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杰人睡着了!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功夫,居然睡着了!我气得要命,还是一个劲地推,好容易才把她弄醒。她先是发怔,以为天亮了。等弄明白还是三更半夜以后,轰地拍了我一掌,说顾小暖你有毛病啊!再吵,我就弄根绳子把你挂吊扇上去。滚!
我不甘心,还想问,林雪艺扯了我一把,说算了,小暖,明天再说,我估计她刚才梦游来着。你看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跟白天时候跟本不是一个腔调出来的。
我想想也是,于是回床上继续睡,模糊睡了一会,林雪艺突然侧过脸来问我:小暖,你说,我们刚才做的梦,会不会同一个?我的梦里有火,有血,你的梦里面也有。小暖,我怀疑下面那死胖子也跟我们做了同一个梦,所以才会说那么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抱住林雪艺,但是没有说话。
金杰人刚才说的那些,一字一字都砸到我心里去了,砸出一片惨生生的伤口来。她说我欠林雪艺的太多,还都还不过来。刚才在外面走廊上,第一次直视林雪艺的眼睛的时候,我心里面泛起的就是一片深重的抱歉,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觉得自己好像很对不起这个女孩。
我们就这样抱着入睡,并且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热。但是好像刚睡着就被铃声吵醒了。
打晨练铃的时候天根本都还没亮,外面黑蒙蒙的一片,我们都还睡得像昏死过去一样不知今夕何夕。紧接在铃声后面的是哨声,一叠声一叠声吹,脱僵的野马一样疯。于是宿舍楼炸了锅般喧哗四起,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奔跑声。我听见池宁和啊呆拍打着床铺喊我们起床,叫喊声里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开门声关门声,还有楼下李教官的呵斥声。
我像梦游一样起床,糊里糊涂套上军装,闭着眼睛穿鞋、洗脸、刷牙,终于准备就绪可以出了的时候,才猛地发现原来金杰人还不省人事地睡着。池宁拿了两个搪瓷杯子在她头顶哐哐哐乱敲,啊呆拍她的腿,花了很大力气才终于把她弄醒。可她完全不知道事情有多急,还木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神迷茫,表情呆滞。她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肯定是在做梦。我梦见天上在下钱呀,十块的一百块的纸币到处乱飞,我着急,太着急了,到处都找不到麻袋,只好把衣服脱下来打个结当口袋用,拼命往里面塞钱,可是不够用啊,一会会就塞得满满的了。我正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把裤子脱下来装钱的时候,天上突然开始下起硬币来了,一毛五毛一块的硬币冰雹似地乱下,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我只好捂着脑袋抱头乱窜啊,到现在脑袋还疼着。
我用毛巾一下一下抽她的脸,想把她抽醒过来。连抽了五六下,她的眼神才终于转动,像是清醒了的样子,然后突然抓住我用来抽她的毛巾,特别特别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小暖,我告诉你,有时候钱太多,也是噩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