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听着张扬的腔调,恍惚觉得时光倒流了,又回到从前了,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张扬就是改不了她顽世的调子。艾草的命在弦上,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年春天的太阳都不一定,张扬倒好,安慰的话不说一句,救命的话不说一句,还把她当儿子训,训人有瘾还是怎么的!
想着,心就软了,从前念书的时候,她闯祸,挨张扬多少骂,骂完以后,又都是张扬替她揽着兜着。恐怕这次,她又有这样的打算,不然莫名其妙打通电话回来是怎么回事?
可惜这次不比从前了,这次闯的祸太大,谁也没办法替她担着。不是从前打碎一块玻璃,弄坏两件乐器,得罪几个教授那么简单了。艾草硬了心,说出的话也刺辣辣的,说得了,我能闯什么祸?我要真闯祸了,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不算,还住这么好的别墅,你少瞎操心,安安份份跟你的韩国帅哥浓情蜜意去。对了,张扬,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得给我好好把伊东看紧了,那么大个帅哥要是搞丢了,我跟你急!
张扬听出来了,艾草根本就不打算跟她说半句实话,不说肯定有不能说的道理,她便不再追问,只说胖子,要是扛不下去,打电话给我,我飞回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我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在你身边,你也能踏实点。
艾草最不要听的就是这话,当场骂过去,说你给我省点心行不行?上次的事情就差点把我坑死,还想再闹一次?都跟你似的这么胡闹,我他妈就是命里掺了黄金也不够造的!我告诉你,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要是敢飞回来凑这份热闹,捏不死你!
那边一阵沉默,然后,再传过来的声音,就有了哭腔。张扬说胖子,你真的能处理好吗?
艾草本来就见不得人哭,何况是张扬那样一个风里雨里铁铮铮的人物,她要是落了泪,艾草可真就罪过了。于是赶紧放柔了语气,说扬扬你放心,我能摆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张扬听了,怅怅然地说胖子,你拿错字典了,那本字典是拿破仑的,不是你的。艾草说哟,张扬,你他妈到底长没长心,这种时候了,还挑我的刺?张扬又说,胖子,你现在都变得这么漂亮了,千万少说点脏话,不然白糟蹋了那副好皮囊。
这会,艾草知道,张扬是真的在哭了。她若是没哭,这些俏皮话就该是机关枪般扫射过来的,哪会说得这么缓这么慢。她深吸一口气,说就这样吧,我得回去了,你别操没用的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退一万步说,万一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得好好活着替我照顾家里人不是吗?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都碰碎掉,我爸妈和女儿谁去管,对不对?
然后,她听见隔着万水千山,张扬的喉咙里喷薄出一声痛彻心肺的嘶吼,像是濒死的野兽,太多的不甘。艾草安慰她,说没事,我不会有事,我就是跟你说着玩,好了,就这样,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