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簇拥着我和谭锐上车,车子里面塞满大束的鲜花,还有好多精美包装的礼物。
还有我们的二傻。
二傻穿着干净的新衣服,怀里捧着巨大一个蛋糕,看着我呵呵呵地笑:小暖、这个、蛋糕、要保护、好、撞坏了、揍、我。
我挤进车里,张开双臂,十分小心,同时也十分用力地抱住二傻。他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急急地嚷:小暖、小暖、小暖!蛋糕、挤坏!小暖!揍!
我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话,真的很想哭,多少幕的往事,秋天的梧桐落叶般在眼前旋转飞舞,天知道我们的死胖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金大娘在家天天守着电话机默默垂眼泪,等女儿打电话回来。她总觉得胖子是在那场车祸里受了伤,失了忆,流落到哪里去了,电视里就经常有这样的情节,等她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会打电话回来讨回家的路费。
两辆车一路穿过风雪开到金杰人家里,过了好盛大的一场生日。王秀花帮着金杰人的老娘一起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摆都摆不下,然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拼命吃。
金大娘一直呵呵呵地笑。
有多久了,我们没有看见她像今天这么明朗地笑过。从金杰人和小扁出事以后,她几乎再也没笑过,可是今天终于能够笑出来,笑得我们特别难受,总觉得她越来越糊涂,糊涂到快要不认识我们了。
谭锐把剥好壳的虾喂到我嘴里的时候,金大娘笑得更欢,拍着谭锐的肩膀说这时间真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小暖都三十岁了,想当年,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还是个毛丫头呢,什么都没长开,两个奶跟小笼包似的,我看着就替她着急。
我听得着急,又不好跟她较劲。谭锐倒是不急,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说大娘,她现在也还没长开呢,也还跟小笼包差不多。金大娘瞪着我的胸部说不能吧,看着挺大的呀。谭锐说去,那是海棉垫给撑起来的,你都不知道她的内衣有多厚……
谭锐得波得波说去,还没完了,我急得在桌子下乱踹,金大娘也急了,说喂,你他妈是怎么知道的?你把小暖给睡了?!她吼得那么响,差不多整个村的人都能听见!我又气又窘又不敢跟金大娘动手,只好揍谭锐。金大娘也挥着拳头揍过去,说好嘛,你不经我同意就把她给睡了?!
我跟金大娘一起把谭锐按在沙发里揍,他捂着脑袋喊李存救命。李存冷冷泛了他两眼,说你可别喊我,要不是地方太小,我也得揍你,你再不把小暖给娶了,我跟宁宁的婚礼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于是谭锐喊丁力救命,丁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说要不是我现在忙着吃,也得揍你!把小暖睡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你当我是兄弟了吗你?!二傻本来在外面啃着鸡腿守柜台,一听见里面的动静,掀帘子看了一眼,看见我们正揍谭锐,不管三十二十几就扔了鸡腿冲过来,把他油腻腻的手往谭锐脸上糊过去。
正闹得凶,池宁喊金大娘:电话!电话!大娘,电话要响破了!响破了你就得再买一个新电话机,费钱呢!金大娘一听后面半句,才跳着扑过去把电话接起来,喂了一声。
然后对方不知道问了句什么,她说是。
接着,金大娘便一句话都没有了,拿着听筒,只剩下抖的份,一边抖一边扑簌簌掉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