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仰马嘶之间,阿九不能运用术法,无为也是,所以被人群挤挤挨挨之后,两人彼此之间都找不到彼此了。阿九似乎听到无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她向来是喜欢凑热闹的,哪里愿意理会无为那个呆板的和尚,便故作感应不到,还在人群中向前挤去。只不过,若有人胆敢来挤她阿九,有损她的花容月貌的话,都被阿九用眼睛恶狠狠地瞪回去了,有杀气,谁不会呢?
赏珠大会已经开始,飞燕楼的一楼大厅也已经布置好了:
朱漆色的楼梯挂满了红色的绸缎,看上去充满了喜庆之色。楼门大敞,一楼大堂平日里堂食用的桌椅早就被撤了去,却摆满了珍宝斋摆放珍珠的展柜,那柜子均以透明的雾纱罩住,拦在红色丝绸绑起来的红线之后。各自熠熠生辉,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一楼的这些珍珠,是允许贩夫走卒等普通百姓自由出入观赏的,若家有余钱的亦可现场交易珍珠,珍宝斋有专人负责买卖。二楼本就是酒楼的雅间,如今也是这“赏珠”大会的贵宾间,听说内里摆放的均是世所罕见的珍珠,这些珍珠都通过匠人巧妙镶嵌成钗环,或金或玉,精工细致,件件都可令贵族仕女绽开笑颜。那些世所未闻的血玉珍珠,也是摆在楼上的。
阿九和无为刚至人间,阿九曾经答应过无为绝对不用幻术变换金银来扰乱世人市卖,所以阿九手头可以说没有几个大钱,那些什么珍珠首饰之类的,看上去又有些眼红,阿九的双眼就在人群拥挤之中转来转去,想要看看有什么人能让她劫富济贫一下。
然后她发现,她只是看珍珠去了,小黄花姑娘竟然不见了,难道她不是来飞燕楼看珍珠的?
阿九见周边人实在太多,再想挤出去也不太可能,就挤到里面去,冲到飞燕楼的里院去了,捡了个不受人注意的角落,念动咒语,隐去了身影,极其潇洒地从地面上直接飞上了二楼。
只是,二楼,怎么这么怨气冲天呢?
难道这里不完全是珍珠?
…………
若真见到这血色珍珠,才晓得世间传闻均不能描绘其一二。
二楼雅间均未掌灯,窗门以厚厚的布帛盖住,遮挡了外来的光线。那些如同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学珍珠,光泽冶艳妖娆,有种让人难以移开眼睛的力量。在暗黑色的屋子里,这些盈盈流光的珍珠灼灼光华,仿佛这天地间凭空出现的星光一般,让人惊叹。
三五成群的穿戴富贵的贵人们正徜徉期间,眼中尽皆珍珠的盈盈光华,那其中瞳仁开合,似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勾勾绕绕地浮了上来,化作贪婪的本色。
这种东西,谁会不想据为己有?
只怕今天,很多人都会倾家荡产,只为了这妖娆诱惑吧。
这真是,害死人的美!
阿九浮在空中,仔细看那些孩儿拳头大小的血玉珍珠。这种珍珠个头较大,无法制作头饰耳饰,珍宝斋却另辟蹊径,在每一个血玉珍珠上,都雕上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绿荫假山和手执纨扇的仕女。那雕工极尽精细,一笔一画皆细腻清晰,仿佛自然形成在珍珠上的纹理一般,却又让人感慨于栩栩如生的大造化。
那珠上所刻的人物均是二八芳华的女子,女子眉眼清晰,裙裾宛然,仿佛正在这珍珠之上悲春吟秋,闲坐而话一样。在光线暗淡的屋内待的久了,那些女子的眼神都会变得盈盈欲滴,仿佛活过来一般。无论你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些女子都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你,眼波流转,醉人心魄。
观者无不如痴如醉。
但在阿九眼中,却是一屋子冤戾之气,虽然依照人间法则这些东西是美得过分的东西,但每件无不沾染了怨恨、恐惧、死亡等负面的情绪,只怕谁买了回去此种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是谁,有这等本事在无为所在的长安城,弄出这些冤惧的东西?
阿九正琢磨着,要不要就此撤退,好好跟无为汇报一下,这血珍珠的不同寻常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片赞叹声中,阿九敏锐地捕捉到一阵哀哀的哭泣,是女子低声的哭泣声,特别悲哀忧伤的感觉,阿九不由自主地,就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穿过包间紧闭的木门,阿九来到二楼的走廊里,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里传过来的,阿九信步走了过去。
那个房间的木门是紧紧地关闭在一起的,阿九照旧穿门而过,却见内里也是一间贵人接待室一样,摆满了硕大的血珍珠,但却空无一人。、
一屋子的血珍珠都在哭泣,或者说,是血珍珠之上雕刻画就的侍女在哭泣,这么多哭泣的血珍珠,又闪烁着鲜红色的朦胧的光,让阿九觉得自己好像在曾经以妖身误入了寺庙之类的感觉,在一片经文声中,心头难受的厉害,似乎有些喘不开气。
阿九在一片血珍珠中穿行,发现这个房间原来还有个隔间,她所在的是外间,而外间和里间之间是以屏风隔断,那屏风后面,隐约透出个人影来。
在氤氲着怨气的房间里,阿九竟然感觉不到屏风之后那人影的气息,不知道,是妖,是神,是鬼?
阿九本就是有好奇心的,即便觉得情况似乎不是很妙,却自衬无为就在附近,就算自己真碰到了什么事,逃跑还是可以的,就一步步向屏风走去。
随着阿九的走动,那屏风上的人影也在变化,好像那人影是阿九的身影打在上面一样,随着她举手投足,不住地动着。
可阿九知道不是,那个身影,分明是个男人的身影。
阿九走到屏风前,停了一会儿,猛然将屏风推倒,屏风后面露出了一面巨大的铜镜来,铜镜里映照出了阿九容色艳丽的脸庞,和有些警惕的眼神。
镜子里,阿九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影映在铜镜上非常模糊,可却在一步一步地向着阿九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