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先生觉得,这就是自己战战兢兢等待着的末日了,就是大结局了,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没怎么看明白。主人明摆着是想取艾草性命,却不知怎么的没取成,好像还伤到了自己。他看着,想着,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实在挺好笑的,甚至有一会,他还真的笑了出来,那时艾草也在瞪着半空的主人笑,笑得鲜血淋漓。
现在,主人走了,什么话都没留,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接着,艾草也兀自上了楼,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撇在客厅里,有种求生不能求死不行的寂寥感。
直到池宁带着赵阳和秦中天走进别墅,甄先生才终于从被魇住了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站直身体,缓缓地呼吸,然后定定地望着那三个人,不对,是两个人加一只鬼。赵阳、池宁、秦中天。这样奇怪的一个组合,甄先生看着,脸上一派荒凉。
他笑了一下,笑得恍然若失万千绝伤,他猜赵阳又是来交易的,要把谭锐换出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池宁和秦中天会跟他一起来,难不成他们也想往这潭混水里面走?
在这之前,甄先生一直都替秦中天捏着一把汗,怕田娜把他引进来当,或者田娜干脆把他当成典当物。他是真把秦中天当成了朋友,喝茶聊天,经常会推心置腹说说人世冷暖的话。
现在,秦中天终于还是走了进来,可甄先生却没有半点震惊和难过,他所呈现出来的,是将死之人认命的姿态。既然我都认了命,何苦还要替别人操那份没用的心,谁该是什么命,轮得着我去干涉?
甄先生不说话,等着他们先开口,果然,赵阳说要把谭锐换回去。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心想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自己都是末日的人了,遂了他们的心愿也算是自己临到终了还做下件好事,艾草心里,也会好过一点,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恨他入骨,碰她一下都咬牙切齿。
他看看池宁又看看秦中天,问赵阳想怎么换。赵阳不回答,转向池宁,郑郑重重地握住她的手,字斟句酌跟她说:宁宁,你留在这儿,不管我去哪里,都别跟,也别告诉任何人,就当我从来没回来过。你嫁给李存,我放心。小暖嫁给谭锐,我更放心,所以,不用管我。
池宁哭得说不出话,也不点头,目光像流水样颤,那样的伤心,像是风中最后一片叶子,瑟瑟地抖,喊不出声。
甄先生这些年在人间和当铺都见识得太多了,所以一点都不动容。谁没伤心过呢,伤多了,就习惯了,完全麻木了。他只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换,又催他们快点决定。因为心里实在担心主人会突然返回来取他的命,到那时候,纵使他想成全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然后,赵阳转向秦中天,亲亲切切地喊了他一声舅舅。他说舅舅,你大概不知道,我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你了,我和小暖一起来投奔你,你收留我们,照顾我们,这么些年,一直没机会谢谢你,现在,谢谢你,别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