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言,你说的是,小罗?”阿九看着眼前这个干净的书生,想起来半月之前,曾经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晕倒在人间寺的门口,是阿九将那小姑娘救了进来,管了一顿热饭汤水,当然阿九是在是没有什么手艺,那粥还是小姑娘清醒后自己煮的。
没想到今天就有个自称小姑娘哥哥的人上门来谢这“一饭之恩”。
阿九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不算什么的。小罗妹妹可是已经找到长安城的亲人了?”
阿九随口这么一问,王子言的脸上瞬间出现羞愧的红晕:“舍妹是……”他吞吞吐吐地说着:“舍妹一心助小生读书高中,只是爹娘去的早,前些日子想给小生筹集些读书的银钱,就……就自作主张来长安找大户卖身为婢,也是小生除了读书,不会其他营生……”
“哈”阿九干笑一声,“我向来听说‘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说,今儿可是头一次见了个真人,王子言是吧,多谢你让我大开眼界。”
王子言羞愧的不行,脸上红云密布,甚是尴尬。
这时候,阿九就觉得脸上突然略过一阵凉风,似乎是无为淡淡扫了她一眼,这死和尚,最是心软,阿九回过头去,却见无为的一身白衣被围拢着在那些听他讲经,询问吉凶的香客
之中,堪堪只能看到一个衣角,这样也能注意到自己说什么?
阿九连忙咳嗽了一声,拿捏了一下强调,温声细语地问道:“不知道王公子来长安有何贵干?”
王子言有些诧异,脸上红晕未退,连连摆手说:“当不得姑娘如此尊称,只因,只因舍妹卖身为婢的地方是长安城的珍宝斋,听说几天之后就是珍宝斋举办的赏珠大会,也许,也许舍妹会跟着一起在现场伺候也说不定,小生,小生只是想远远地看上她一眼……”
“赏珠大会?什么时候的事?”貌似听起来还算有意思,莫不是米铺老板娘买假珍珠的地方。阿九便说:“我们也有意前去观赏,不如结伴而行?”
王子言自然说好,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及至赏珠大会那天,王子言早早就来到人间寺候着,一直到阿九伸完懒腰梳妆打扮,再袅袅婷婷地走出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杆。
阿九自是要拖着无为的,王子言尾随左右,出了人间寺不过几百步远,这大街上便已是人满为患。
谁让珍宝斋这长安老字号号召力惊人呢?更何况这数百年的老店却被人盘了去,将珍宝斋的珍宝统一换做了珍珠。在长安城里,能收购这种老店的有钱人可真算不得多,而且这东家还故作神秘,几乎没有人讲过真正的幕后之人。但坊间传闻,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长安城的许多春闺少女都将其视作了梦中人。
便不说人,只说珍宝斋如今摆放的珍珠,均是珠圆玉润的顶级珍品。除了世间常见的白色珍珠,更有些稀罕的粉红色和红色的珍珠,更为珍奇的是,如婴孩拳头大小的血玉珍珠,质地似珠似玉,即便很多达官贵人都闻所未闻。
一时间,珍宝斋成了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对象,贵妇名媛,也以拥有珍宝斋的珍珠镶嵌的珠宝为荣。
珍宝斋的顾客盈门,自然是要广纳奴仆的。这珍宝斋的后门,就有专人负责此事,开的价格也比较合理,于是很多****小户,穷苦子弟,也就纷纷前来,买己身以补贴家用。王子罗也是听乡人说起,为了哥哥明年春闱之试,狠心将自己变卖。
于是这“赏珠大会”惊动了上至高官富贾,下至升斗小民,成百上千的人,成为长安城里史无前例的一场盛会。
所以阿九、无为三人,便被堵在了这汹涌的人群中。
眼前车水马龙,人群攒动。既有唯恐天下不乱得街头混混,在人群中里钻来钻去趁机偷鸡摸狗的;也有乘坐高头大马或八抬大轿的高官贵胄;既有喜欢凑热闹的小老百姓,也有金发碧眼的胡商,还有些狐假虎威的恶奴刁仆,端的是人仰马嘶,热闹非凡。
阿九和无为,本就不是人间颜色,这走在人群中,观者无不如入梦中,目瞪口呆。有那好事的恶奴想要为自家主人抢绝色美人回去,却在无为凉凉的一道眼风之下,不由自主地打跌颤抖,心头就似有一股寒意漫过,整个人都失了力气,那还能再去作奸犯科?
王子言自告奋勇为两人开路,奈何他不过是个羸弱书生,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哪里挤得过那些整日劳作的人群,只得徒劳地伸出双手将阿九护住,不过一会儿,额头就冒了汗。
虽然阿九和无为不是凡人,奈何这街上全是凡人,凡人挤凡人,肉眼凡胎认不出神鬼,竟然硬生生地就把阿九无为和王子言三个人都给挤散了。
阿九抬头看向密密麻麻的人头,总觉得那一抹净白就在左右,却又伸手不能及的地方,不由得就有些焦躁。
这时候,阿九的额头一凉,好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她一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一扇掩起来的菱花窗,正是“赏珠大会”的举办地点,长安城赫赫有名的三大酒楼之一的飞燕楼。
那里面,是谁?
阿九眯着眼睛,不自觉地就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一个不注意撞倒了阿九的身上,那人还在低声絮语着:“公子,柳欣,柳欣一定要见到你,一定让你知道柳欣这一片赤诚心意。”
阿九一回头,竟然是那天在寺里烧香祈祷的小黄花姑娘,莫非是,她碰上了她的心上人?
小黄花姑娘抬着头,似乎看的是跟阿九同一个方向,姑娘的神情有些飘忽,好像被抽了魂去一样,擦过阿九的身子就向前面冲去。
这“赏珠大会”,难道还能是什么藏龙卧虎的所在吗?
阿九又端详了一下那扇窗子,跟在小黄花姑娘的后面向前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