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孽凰:皇后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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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断情绝义(1)

慕晴来到冷宫,已经整整三日了。每当冷宫里其他女人回想起苏慕晴被锦衣卫强押来时候的情景,都会忍不住的浑身发颤。

那时候,苏慕晴心口血迹未干,黏腻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痛彻。她的眼神毫无神韵,每走一步都如同行尸走肉。自她身上时而泛出的冷漠气息,使得周围人不敢靠近,总觉得危险到极点。

像是被特别安排过,苏慕晴有自己的一间房,干净整洁,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肮脏凌乱,但也简单的如同空屋——一张木桌轻靠床畔,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张干硬的木床。

从那日起,苏慕晴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维持最基本的生存之外,她不过就是弯身坐在木桌上,托腮看着远方的天空。看着朝日升起,再看着月夜降临,眸中空洞到没有任何的东西。

像这样一身丝质白衣,赤裸双足,总在夜间披散着黑发静默而坐的她,渐渐成为了冷宫之人的探讨焦点,只是谁也不愿意踏进她的房间与她说上半句话。

当然,她也不会回应任何人。因为心中曾经的炙热,已经不知何时渐渐的冷却了下来。

今夜,乌云遮月。苏慕晴同前几日一样静静的望着天空,指尖捏着泛了黄的馒头,一下又一下的啃食着,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神情。

在她的身边,放着凤阳宫差人送来的属于她的私人物件:一个锁住的锦盒,一支金簪,还有一件绒白披风。

对于这些,慕晴一眼都未曾看过,仿佛已经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

突然听到屋外有些琐碎的脚步声,月光下渐渐多了不少穿着整齐的锦衣卫,同时飘入的,还有一个女人刺耳的咆哮。

应该是又被关进来一个吧,慕晴想。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有些麻木了。

关于这个冷宫,与过去史书上记载的均有不同。因为北堂风并不崇尚后宫佳丽三千,所以那些佳丽除了家族犯了大错,基本就是在她们自己的行宫里了却余生,真正有幸得见龙颜并得罪了皇上的,怕是也只有她这样的愚人了。其余的,大致都是先皇的妃子或旧嫔,偶尔也会进来一些犯了大错的宫女给这冷宫换换血。

光是今日,就已经被送进三个人了。

慕晴垂了眼眸,径自咬下馒头,口中干涩,却也懒得找水去喝。

门响,许久未见的沈云之走了进来,看到苏慕晴月下白衣安静的坐于桌旁,一双俊眸悄然的轻动。他走近,将一件棉质暖被放在了旁边,然后说道:“娘娘,打扰了。皇上说娘娘对南岳有功,无论过去过有多大,都要珍重身体。娘娘伤口未愈,衣衫单薄,并命属下送来暖被。”

慕晴正要再咬馒头的口,慢慢停住了。冰冷无物的眼神竟让沈云之的眸子为之一颤。

慕晴垂眸,指尖拂过棉被,感受着丝丝透凉,她忽然扬动下唇角,“罪妇苏慕晴,何德何能接受皇上的东西。”

说着,她起了身,已经长至腰际的墨发轻轻摆动着,身上白丝衣衫轻软飘逸,随着夜风拂过,将她绝美的身形贴服而出。她侧眸,只是静笑一声,便从沈云之身边走过,带起的一阵幽香,令沈云之亦垂下眼眸,不再多语。

这个女人,即使身陷囹圄,依旧高昂着头,从不屈服于任何人。

哪怕是皇上,亦然。

她似是不愿意再与沈云之独处,于是径自出了房门,赤裸的脚,静静的在肮脏的地上行走。

不远处,几个锦衣卫正在按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怒不可遏,甚至抓伤了抓着她的锦衣卫。但当慕晴从她身边旁若无人的走过时,女子突然一惊,奋力将周围人拨开,拼了命的向着慕晴跑去,然后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大喊道:“苏慕晴!你是苏慕晴对不对!!!”

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慕晴冷冷回眸看向正扯着自己衣袖的女人。很快,便有一张原本清丽,现在却被染得乌黑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慕晴眉头轻蹙,随后冷冷笑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日会与柳惠蓉住在同一座行宫。更没想到,来到这里后第一个叫她“苏慕晴”这个名字的,竟然也是她。

但另一面,当柳惠蓉对上苏慕晴此刻冰冷慑然的双眸后,她心头一紧,竟不自觉的松了手,仿佛被这陌生的眼神所震。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苏慕晴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眼神,再也找不到过去那种暖阳般的感觉,而是很冷,冷到彻骨,冷到让她都不自觉的想要环住身体。

苏慕晴冷笑了一声,而后抬起指,静静的拂下柳惠蓉紧抓她的手,便是在她怔然与讶异的凝视中,慕晴孑然一身的继续前走,长发散在身后,轻轻的摆动着,落出了一分无声的宁静。

很快,柳惠蓉又被那些锦衣卫压了回去,只是这一次,她却始终凝视着慕晴的背影,再也没有做任何挣扎。

夜,深了。

凉风萧萧,明阳殿里竟有种没由来的空寂。

北堂风听着沈云之来报冷宫里的事,眉心不仅微微有些紧缩,看向被苏慕晴退回来的东西,眼神中透露着幽幽暗光。

待沈云之走后,北堂风独自来到窗旁,抬头望向圆缺的月,心中竟有些淡淡的落寞。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掌大的卷轴,月光下将上面绣制的龙纹映出了些许的亮痕。

就在前几日苏慕晴归朝时,晚儿忽然出现在飞霜殿,并将这卷轴还给了他,据她说是在被苏慕晴迫害之后,付出很大代价才替他找回的。此时甘冒风险将它送回,就是表明她才是真正的苏慕晴,而那个出城的女人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背叛者,因为真正背叛皇上的人,绝对会将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再还给他。

晚儿说的不无道理,但他却也不是十足十的相信,只是唯有一事可以确认,那就是那个与自己相识相知数月的女子,竟然从始至终都在欺骗自己。无论她背叛与否,都已经让他心寒透彻。但若按照晚儿所说,她当真是先前背叛自己的女人的话,那么那个女人,又如何将这天衣无缝却又匪夷所思的计划在他眼皮底下完成的?而且她明明有机会可以离宫,却又选择回来,那么她又想要从他身上再得到些什么?

再度想起她,又让他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种沉重。

是啊,他还在自欺欺人什么,早该知道她不是自己的皇后,如果早就敢去面对的话,那么一切不都 说得通了,无论是她性子上的改变,还是学识上的改变……最重要的,是情感上的改变。

他再度望向明月,深眸半垂,喃喃自语:“你若不是晚儿,那么你是谁……曾经留在朕的身边……也只是想再次利用朕吗?”

心,忽然有些累了,累到什么都不想去想。

他缓步来到了门前,抬手轻触门角雕木。如果按常理,他应该先去与晚儿聊上一二,但是为何双脚变得如此沉重,竟如何也抬不起去凤阳宫的步子。就好像,那个在他已经熟悉的宫殿里住着的,已经是个他所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轻轻收回手,淡漠的自嘲了一下。罢了,见晚儿的事,还是以后再说。他想着,便转了身,却在步子稍稍挪动的时候,听到身后大门忽然被打开,随后便有一阵熟悉的香气飘入。北堂风一怔,顿时回头望向来人,心中莫名有些不知名的情绪。

“皇上,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吗?”放下推开门的手,晚儿轻语,声音若鸟,轻柔如丝,仿佛有一阵潺潺溪水流过。

北堂风眼中透着一股不知名的失落,随后渐渐恢复了冷静,道:“朕那儿也不去,只是想透透风。”

晚儿微笑,想探出手碰触北堂风,但是却被他下意识的轻轻避开。

晚儿微怔,低声说道:“皇上莫不是仍不相信臣妾是苏慕晴?”说着,她便上了前,仰头深望着北堂风道,“臣妾一年前嫁与皇上,洞房花烛皇上因为急着去解决边关之事所以未能与臣妾圆房。皇上三月初二,五月初六,分别来在深夜来臣妾的行宫看望过臣妾,但是因为担心皇上身子疲惫,所以并未告知皇上臣妾当时已醒。敢问皇上,如此这些事,那个苏慕晴是否有何皇上提过一二?而她又是否真的协助了皇上去寻找丢失的密卷?”说到这里,晚儿面露哀伤,然后轻轻的贴服在北堂风的怀中,泪水流下,染湿了那身明黄的衣裳,“臣妾在外一直担心这个冒名顶替之人会伤害到皇上。结果……竟真的如此。臣妾绝不会原谅她的。”她捏紧北堂风的衣料,“晚儿不惜为皇上陷入险境,是因为晚儿深爱着皇上,比任何人都要爱。倘若皇上真的已经放弃晚儿,想要与那祸患在一起。晚儿……一定会伤心至死。”

感受着那颤抖的肩膀,和那将他龙袍染湿的脸庞,他渐渐的垂下了眼。

如此娇弱,如此惹人怜惜,她……确是晚儿。

他有些不解,略微的抬起指尖,先是有些犹豫,却终是覆在了她的肩头并将她用力揽入怀中说着:“不会的。你才是朕的晚儿。”眼神微转,竟与声调不同,带了一种深邃与冷漠。

晚儿点头,更加用力的回拥着北堂风,只是在他看不见的一瞬,露出了一抹夹杂着怒意的狰狞。

已经又过了五天了,宫里的春意当是又近了一些。

不知凤阳宫的伙伴们过的是否还好。记得平乱之日后她还没来得及赏赐和感谢小桂子及其他帮忙的太监,更是不知道他们和新娘娘处的是否融洽?

慕晴自嘲一笑。

或许,她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新娘娘。

此刻慕晴坐在窗边,平静若水。她将五指伸直,幽静的月光透过指缝洒入她的眼中,让她觉连着宫里的夜月都有些刺眼,甚至让她凝视的双眸感觉有些发痛。

“苏慕晴,你倒是说句话啊!喂!”一旁,时不时的传来柳惠蓉的叫嚣,这样的声音,对于慕晴来说似乎已经习惯。

据柳惠蓉说,她每天将自己和她苏慕晴关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想给她苏某人一个赎罪的机会。但是从外面四处传来那些疯女人寻找柳惠蓉的喊声来看,她不过只是因为害怕外面的疯子,所以不敢从她的房间出去——因为唯有这间房,那些疯女人不敢进。

对她来说,柳惠蓉其实也算是相对无辜的人。慕晴看得出,她其实是一个并无城府的女子,性格外露的可以。如今柳家落魄,主要也是因为柳良杵自己做了悖逆苍生之事而作茧自缚。

现在柳家一蹶不振,柳良杵在南城被当街处斩,茗雪与那些被饿死的百姓的在天之灵,也终于得以安息。对于这个从始到终也就只是咋呼,还反而被她利用过诸多次的女子,她也没那么多愤怒的心绪了。所以她倒是没有去捅破这层窗纸,其实对她,慕晴始终并未下狠手,就是觉得这直性子的女人其实心眼并不坏。

她收回手,静静的回了眸望了一眼这个敢堂而皇之躺上她床的女人。见睡着的她因夜晚骤凉而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慕晴先是沉默,半响起了身。随后将身旁的绒白披风扔在了她身上,自己则安静出了房。

……

房外,有些寒冷,雪白的衣料被吹得四处乱摆。

慕晴本想在院中透透气,却忽然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气氛。她扬起指尖将耳畔的发丝挂回耳后,唇角悄然扬动一抹笑意。

想来这些日子有些无聊了,竟在这时来了探望她的客人,还真是让她万分喜悦呢。

周围人影像是愈发的变多,渐渐的将地面上的月光遮掩,如同鬼魅那般。她们像是要将苏慕晴围住,却又各个谨慎小心,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脚步。从这些人的白色衣着来看,应该也是冷宫里的疯子,怎么想都是来监视她的。

她就说,自她来之后,这冷宫进人的频率,好像就异常的高呢。

“想杀人灭口,这么犹犹豫豫,行吗?”慕晴轻笑,笑声中充满着讥讽,而在她缓缓抬开的眼眸里,同时迸射出一道利光,寒月照映,竟添置了一分让周围人为之一振的残酷。

那些“疯人”身子一僵,不由的停住了上前的脚步,而她们的这份恐惧与焦躁,反而将苏慕晴的淡然凸显出来。

她叹口气,轻轻挪动了脚尖,已经做好要开打的准备。同时从容一笑,稳而不急。

见苏慕晴一点都不怕死,她们多少都有些犹豫,纷纷判断着眼前之人是否还有什么后手。但很快,其中一人终是没了耐性,指尖亮出一柄刀,眼看着就向苏慕晴砍去。慕晴眉头一拧,只是稍稍侧了身就躲过了。望着那人踉跄的步子,慕晴心中隐约猜出一二。

看来这些人都是犯了错的宫女,另一个苏慕晴定是与她们做了什么约定才将她们送到这里,例如……只要能装成是意外杀了她苏慕晴,那么这些人便获得出宫的资格。

原来皇后要想杀起人来,当真是方便的不得了呢,为何许久之前,她没能想到呢。慕晴扯唇,嘲讽一笑,而后望着这些连架势都不懂的女人,在她的脸上,也逐渐归为了一缕平静。

与上校过招,这些妇人当是鸡蛋碰石头,太过弱小。

其他几人一见,纷纷有些无措,随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竟准备联起手来要围攻慕晴。

慕晴四下看了看,不由的长舒一口气。她本不想动手,但既然没地方逃,那就正对也无妨。只是心口的刀伤还在痛着,若是不小心的话,或许又会撕开了。

那种疼,疼在心口,疼在心中,让她讨厌极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尖叫,同时大喊着:“啊!!要面圣了,面圣了!!”

几声字落,周围那些原本寂静的房里蓦地冲出来一堆疯女人,一边跑着一边重复着面圣,苍凉的脸上显出诡异的喜悦之色。脚步声纷乱而诡异,引得那些“疯女人”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对于那些真疯子,她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发憷的,于是不由的摇摇头,暂且搁下眼前之事,悄然的消失在了院中。

慕晴收了手,看向那些乱跑的疯子,眸子微转,寻着方才那个声音的来源。

是有人刻意救她了。

肩头一重,慕晴突然感觉到有人抓住她,始终保持着警惕的慕晴眸子一颤,顿将反抓那人来了个过肩摔,然后利索的将其困在身下。只听下面一声“狼嚎”,便转回一张熟悉的脸。

“苏慕晴你这狼心狗肺的女人,本宫救了你你竟然还打我,唉唉唉……把我放了,放了!!疼死了!!”

看出是柳惠蓉,慕晴稍稍松了口气,也渐渐恢复平静。手臂一松,起了身,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二话不说的就往房间里走。

柳惠蓉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见苏慕晴再度丢下自己走了,一张俊俏的小脸上透出了怒气,然后狠狠一跺脚,大喊:“苏慕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真应该死了算了!”但骂归骂,在看了几眼身边跑来跑去的疯子后,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还是小跑几步跟着苏慕晴进了房间。

刚一进去,她就开始不停围着苏慕晴在絮叨,一会儿问杀她的人是谁,一会儿又问她为什么会被皇上打入冷宫,再一会儿还会问为什么皇后进冷宫,外面却静悄悄的如同无事发生。

看对于她的问题,慕晴当真不想回答,因为每每回想起来那日的情景,自己心头的伤都会不自觉地在抽痛。

自己一份真心,搏命换来的承诺,却仅仅因为他人的一句话,而粉碎的如烟如尘。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那她……宁可不要。

“苏慕晴你倒是说话啊!别整天像个死人似的!”柳惠蓉上前抓了慕晴的腕子,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死人,又怎么样。”慕晴忽然停下,回过脸看向柳惠蓉,月光下的她宁谧而幽静,却带了份淡淡的寒冷。

柳惠蓉眸子一颤,似是被“死人”这两个字刺进了心中的某处。她下意识的松了手,犹豫半响,才小声的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