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刘二姐都没有给他回绝的余地。甄先生也看出来了,这是个回绝不了的人物,她不是随随便便就出现的,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走的。他发现她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只有开始的几秒钟,直视他的眼睛,之后,便把目光移到了别处,仿佛是在回避什么。
刘二姐眉心那一滴血红的美人痣,再一次刺进他心里,刺出一个冒血的绝望信号,仿佛有人在警告他说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
算算时间,真的是要来不及了。
冬天一到,马上就是顾小暖的生日。今年又会有一场大雪,铺天盖地,应了那一世里的景。不管刘二姐到底是什么来头,终归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大概是想无时不刻在他身边走动,无时不刻提醒他时间要到了,提醒他该到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琉璃走的时候,拼死想带走当铺里面的那只红色匣子,要不是她抓着匣子和匣子里头的东西死不放手,恐怕当时真的能脱身走掉。
那匣子还在当铺的仓库里头搁着,他从来没打开过,因为他根本打不开,琉璃胆子大到包了天,从人间带了鲜血进当铺祭那匣,因此才打了开来,她不仅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还试图盗走。这才耽误了时间,活活要了她的命。她本来是有机会活着回到人间去的。
艾草下楼的时候,看见甄先生坐在沙发里想事情,也听见刘二姐在厨房里炒菜的声音,知道他终于还是把她留下了。
她不想理他,生刚才他莫名其妙的那阵指责的气。甄先生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因为根本无从解释。两个人就那默默地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发着各自的呆。
然后,艾草感觉有谁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看,敏锐地一抬头,便看见了落地窗的外面,篱笆的外面,田娜站在那里,凉风吹乱了头发,看着,居然有那么股子凄凉的味道。
甄先生也看见田娜了,但只抬了抬眼皮,便又调转了目光,完全把她当成空气无视了过去。便艾草却是直直地盯着她看,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说不上恨,也绝不同情什么。
田娜默默地站了一会,看了一会,走了。艾草看着她走远,不见,然后坐到甄先生旁边,怅怅然吐出一口气,笑得很不是滋味。她说我看出来了,田娜想来问问有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她后悔她在你这里典当掉的东西了,这么个人,能走到后悔的一步,也还不算她丧尽天良。
甄先生没说什么。
吃午饭的时候,刘二姐倒是很客气,不愿上桌,想在厨房里凑合吃。还是艾草硬生生把她拉到餐厅里坐下,说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哪能委屈得了你。然后,又问她老家是哪的。刘二姐吃着饭,说是湖北的。艾草说呀,真巧,跟丁力是同乡,你是湖北哪的?这次刘二姐没直接回答,只说是农村。艾草见她不太愿意多说话,便没再继续往下问。她心里猜刘二姐肯定已经跟丁力聊过家常甚至攀过亲戚了,不然那天,她不至于会帮丁力跑到酒吧里去找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