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很快睡着了,睡得很浅,像漂在海上,浮浮沉沉,又像是站在万丈悬岸的边缘,随时会摔下去。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见很沉很闷的一声巨响,仿佛天上掉下房子那么大的一块陨石,落在了附近的什么地方,差点把艾草的灵魂给震出窍。
她轰地坐起,坐直,竖着耳朵仔细听,那声音没了,甚至连点余音都没有留下,有一会儿,她觉得可能是做梦,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下楼看看,万一是进了什么贼碰到了什么东西。
艾草下床的时候,侧脸看了看甄先生,他没有醒,但好像也被刚才的声音惊到了,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双眉紧蹙,很痛苦的样子。艾草给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她没开灯,只借着外面花园里透进来的一点亮光往楼下走,像猫一样蹑手蹑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时,趴着扶手往下面看,并且仔细厅,客厅里没人,餐厅里没人,厨房里好像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再说了,刚才那动静,就算是整个横梁砸下来也未必闹得出来,估计不是房子里面发出的。
艾草疑疑惑惑呆了阵,抬起手腕看看表,零点四分,离天亮还早得很,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睡意全无了。便干脆想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今天刘二姐没来做晚饭,甄先生又一直晕沉沉睡着,她到这会饿得过劲了,才想起自己从中午起就没吃过东西。
她走到客厅里,正想按墙上的电灯开关,突然看见墙角的那片镜子上,幽幽地泛着一层茵蓝的光,蓝得异样晶莹,像海水一般层层漾着。她惊住了,感觉不到时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正一步一步朝镜子走去。
那镜子,已然不再是镜子了,完全照不出她的人,只是一片幽幽的蓝光,像是……她想了一会,觉得它像是一扇门,一扇时空之门。于是,便伸出手去触碰镜子,她的手径直穿过了镜面,穿到了光的里面。她又伸出脚去往里迈,刹时便走进了另外一个地方。
所谓的“另外一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别的地方,而是她熟悉极了的第8号当铺。艾草慌慌张张地看,这里那里,每一处都是她所熟悉的,漆黑的墙,冰冷的岩石地板,幽蓝色的照明光,和前面不远处做生意的那张办公桌,无处不在的森冷诡气,把艾草弄得毛骨悚然。
从前的时候,她进出当铺,只凭意念而行,脑子里想着进来,便进来了,想着出去,又出去了。而凡间的人想来当铺做交易,只要手里拿着甄先生或者她的名片,心里升起欲望,就跟他们一样,由意念带动身体,俗称“瞬移”。
可现在,居然有了一扇门,抬脚就能进来。艾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跟她一样,也能随随便便迈进来。她站在当铺里回头看,身后也是有一片蓝光,抬腿跨进,便又回了别墅。
那镜子,真的变成了一扇空间之门。
她恍然觉得,从头到尾都是暗夜主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