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院中正在商议的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女二男三个少年已然先后下马,为首的是一身着猎装,足蹬高筒靴的俊俏高挑少女,身后的两人虽然身形挺拔,但面色仍是少年模样。
那少女手执马鞭在手上一下下地轻拍,慢慢地踱着步,似是没看见眼前众人一样。
见没人应茬儿,就又叫到:“秦,你们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们无礼了!”说罢,回头说道:“查理、威廉,我们直接进去吧。”那面容稍长的瞪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众人皆是觉得怪异,这大咧咧、少礼教的番邦女孩儿是干什么的?但都碍于长辈的身份没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观瞧。
那少女见还是没人应她,脖颈一竖,眉眼一挑,迈步就想走向别墅大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抓住她的胳膊,语气略显严厉地道:“凯特,不可这样蛮横无理!”
“松手,威廉,他们自己不肯出来,只好我们自己进去了,这怎么失礼了?你给我松手……”边说边想扭开那大手。
一旁的另一少年左手轻按腹部右手倒背,走上前向李白安等人欠身施礼道:“几位先生,抱歉打扰。我叫查理,我们是秦他们的同学……”还待继续,就听得一女孩高声叫到:“不要胡乱撒泼,凯特,我们出来了!”
屋中几人随声而至,为首的盛思蕊边走边调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凯特小姐呀?怎么的大小姐,您在学校还没胡搅蛮缠够,又跑到家里来了?我们家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放学时追踪我们不成?这可不应该是您大小姐的身价呀?”
凯特见她出来,杏眼圆睁道:“你们很难找吗?随便就打听出来了。况且同学前来拜访,你就是这么招待的吗?”
“同学来了,我们自是欢迎。可是像你这般不叫门不通报,就这么吵吵嚷嚷地闯进来,我看和野蛮人也差不多?”
“门开着,我们自然就直接进来了,况且我们也叫了?”“哦?可我没听到你们向我们的长辈问候施礼呀?难道你们英国就是这么个礼法之道吗?这个我们华夏礼仪之邦来的可还是接受不了的。”
“你,你,这是狡辩!”凯特已经有点面红耳赤。“那你这叫无理取闹!”盛思蕊接着微笑不改。
这凯特的嘴上功夫哪里是盛思蕊伶牙利嘴的对手,眼看就要发火,查理忙在一旁打圆场道:“盛小姐,我们只是来有事相商的,别无它意。”
“那不能等到后天返了校再说,还用追到家门口,我说查理你是怎么当兄长的……”查理被她说的面色微红,悻悻地不再张口,似是对盛思蕊很是忌惮。
只听秦潇叫到:“都住嘴吧!”见两人稍作安静,接着说:“查理,威廉,凯特,同学来访,我们自然欢迎得很。可是一来就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我们可就不明白了?”
“秦,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是凯特对上次比赛的结果不满,硬拉我们过来的,其实我也觉得还是到学校解决好。”查理接口道。
“什么到学校?一到学校秦周就刻意躲着我,也只好来家里找。秦,你是不是怕了?要不总躲着我干嘛呀?”
秦潇一向对家里巧舌如簧的盛思蕊头疼不已,面对这胡搅蛮缠的凯特更是头痛,索性闭口侧顾。
一旁的李白安等人对望了一下都是心下纳闷,什么比赛?难道是刚才球赛对方的支持者,可是当时没见过这几人呀?难不成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孩子回来没说不成?
正在思咐间,就听盛思蕊说道:“好了,好了,我么家中长辈现在还有要事商议,哪容得我们这些小孩子在这里混搅。不如我们到院外面找个清净的所在,慢慢说也不迟。义父,师父们,我们出去一下,稍后就回。”
说罢,不及众人答复,转头给了秦周二人一个眼神,便即带头向院外走去。
看着几个少年呼啦啦出了院子,诸人均是摸不着头脑。一瞥眼见宋婉毓还在院中站着并未离步,李白安问道:“婉毓,他们到底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要商量什么?你为什么不去呀?”
宋婉毓淡淡地说:“义父,你是知道我的,不喜欢跟着他们乱哄哄地胡掺和,一门心思都在学业上。况且我修的是医学系,平时课上课下都不与他们在一起。至于他们发生了什么,您问他们便是,我又哪里知道?”说罢,转身径自向大屋走去。
李白安更是惊诧,这盛思蕊一贯鬼马精灵、秦周二人正逢青春热血不听话也就罢了,连平日温和的婉毓怎么也变成这般了?
正要叫住详问,一旁的秦千金道:“李爷,别问了,这几个孩子早已经不是十一二岁了,现在这个年纪又身在番邦,不出去惹祸已经是造化了!且我们多年言传身教,对他们的性子也还是知道些的,不会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更何况他们在大学之中,又能牵绊进多大的是非?我看这等少年人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办吧。”说罢,在晋先予和徐三豹的附和声中也转回屋中。
李白安虽有所不甘,也只得作罢,叹了口气,随后而入。
院外的一块空旷的草坪上,六个少年正对视着,秦潇见身旁再无他人就问道:“几位此来到底是何意?”
“我们并没想冒犯您们的家人,只是觉得上周的比赛似乎有些仓促,想相约再赛一场。不知你们意下如何?”查理温和的说。
盛思蕊嘴快,接言道:“还是败了不服气,我说你们也是家出名门,怎么会如此小气?”“呃,这个……”查理看着盛思蕊脸色微红,木讷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一旁的凯特抢口道:“那是我们没准备好,心下大意才输了比赛。应该再次比过!”
盛思蕊冷笑:“呵呵,比赛项目都是你们定的,还说没准备?还有威廉本身就是校赛艇队的成员,我二哥连赛艇都没用过,还说大意,你们也不羞?”
旁边周烔忙接口:“对呀!师父说我火性,应该避水,我也从不碰船。你们偏挑我赛艇,这样都输了,还说什么?”
威廉脸色阵阵发白,但还是辩口道:“我们的赛艇一直是两个人配合着划的,我也从未单人划过!”
“那你们这三项赛事我们还从未练过呢?”盛思蕊得理不饶。
这次的事始于上周的一次体育课。那是一次班级的猎枪射击课,秦潇和查理同班,且被列为同组。
规则是射向一百码外的标靶,以距靶心最近的环数判别胜负。查理先开的枪,直接命中十环,同学一阵欢呼。轮到秦潇,只见他举枪瞄准,在叩击扳机的一瞬,突然将枪筒向上抬起,枪声一响,脱靶了,同学们嘘声一片。
只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靶子后的树下,捡起了一只还在微微冒烟的鹧鸪,朝众人挥了挥,原来他这一枪瞄的是这鸟,众人见状一齐拍起手来。连射击教师都不住地点头,待他回来查理也上前祝贺。
原本以查理的温和个性应无下文,可偏偏这一幕被凯特看了个正着,她心中原本对这个面目冷峻的中国男孩就很是好奇,但每每总是欲想相邀却总被婉拒,心下十分不甘。
她看见此景如何肯罢手,便大肆聒噪引来很多同学围观,包括周烔、盛思蕊、威廉等一并被吸引过来,见人数凑齐,便主动挑战要连赛三项。
秦周二人本不欲招惹是非,可周围同学齐声起哄也让他们无所适从,兼之盛思蕊又哪里是个本份角色,早已跃跃欲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在午后学校旁的温斯顿庄园里进行三项比赛。
(二)
这所庄园是查理三兄妹的家族产业,他们本身就是世袭贵族后裔,连剑桥大学都有他们家族的楼宇,可谓是家业繁盛,这庄园里更是城堡、池塘、森林、马场等应有尽有,更有一条河流贯穿期间。
众人午后到了庄园,园内已有不少前来观看的师生。只见凯特面有得色的公布了三项比赛的科目:射击、击剑和赛艇。每方三人出赛,且设定每人只能比一项。
盛思蕊率先开口:“也好,那我们抽签来最公平。”她自认对付面前这三人,在哪方面都不在话下,所以自恃无恐。
凯特却摇起了头:“这男女有别,不如就我们两个对阵击剑如何?”盛思蕊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
秦潇知道周烔生于北方,水性欠不佳更不会用船,便想着自己先选赛艇,可没成想查理走了过来:“秦,上午你的枪法的确让我很是佩服,不如我们再切磋一下如何?”
秦潇看向周烔,见他耸耸肩没说什么,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如果拒绝了对方的挑战显得示弱,就应承下来。最后抽签的顺序是第一场射击、赛艇和击剑随后。
一众人等来到了池塘边,边上已经摆好了两张桌子,桌上各摆着一把长枪和一盒大号子弹,只是这枪秦潇却从未见过。
查理见秦潇面有疑惑,微笑道:“秦,这枪叫温彻斯特M1895,是最新式的霰弹枪。枪中已填六发八号霰弹,盒中余十二发。我们以十八发弹药为限,等下池塘对面丛林中会有专人驱赶三轮野鸭飞起,届时打中多者为胜,你看可好?”
秦潇虽然也在家中校园练习枪法,但都是双筒猎枪、步枪和左轮手枪,但是碍于中国人固有的脸面,也只能不懂装懂,故作轻松。
双方于桌边站好,只听池塘对面一声哨响过后,随后有如一声闷炮响过,一片野鸭扑腾腾从树丛中飞起。秦潇、查理二人举枪瞄准叩击,两记枪声过后,两只野鸭应声而落。
秦潇按下枪托退出弹壳,合上枪身瞄准叩击,枪却没响,正疑惑间,只听旁边间隔两声枪响,查理又将一只野鸭击落下来。
他忙转头去看,只见查理退出弹壳复合后,将枪身右侧的椭圆圈形杠杆向后,继续向上旋转扳回一圈随既复位再次瞄准。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枪旁的铁圈杆是上膛用的,这与自己原先用的双筒猎枪决然不同。
他连忙依葫芦画瓢旋转上膛,瞄准开枪,终于在第一轮野鸭飞尽时发出五枪,击中两只。而查理则六发三只,暂时领先。
这回秦潇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查理填弹上膛,一边不停照做。第二轮开始,这回野鸭已不如上回那么多了,但所幸秦潇在慢慢熟悉枪械的性能之后,也便有条不紊迎头赶上。
一旁的查理显然也是深蕴此道,枪法也是了得,此轮下来,双方战至五比五平。第三轮开始,这次飞出的鸭子只有寥寥数只,双方各在弹匣打完之时击下一只,枪声一住,查理转头向秦潇笑笑,意思是这次我们平手。
就在此时扑棱棱声响,一只野鸭噌地飞了起来,双方正握枪叹气时,秦潇猛然想起自己第一轮只射了五发,此时弹盒中尚有一发霰弹。
只见他间不容发,右脚一蹬旁边桌子,子弹向上腾起,他交枪于左手,右手接过霰弹按进枪膛内,旋转上膛,左手扣住扳机瞄准,只听得砰地一声,那只孤鸭已然被轰飞头在一片烟雾中坠下。
场外这时已然暴起一片欢呼声和掌声,盛思蕊更是笑得蹦蹦跳跳,一旁的凯特青着脸没做声。查理走向秦潇,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说:“你的枪法当真不错,以后有时间再一起打猎好吗?”秦潇笑着不答,但心中对这位谦和的查理也颇有好感。
这时凯特面无表情地说:“那好,让我们开始第二场吧。”众人移步到了小码头,河中拴着两艘尖头细长身的双人赛艇。
赛艇本是牛津大学的传统赛事,正常为八人一船,且已与剑桥大学举行了几十年的校间赛,而这双人的只是练习用的。
威廉走向周烔说:“周,想必你也看过我校传统的划艇比赛,但听说你不精于划船,我们就简单点,只要能将船先划到终点的就能取胜。”说罢指向远处庄园边上的水闸。
周烔点点头,他确实对水性不甚精通,又因身形较为沉重不喜水上功夫,加之徐三豹师父的个人偏好,就经常远离水面。
在此当口,自己虽心下打鼓,但也因箭在弦上,加之心性宽厚,也只得上了那摇晃着仿似要在水中打转飘忽不定的尖艇上。
枪声一响,威廉的双臂有规律的大力摇动,两支划桨前后翻飞,艇身犹如一条箭鱼快速向前划去,不多时就已超出了对手近二十码。
他回头一看,周烔正手忙脚乱地用双桨摆顺艇身呢,心下一定:此人果然不会划艇!自己虽然有胜之不武之嫌,但比赛也是你答应的?这可怨不得别人。
这一走神,划速也就慢了下来,而此时的赛程已然过半。他忽听到一旁的众人欢呼声,转眼望去,只见周烔的划艇贴着岸边已然距自己不过一个船身。他心下骇然:难不成他这么快就学会划艇了?
其实世上之功哪有一蹴而就。周烔眼见对手愈来愈远,心下是越急越划不动,那艇只是左左右右来回的乱撞,这也难怪,划艇需要手臂、后背、腰身和腿足的协调配合运动,并非只靠蛮力,不经过一段训练是不成的。
眼见他百般不得其法,岸上秦盛二人也只干着急穷跺脚。此时周烔的艇再一次蹭到了岸边,他心中很是愤懑,便用船桨用力一戳堤岸,没成想力处到时,艇身竟向前窜了几米开外。
他不禁心下暗喜,依法再次将艇划靠至岸边,再用船桨用力向斜后猛戳堤岸,这回艇身前窜地更远了。他自此便再不犹豫,戳着堤岸慢慢地追上了威廉。
威廉此时心下虽是骇然,手下可也再不敢懈怠,忙用力聚精地划,周烔也是戳着堤岸一下下地窜,远远望去,二艇就像一蛇一蛙在同场竞速一样。岸边一直跟着追看的众人更是被这奇异的比赛场景吸引,不住拍手叫好。
不过多时,威廉已然看到前方的冲界限,他奋进全力,艇头被快速推进直破终点线。他忙侧眼望去,只见周烔的划艇也已如跳鱼一样越过了终点泊头,且去势不减,艇头将将接近水闸方才停住。
二人二艇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回到岸边。上得岸来,凯特已与盛思蕊争论起胜负来。凯特说是威廉先破的终点,理应他赢;盛思蕊则回道是周烔先过的泊头,合该他胜,争论不休。
威廉见此情景,走上前,清了清嗓道:“诸位,赛前我曾说过不论怎样划先到者为胜,但确实没说先到哪里。此次比赛,周的方法虽然怪异,但臂力确实惊人。不如这局我们就算平手好不好?”说罢与周烔握手言和。
盛思蕊看着凯特笑道:“看来这决胜局是我们的了!”“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三)
众人来到庄园花园中,此时有一宽约两米,长俞十米的木台被置于中央空地上,两旁桌上摆着护具和半圆形护手盘的三菱形细长剑。
凯特边穿护具边对盛思蕊说:“规则想必你是懂得。但我要加上一条,如果越到对手身后者就算输。”
盛思蕊边玩弄着剑尖上的保护皮条边说:“随你。唉,你们比赛也真是无趣,又把自己包得像个铁粽子,又把剑尖包起来,就像小孩子执柳嬉闹。我看还不如直接换成木头来得干脆。”
凯特铁着脸走上木台,见盛思蕊没带护具懒洋洋地跟上来,心下更气:“不戴护具,等下伤到你不要怪我无情!”
“哎,别罗嗦了!我们华夏过招从不这般繁繁缛缛,婆婆妈妈的,放马过来吧!”话声刚住,凯特已经迎面一剑刺到。
她闪身躲过,身形一扭,就已经从极窄的木台边绕到了凯特的身后,正欲拍她一掌,就听得有人大叫:“你犯规了!”
向下一看,竟是秦潇!只听得他说道:“蕊妹,我们有言在先,不可绕到对方身后,况且这击剑比赛也是不允许的!”
秦潇对武学很善钻研,于西方武学也是如此。盛思蕊可就不一样了,她以前见击剑就是两个人来来回回、刺来挡去地甚是无味,索性就懒得看了,也就不知这么多规则。
凯特见秦潇说话,立马腰背一挺,嗤然道:“听到没有?连你的哥哥都看不过去你犯规了!还有何可说?”说罢转向秦潇:“秦,我们请你做个裁判如何?”秦潇见众人皆注视着自己,只好尴尬地点头暗许。盛思蕊狠狠地白了一眼他,嘟囔着:“里外不分!”随即向凯特说:“你再来过吧。”
凯特凌厉的攻势又至,她的剑法显然是经名师调教多年,章法井然,攻势劲猛,防守森严,俨然此道高手。
盛思蕊虽在武功修为上远高于对手,但限于比赛规则,无法展开拳脚,加之旁边的大师兄总是叫着犯规,让她甚为懊恼,也没占多少便宜。就这样一局下来,竟然没分胜负。
中场休息时,盛思蕊盯着秦潇问道:“大师兄,你这样护着外人有什么意思?”“我是帮理不帮亲!”
“我看你就是有意袒护上那个黄发碧眼的!”“你休得胡言!”“好,不承认是吧?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功夫!”
“你不可莽撞!”盛思蕊此时身形已在台上。待对方就绪,她执剑立于面前,说道:“这回该我进攻了吧。”凯特在面罩后点点头。
盛思蕊随即展起身形举剑直刺,对方忙架剑来挡。在双剑几要相击的一瞬,只见她剑势忽地一变,平地转了个身,剑尖绕过护手盘直点向对方握剑右手。
凯特连忙退身躲避,盛思蕊变刺为挑,剑尖直指对方胸口,凯特急忙飞身后退,盛思蕊剑尖顺势向下,只一绕就将对手之剑绕飞离手,迅即回臂向着对方面门飞身直击。
只见凯特向后急跃,扑通一声摔落台下,而盛思蕊则执剑斜下剑尖指向对手站于台边,冷笑着盯着她。
众人不用判也知胜负已分,只是刚才盛思蕊那接连几手刺挑进击迅捷无比,一气呵成,大家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凯特就已经倒于地上,可见进击者剑术之高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眼力,不免纷纷拍手叫好。
地上的凯特一把掀开了护罩,喘了几口气,已知自己远非对手,便神色黯然地对盛思蕊说:“我输了。”
谁知盛思蕊只是轻哼了一声,甩剑下台自顾而去,只剩那插在木台上的细剑仍在嗡嗡地颤响。
凯特突然叫道:“慢着!盛,有时间我们再比一场,你敢吗?”盛思蕊头也不回冷哼道:“你们还行吗?”
这场比赛就这样以中方两胜一平告终,查理和威廉虽神色有些黯然,但也没过多表示出什么。
就是凯特,一直神色冰冷地盯着盛思蕊远去的背影,手指握得关节发白。她转身对秦潇说:“多谢你的相助!”“我只是帮理,遵守规则。”
“那就是说你愿意接受规则内的任何挑战了?”“对不起,我没兴趣。”秦潇淡然地转身和周烔向学校走去。
此时在李白安等人的庄园外,几个少年对峙着,凯特突然避过了盛思蕊凌厉的眼神和滔滔的言辞,转向秦潇问道:“你们愿意接受规则内的任何挑战吗?”
还没等秦潇做声,盛思蕊就蔑然嗤笑:“怎么,还没输够,要自取其辱呀?”秦潇轻斥道:“蕊妹,注意言辞!”周烔也说:“蕊妹,得饶人处且饶人!”
盛思蕊白了他们一眼:“呵,义父和师父们都不怎么教训我,哪里轮得到你们?我说你们总是帮着他人说话,还记不记得谁才是亲人?”
几人说的都是汉语,凯特三兄妹哪里听得懂,还只当是他们三个在商量要不要接受挑战,就继续激挑说:“这次我们来一次全队参与的挑战,内容可是智力与体力,个人能力与团体合作兼备,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敢不敢接受?”
本来客客气气地,以秦周二人的个性多半不会胡闹下去,可一听她如此狂妄,也均是有些愤然,便都向盛思蕊使眼色,她机灵通透一看便知,就轻佻地笑着对凯特说:“好呀!娇嫩的大小姐,有什么道道就划出来吧!”
凯特咬着牙瞪着眼盯着盛思蕊,强压心中怒火,缓了半晌才从身侧的皮包里掏出一张报纸,扔向秦潇过去,说道:“你们看完再说吧。”
秦潇接过三人聚拢来看,原来是昨天的《泰晤士报》。他们也订报纸,只因庄园离市镇遥远,当天的都是次日晨送到,今天他们出去游玩、回来又赶上家中进贼,一直没来得及看。
翻开一看,在二版的下方已经被黑笔勾出一则明显的新闻,标题是‘奇珍再现大英博物馆,万国名画耀世三日展’,其后的内容清晰地被黑笔勾出。
‘展品包括中国历朝名家佳作’及‘本国画家特纳部分佳作’等,三人看了看这报纸,向后又翻了翻,其它再无异样,便抬头狐疑地看着凯特,心中均揣测:她莫不是要我们……
凯特见三人神色游移不定,眼睛突然放光叫到:“还没看出?还是看出了不敢相信?用你们的想象力大胆设想一下?”周烔吃吃地说:“莫不是要我们……进那博物馆……”之后便咽住说不下去了。
凯特差点蹦起来叫到:“对了!我们的挑战就是进大英博物馆盗画!”
(四)
三人虽隐隐想到了此出,但实在是没敢往里深想,听得此言一出,不禁皆是骇然。
过了良久,秦潇才说:“三位,如果这挑战是违法行为,也恕我们万难从命!”盛思蕊也说:“凯特,我知道你想赢想疯了,但是有病就去看医生吗?何必抱着我们一起疯嘛!”周烔也说:“我们再有本事也不做违法的事儿,你们请自便吧。”三人说罢,转身要走。
凯特忙道:“慢着,你们不想知道这些你们中国的珍宝是怎么来的吗?”三人回头顿了顿。
“你们自己也设想一下,像这样的历代名作历来都是皇家收藏的。我国这样的名作很多都是皇室捐出来的,或者是某位贵族卖出来的。可你们朝廷听说可就不一样了,皇帝把天下都当成他家的东西,最好的肯定是他的皇宫里收藏着,自己慢慢欣赏的。”
三人闻言不虚,大清就没有国家博物馆什么的,凡是奇珍异宝、名书佳画都是皇家藏在紫禁城里,老百姓哪里能得见呢?
秦潇皱眉问道:“那又怎样?”“其实这些展出的画,都是博物馆从那些侵略过你们国家的人手里收购来的!”
见秦周二人双目有些微立,接着说:“你们应该知道多年前英法联军入侵过你们的国都北京吧?”“那次火烧了圆明园!”秦潇剑眉已然倒立。
“其实我听说那些入侵的士兵不服命令抢夺财物,指挥官见实在没法控制,又没法解释,只好一把大火毁园灭迹了!”
周烔目似喷火:“那次是你们英国军队带的头!”“唉,我们也不赞同侵略掠夺行为,但有什么办法呢?可是我听说这次的展品就是从你们国家抢掠的人手里买来的!”
“你又如何得知?”秦潇有些疑惑。“你们知道我们家里是很有些关系的,当然能知道。所以这次说是盗,不如说是你们自己趁此机会夺回自己国家的珍宝!”三人互相对望,一时又没说出话来。
凯特见对方仍在犹豫不决,继续火上浇油:“这次的展览只有三天,下次再展那可是遥遥无期。到星期一的上午展品就要被封存进博物馆的地下金库,那可是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方,到时你们别说盗,连这辈子再看上一眼都说不准喽!”
秦潇听罢此言沉吟不语,盛思蕊说:“你先不要猴儿急,待我们商量一下。”说罢,就拉着三人走向一边。
周烔首先说:“徐师父教导过,男儿大丈夫,岂能做鸡鸣狗盗之事?我看万不可行。”徐三豹一向是个豪迈豪气的汉子,自然不屑这这蝇营狗苟的事。
“可是我听钱先生说过,上次火烧圆明园可是被掠走了大量的名家真迹,其中还有不少名家孤本,上次说到这个时,他可是连声哀叹啊!”盛思蕊记忆惊人,把钱先生不经意的话都记得清楚。
“可如果我们去了,那还是盗呀?我们也是将门之后,怎们能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我说烔哥,你就是个榆木墩子,事在不得已,总要变通嘛!”盛思蕊是好胡闹不嫌事大。
“可……”“好了,听我说一句,”秦潇一脸坚定顿了顿,“义父和师父他们都十分痛恨这些西洋鬼子的侵略,每每谈及痛失国宝也都捶胸顿足。他们还教导: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次我想拿回属于自己国家的宝贝,就算是盗,也是义盗是完璧归赵!况且凭我们的功夫也能全身而退,想来也留不下什么尾巴。不如我们就……”
“那好,我就听师兄的。”周烔本就没多少主意,盛思蕊却在一边兴奋地摩拳擦掌,“这回非让那个凯特输的心服口服!”说毕,颇有意味地瞟了秦潇一眼。
三人转身回来,盛思蕊抢先一步道:“大小姐,你说说什么规则吧?”“很简单,以各盗取各方国家的名画一副为量限,以明晚十二点前为时限,届时在伦敦西郊莱切斯特教堂墓地碰面,晚到或没拿到者即为输方,你们看怎么样?”
“简单,没问题,到时见。凯特小姐,你要是输了,可不要在坟地鬼叫吓人呀!”
凯特赤着脸瞪了盛思蕊一眼,看向秦潇:“秦,中国有句俗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要失信。”秦潇微微点点头。
凯特刚转身欲去便又转过头来,“秦,我知道你们可能没有什么趁手的马匹,明天你们可到温斯顿庄园去取马,不用客气。”随即扬身上马而去。
此时一边的查理无奈地看了看盛思蕊,又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也和威廉转身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这一幕,盛思蕊突然问道:“师哥,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有诈?”“此话怎讲?”“你看那凯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而查理似乎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人感觉怪怪的。”
秦潇皱了皱眉道:“我想这国家珍宝博物馆定是戒备森严,铜墙铁壁。料想他们就算有什么我们不知的办法,想拿国宝出来也并非易事。况且已经应允他们了,只好水来土挡,且行且看了。”说罢便与二人商量如何与李白安等人回禀的事来。
凯特骑着马轻松的哼着小调慢慢的在前面踱着,查理在后面催马赶上道:“凯特,从昨天你想出这个主意后就一直兴奋,还总是跟我们说,不要我们担心一切成足在胸,等约定好了再向我们说明。好了,现在别人已经答应了约定,总该说了吧。”
“你们还是不要问了,反正一切听从我的吩咐就是。”查理闻言一把抓住她的马缰道:“凯特,平日里你胡闹我们也都忍了,可是盗窃国家博物馆可是犯罪!就算我们家族身份特殊,但被抓到岂不是让我们的父母羞愧难过、让我们家族门楣扫地!今天你不说清楚,我们不但不会去,也不会任由你任性妄为给家族抹黑!”
他边说手臂边用力将马拽停住,一边狠狠地盯着凯特,“唉,胆小可怜的查理,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这是一场稳赢的比赛呢?”威廉道:“不要再绕圈子,说明白点!”“好吧,好吧。真是受不了你们的婆婆妈妈,前面有间咖啡店,我们进去坐下喝点东西慢慢说。”
三人点了吃喝,凯特眼光狡黠一闪说道:“你们还记得维德森吗?”“你是说露丝姨妈家的大表哥,好像去年圣诞来过我们家。”
“你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其实他是我狂热的追求者之一!”“那我们怎么从来没见他在家里出现过?”“笨,我有很多追求者,难道都让他们到家里来?又不是决斗抢亲!”说罢呡了一口咖啡,查理和威廉互望了一眼。
其实因皇室正宗脉系的间歇性中断,英国历史上从德国、法国、荷兰和瑞典等诸国都迎奉过国王,所以近亲通婚也一直是有传统的。
“他呐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一封炽热如火的信,里面还会提到他的近况。”说罢盯着满脸迷茫的两兄长。
“虽然他比我大十岁,虽然他留着令人生厌的八字胡,可也是我的追求者中最狂热的一个。他上个月刚从皇家人文学院调任大英博物馆珍宝处主任。怎么的,还没想明白?”
威廉似乎恍然大悟:“你是说,通过他的关系去……”“对了,明天晚上我们就以看看为由让他带我们进去,他定会答应,之后提出借画一晚,他要不应允就打晕他,等比赛结束再将画神鬼不知地带回去,这还不是稳赢不赔吗?”说罢满脸自得。
威廉一听也击掌叫好,只是查理在一旁盯着窗外若有所思,凯特凑过来说:“软心肠的查理,只是让他们输一场,灭灭他们的锐气。况且他们还有机会打平的嘛!”
见查理还没什么笑意,“噢,我忘了,应该让你给惦念的人提个醒。可你不要忘了,他们的本事可比我们都大,哪里用得着你去充好人呐!”查理瞪了她一眼,没多做声。
凯特举起咖啡杯说道:“那就祝我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声音在空荡的店里显得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