃饭,长大了男娶女嫁过日子,这就是修身。我把儒家做人根本总结成一个“孝”字。

孝是做人关键。

孝是做事底线。

孝是治国古方。

孝是公关之最。

本书全书讲一个“仁”字,同时讲一个“礼”字,最后落到了“孝”字上来,这是三圣训,可谓大圆满。

“一念慈祥”,这个词好。谁的一念慈祥?谁对谁慈祥?自己的一念慈祥,自己对自己慈祥。花花草草,全赖春风。瓶瓶罐罐,总想完全。

养生在于和气,护生在于天然。最大的收藏家是上帝,他小心收藏他所造的整个世界。最大的破坏王是人类自己,总想什么都重来一遍。

一箭飞出,一箭又射,后箭追前箭,势将如何?箭道之中有绝顶高手,能发出连环箭随心所欲。

不但可以这样:

还可以这样:

以致这样:

最终这样:

把先前发出的箭射落,后箭爆发,大无畏向前。愿我们都能成功发出这连珠箭,把先前的人生自己射下去,用新的箭奔向远方。

古来人事难述。每个人都有权选择他的人生。我们的人生连爹妈都不能包办,做小孩时管一管,长大了想管也管不了,索性完全不管。

等这孩子走偏了路,一支好箭往黑地里射,才知道自己错了。箭往黑地里射,再快也没用啊。

箭有目标,心向光明。我们必须看见生活的原点,才能找到生活的意义。当初使我们的父母幸福的,就是现在使我们幸福的。寻找这个幸福的原点,就叫孝。孝,并不是孝敬父母,一提“孝敬”就把自己与父母隔成了两代人,隔成了两个人。不是的,我们与父母是一个人,孝是找到自己。

有一个人,从他父亲那里来。他父亲叫他看管一群羊,这群羊很不听话,他用尽一切办法也管不了。羊要离群,他悲哀的呼声响彻草原。最终,羊走丢了,他父亲问:我要你看的羊呢?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父亲,我就是你的羊。于是,他把他自己献为活祭,保全了他的羊。如果他不上十字架,羊就望不见他。羊在远处吃草,它们回头望主人的家,看见主人被钉上了十字架,才知道回头。

血唤醒血。我们基因里有神的灵。每当人生的浓度超过某个点,我们心里就荡漾出腥香。这腥香是带有甜意的,现在你就可以舔一舔,空气里尽是。人生已到关键时刻了,不搞出那血,人心发慌。搞出了那血,可敢接受?

做人大干一场,向前即得快感。不是说要你去死,而是要你去生。

回到原初是很不容易的,我们打得头破血流为什么?因为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我们的。

有的人天生要当王。这是宿命。我们打破宿命的同时回到宿命。

一个萝卜一个坑,把萝卜从坑里拨出来放进碗里,不过是进入了另一个坑。人生有无穷黑暗,但如果那根不生长在黑暗里,就不能结出果实。我们说“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咀嚼菜根就是咀嚼黑暗的滋味。

黑暗是甜的。美梦要在暗处才香软。父亲为我们建造宫殿,母亲为我们拉上窗帘,这是人生。光亮里我们尽看见一些不开心的事,见一些不想见的人,这不是人生。

父亲为我们建造的宫殿,不是肉眼看得见的宫殿。是谁修了紫禁城?明朝皇帝坐了清朝皇帝又来坐,现在空荡荡的,让人很伤感很伤感。但谁也改变不了,也回不去了。人间宫殿的命运不是被烧毁就是被弃置,它的巍峨壮观不过是宣告了它是一座华丽的空城。我们父亲为我们建造的宫殿不是这样的,它并不华丽,而是朴素到了极点。它不是看得见的宫殿,而是看不见的宫殿。是灵魂中的紫禁城,心坎上的金銮殿。在父亲建造的宫殿中,我们是王子。在亲手建造的宫殿中,我们是王。我们的宫殿就是父亲的宫殿,所罗们建造的就是大卫王建造的,孟子建造的就是孔子建造的。在我们的宫殿中,最核心的地方是一间空屋,要把最好的地方留给祖先,每年我们都要来祭拜。

世人所抛弃的,我们叫它圣殿。

在无边的暗寂中,时钟有权发言。然而梦想并不把自己交给时间,它有它的道理。一个人小时候做过的梦,长大了想起来很荒唐,老了回头一看,其实不荒唐,很合理,其实已经实现。荒唐的是形式,朴素的是本质。

世人所遗忘的,我们叫它真理。

豁儿赤(《蒙古秘史》记载的神人)告诉成吉思汗:“上天的神告(神启)降临于我,使我亲眼目睹了一头无角的黄白色公牛驮着、拉着大帐房的下桩,从你的后面循着大车路而来,吼叫着‘天地商量好,让铁木真当国主,我把国家载来了!’”(《蒙古秘史》卷三第2节)原来成吉思汗的国度是用牛车载来的。试解这头无角的黄白色公牛,它之所以无角,显然寓含“不敢顶撞”的顺服之意。天地商量好的事,谁能说什么呢?人就不要插嘴了。成吉思汗一生做的事情,全是为他母亲做的。他要为他死去的父亲建立帝国(他父亲在他幼年时就死了)。

孔子一生做的也是这样(他父亲在他幼年时死了),无父的孤儿要做一件让父亲骄傲的事情。当他失败时,母亲在身边。当他成功时,父亲在凝视。难忘《狮子王》中辛巴仰望他父亲在空际出现的场景,无形的父子对话,总是让人震撼莫名。

当农民的时候,我经常漫步田间,望着自己的土地,总想说点什么。庄稼长得很浓绿,它一旦生长就超出了农夫的控制。但耐心的农夫总是为它除去杂草,用爱心遮蔽风雨,默默向上天祈祷:我要当年就有好收成。坐在田间的时候,我常常觉得我的先人也坐在这里。这田是我种的,但不是我开的,是我的先人开的。他当时是为他自己开垦良田,并不去想后人那么远。但我们蒙福了,因为我们与我们的先人是一个人。

咀嚼庄稼的秆,非常甘甜。它们的乳汁无一例外都是乳白色的,完全是奶。菜根也是甘甜的,它们的乳汁亦尽洁白如雪。

这埋葬先人的土地,竟然结出了后人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