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力在觉得钱很不够用以后,就开始背着乔岸生找零活干了,卸一车货能赚一百到三百不等,累是累点,价钱还是很不错的。况且他天性乐观,干活的时候总能跟工友耍嘴皮子功夫,倒也不觉辛苦。只是到了晚上,回家躺倒,才感觉到全身的骨架都像是散的,乱到拼都拼不回的地步,动一动都酸疼的厉害,有时候疼极了,也会恨起来,倒不是恨乔岸生或者她的家人,而是恨自己这么些年都在蹉跎岁月,把好端端的青春都浪费在风里,三十岁的年纪,还没有创下一星半点事业。
是时候想想以后的生活了,成家立业四个字,以前想来,总觉得要多远有多远,谁知一转身,就追到了屁股后头,洪水猛兽一样,逼着迫着你往前奔,不敢回头看。
丁力把钱揣进口袋,拔出卡,默默地站了一会,走到路边,背靠着一棵树深呼吸,掏出烟来点着,仰着头看天,看出一点虚无的味道,现在还早,马路挺空荡,只有下夜班和上早班的人匆匆赶路,然后是捡垃圾的老人,扫马路的妇人和目光迷惘似乎不知道要去哪的路人。
他望着苍茫茫的人和景,一口一口吸烟,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像从前看过的哪部电影里面的某个人物。他记得那幕镜头,某人斜着身体倾靠在墙上,嘴里叨着烟,神情里是绝望的空洞。他很认真地去想,却怎么都想不起究竟是哪部电影里的镜头了。
抽完两根烟以后,丁力才上车往乔岸生住的地方去,两个女人都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了在等他,显然,乔岸生也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张冬梅了,她的脸色比昨天晚上还难看,透着心疼和负疚感。疼是疼被偷掉的一千多块钱。疚是疚若不是她找来,昨天晚上就不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
丁力突然觉得累,身心俱惫,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只安慰了乔岸生几句,抱抱他,然后帮着收拾行李。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一床被褥,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两趟一搬就没了,丁力想着真叫作孽,花样年纪的一个小姑娘,连双像样点的鞋都没有,连个洋娃娃都没有,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换了别人的话,恐怕一天都过不下去。
临走前,乔岸生看了隔壁酒鬼的房门一眼,那扇门里面的人带给她的恐惧大概不止昨天晚上,大概在以后很多个晚上,都还会想起,都还会惊慌,甚至会做恶梦,那股恶心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彻底散去,她心里有恨有怨,往深里一想,却不知道恨谁怨谁。再一抬头,看见丁力憔悴不堪的脸和黯然无光的双眼,便苦笑了,除了自己,谁都怨不着。
丁力先把乔岸生送到自己的住处,把东西安顿好,把钥匙交给她,要她请一天假好好睡一觉,别的事,明天再说。乔岸生凄凄惶惶地答应,怎么都不敢正视丁力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稀里哗啦地破碎,她猜想是他对她的爱情,终于没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