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岸生在吕家弄后面租了间屋子,典型城中村里的出租房,只有狭小的几平米,摆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放不了别的家具,转身都困难,没有窗帘,贴满废报纸保护隐私,每天入睡前,乔岸生都要仔细检查一遍那些报纸,生怕哪里粘得不牢掉下来,仅隔一米距离的对面人家就能把她屋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卫生间是三个房间的租户共用的,常年肮脏,永远散发着恶臭,哪怕乔岸生每天下班都打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一样脏,甚至更脏,这边隔壁住着的酒鬼总吐一地,那边隔壁住着的离婚女人把什么东西都往马桶里扔,乔岸生不敢抱怨,因为两边的邻居都不好惹,三言两语不对就吵架,甚至打架,她亲眼听见那个泼辣的单身女人曾威胁那个酒鬼说总有一天要杀了他,也曾亲眼看见酒鬼有一次掐着泼妇的脖子往墙上抵。
乔岸生艰难得生活在夹缝里。有时候想想,好像她的整个人生,都是夹缝中的老鼠,连呼吸都战战兢兢。
她每天卖着闲云水绿里造得像童话里的宫殿一样的房子,却住在那样一个贫民窟里。因为没办法。因为没多余的钱租好一点的房子。她的钱全都被父亲母亲哥哥和弟媳榨干了,一年年一天天,他们的鼻子被训练得无比灵验,任何时候她口袋里只要有点多余的钱,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闻见,就跑来找她,哄着骗着弄了去,剩她一个人,还是得住在这么个大白天也会发生入室抢劫的破地方。前些日子扫黄,警察深更半夜砰砰砰敲她的门,把她当成妓女看待,进她屋子里查有没有可疑的痕迹,翻看她的东西。她抱着膀子瑟瑟地看着他们,心里翻腾出海样深的委屈,几乎溺死,但是天亮以后,又硬撑着过来了,开玩笑时她会自嘲,说自己是属蟑螂小强的,打不死,硬活着。
这些乱糟糟的事,比如邻居,比如扫黄,比如楼上人家发生的大白天入室抢劫,乔岸生从来没告诉给别人听过,哪怕是丁力,她也只字不提。丁力跟她在一起,受委屈不算,还往里搭钱,她觉得对不起他,太对不起了,哪里还敢再拿自己的事去烦她的心。
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去过乔岸生住的地方,都会替她捏把汗,丁力好多次劝她搬家,特别是前几天送她回来,正好碰上隔壁那个男人喝多了撒酒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乔岸生,丁力就非要她搬不可。乔岸生也实在是受够了,想着等这个租期一结束,马上就另找地方住。
可还没等她搬走,就出事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屋漏偏逢连夜雨,你不想什么,偏来什么。
这天晚上,甄先生别墅的乔迁派对结束时已经过了午夜,丁力送乔岸生回她的住处,路上又说起搬家的事。乔岸生乖乖巧巧依偎着他,认认真真点头,说等这个租期一结束,马上就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