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去看林雪艺,她正处在某种不名所以的亢奋状态里,东张西望着不知道找什么,看见我正看着她,突然就笑了,隔着池宁就伸出手来捏捏我的手臂,像个贪玩极了的小孩子。她可真有闲心,差点没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居然还能笑成这样。
池宁跟她说:雪艺,你别闹了,安份着点,李教官要骂人了。
林雪艺朝我吐两下舌头,把冒到喉咙口的一句话给吞回去。她的脸色苍白得很,眼睛里还有哭过的痕迹。我想问,没敢开口,因为李教官正在发狠,看见谁东张西望或者听见谁讲话就用腰带抽。
金杰人白了李教官两眼说他大概是突然吃错了什么药变了异,前一会还好好的,至少还挺像个正常人,这会就变成了个暴力杀人狂,没学过京剧就别跟我玩变脸!
话没说话,李教官一腰带就把她给抽闭嘴了,于是一路上我们谁也不敢再跟他较劲,全都卯足力气往学校奔,一步都没有落后,也没有人再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进校门的时候,李教官说,你们往前看看,你们和前面那个班,一步都不相差,再回头看看,后面那个班落后了多少远。很多时候不是你们做不到,是你们根本没有努力去做!或者说,是我之前对你们太宽松,没把你们的潜能给逼出来!
我们仍旧是不理他。
他的目光往我们脸上扫过,叹口气,也不再说话。金杰人泛着眼皮瞥了他几眼,怅怅然地跟我说:好没意思。
我们是听指令一路小跑着回学校的,中间一步都没有歇过,都以为受了这一路的罪,回学校总能马上把我们解散掉,让我们回寝室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了吧,可这念头天真得离谱,吕连长就好像是理所当然地把我们往操场上领,把我们集合成一堆,然后他拎个扩音器爬到看台上开始滔滔不绝喋喋不休地讲话,说今天看电影过程中,哪个班最守纪律,哪个班最不守纪律,哪个班有人脱队,哪个班有人试图中途换场,然后还有别的种种情况,比如看电影过程中大声喧哗,食用果壳类食品,还有在大厅里和陌生人聊得热火朝天听不见集合哨声,等等等等。
我们已经全都累得快要死掉了,甚至真的看见水蒸汽从衣服的领口和袖口一缕一缕地冒出来。隔壁班一男生愣了半天,拍着他前面的同学说喂,你的头顶都冒出烟来了。冒烟那同学有气无力地说别吵,一会要是着急火来,你再拍我也不迟。
我晃晃自己的手,好像已经失去知觉了,再晃了晃我的脑袋,好像也已经意识不太清晰了。
金杰人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说小暖,你告诉我吕连长到底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喊些什么。我努力集中精神听了一会,随便复述了两句给她听。她摇着头说算了算了,你说什么我也听不见,我现在是一只快要蒸熟的包子,人类的世界,离我已经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