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次日下午,秦周盛三人坐在租来的马车上赶往大英博物馆,昨夜的一场雨令街市显得雾气昭昭。盛思蕊透过车窗看着街边的店铺,秦潇则拿着份伦敦地图边详看,边注视着街边的路牌。
周烔开口道:“刚才我们的马放在那间旅店不会有什么事吧?”“应该不会吧,那个小伙计可是我大清人。”秦潇没抬眼。
“虽说大清的海禁才开了几十年,咱们华人的客栈可都开到英吉利了。”盛思蕊接口道,“看来说到这做生意还要数我们国人厉害!”
秦潇叹了口气道:“如果大清早就允许百姓自由海上贸易,说不准我大清子民早就遍布天下了。”
“可是徐师父说经商钻营就是奸诈之道,实在令人不齿?”周烔辩道。
“但人家英国就是靠着经商贸易才强大起来的,钱先生可是对他们的工业革命、海上贸易很是称道的?”秦潇看着周烔道,“况且,你看这街市的繁华远非我大清可比!”
盛思蕊驳道:“师兄你也说是钱先生称道的是工业革命在先,况且你我都没去过京城,怎知道北京城不如伦敦繁华?”
周烔突然说道:“说起师父们,不知我们昨天扯的谎他们到底相信了没有?”“我们说提前返校跟同学们郊游聚会,他们可是没反对呀?”秦潇回想了一下,“反正我们不会扯谎,除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好在义父师父们也没多问。”
“还说呢。”盛思蕊抢白道:“本来路上商量的好好的,到了面前,大师兄先说,我再来详述,可你倒好,见了义父竟然一言不发,害得我们差点露馅儿。”
“我又不会说谎……”“对,我和大师兄都不会撒谎……”“还没说你呢,不说话倒也罢了,徐师父问了你一句,你就满面涨红,身晃手抖的,险些坏了大事!”
周烔说:“那我是第一次说假话胆怯嘛!”“你的意思就是我是谎话精了?”
秦潇道:“好了,反正已经到这儿了,我看师父们就算想到我们有什么隐秘的事要做,也绝不会想到我们要做此等大事!”
“就是嘛,等我们拿得了东西,带回去让他们一看,不说别人,钱先生准得高兴!”盛思蕊略成竹在胸,秦周二人也觉在情在理。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一座圆顶宫廷式建筑就在眼前,这种以大量岩石立柱铺排起来的恢宏前厅式结构在英国很是盛行,尤其多用于庄严肃穆的场所,往往会令人有肃然起敬之感。
这时已经是三点三刻了,进出博物馆的游人仍然纷纷攘攘,看来这个展览的确是颇有吸引力。三人走到一边仔细察看,只见各层的窗子里都夹有钢丝网,馆外每隔一段都有挂灯,且悬有警报装置,而四周的警卫两人一组巡视也很是频繁。
虽然不知夜间的岗哨布置,但这是国家重宝收藏地,想来这密集程度也是差不了多少。
三人随后走到一处僻静场所商议。秦潇道:“我看,晚上从外面进去似乎难度很大。”“倒不是难度,只是难免会惊动不少人,不太可行。”周烔接口。
“哎两位,我们就先进去找个合适的集结点,然后各自查看地形,等到闭馆隐匿起来,待到……”此时四点报时钟响。
盛思蕊看了看高处的大钟,踅思了一下,“待到九点钟响,我们集合,拿得东西寻隙而出,保准能在午夜十二点前赶到会面地点。两位师兄看怎么样?”秦周二人齐声应允,一次规划粗枝大叶的、自认功夫高强的少男少女的侠盗首秀就此开场。
三人进得馆中,一齐看了看这珍宝主展,只是看见几件中国珍品书法灵似天成、绘画飘逸如仙,石雕栩栩若生,但若论这品评欣赏,几人哪里能懂,只是粗略地记住了样子,就一齐寻得了一处僻静的所在,一齐打开怀表对时,便各自行动起来。
秦潇故作一副潇洒闲逸的样子,慢悠悠地仿似在一一浏览藏品,实则是在不住地偷眼瞧看警卫的岗哨地点和巡视轨迹,只是这博物馆实在是空旷宏大,只走了一楼的一翼便响起了闭馆铃声。
他见警卫纷纷劝解观赏人群出馆,便忙扭转身形,几下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走廊,见得两边都是门,仿似馆内工作人员办公之地。
抬眼望去,天顶除了几盏大型吊灯外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藏身之所?此时耳边已然听到警卫的脚步声。正急切间,只听得一声门响,一人西装革履走了出来,正低头在公文包中找钥匙。
他只见时机稍纵即逝,便间不容发,一侧身即杳无声息地贴到了那人的身后,在那人回头之际,他低头猫腰急窜进了屋中,只听得‘咔哒’门锁响,他已然被关于屋内。
再说周烔,分手之后就一门心思寻找合适的藏匿地点,他先抬头看向天花板和各处角落,均没有能够容得他宽大身材的地方。
正犯愁时,突然就听得一走廊里两个女人的说话声,忙闪到一边侧耳细听。一人道:“卡罗尔,今天可是累死我了,总算闭馆了。”“是呀,萨拉,这两天人可真多,都快干不完了。”
“就是,像这样的情况应该给我们加班费。”“可是组长没说……”“那我们还这么辛苦干什么?明早找她理论,特殊时期就要给加班费!否则凭什么别人都下班,就我们清扫工没钱还加班,这不公平!我们也要准时下班!”
“这样不好吧?”“有什么,明天她来了,我跟她说!”“可是……”“没什么,这里工资这么低,如果不是清闲些,谁会来这里干?走吧走吧。实在不行,明天我介绍份新工给你,保准比这里好!快走吧,我还要赶回去给我死鬼老公做饭,要不他又该连吼带骂了!”两个女工就这样脱了工作服,推推揉揉地走远了。
周烔见时机来了,进得走廊见一旁的清洁间虚掩着,便拧身进入,随即带严了房门。
盛思蕊自打三人分手之后,可是一直都没想过要找什么藏身之所,而是一个馆接一个馆地跟警卫玩起了捉迷藏。
她身形娇小柔韧,又穿着夜行衣裤,加之轻功已然有了进境,自视游刃有余,有时甚至敢如一只小猫一样贴在警卫的身后走。
就这样,她走走躲躲,遍馆地转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不知多久后馆中大灯齐灭,一排排昏暗的顶灯亮起,清场排查工作已然结束,馆中的脚步声也渐渐地稀疏起来。
盛思蕊索性找到一处雕塑群,跳上昏暗里的一个裸男雕塑的颈臂处倚靠着休息起来,心中还在暗想:这洋夷好不要脸,雕个人嘛还都是不穿衣服的,男人无耻惯了也就算了,女人怎么也这等不知廉耻!看来这西洋跟我华夏比起来,礼教的确是相差千万里。自己虽在彼国多年,可是看这雕塑呀画呀都是些裸体人物,还是难以接受。
不过又想钱先生说过的,这西洋诸国在一千多年前还都是衣不蔽体、头无片瓦,也可以理解。但自己从书中画中看到的那些着华贵衣饰的人像又怎么解释?想必是富贵之人穿得齐整,穷苦之人则无钱买衣吧。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得远处一阵脚步声响,听得一男子甚是兴奋地说道:“真心欢迎诸位来参观我的工作场所!这真的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二)
盛思蕊收拢身形偷眼望去,只见模糊的灯光下一高挑瘦削的男子正曲腰伸臂引着三个人向这边走来。这三人身穿带帽子的黑色斗篷,而那引路男子则对为首身形较为矮小的人毕恭毕敬。
四人一行径直穿过雕塑群向馆内另一端走去,只听被引那戴帽之人颇有不满地说道:“维德森,你在这里工作后,就应该第一时间请我们来参观的,竟然还要我们亲自上门找你。”
那维德森尴尬地陪笑道:“凯特小姐,我刚来不久,这博物馆这么大,很多事物还要熟悉。况且这里的藏品浩如烟海,光对珍品的查验对接记录就耗费了我和两个下属两个星期,直到今天还有上千件没有完成鉴别登载。本想等事情办完了再请你们过来的,没成想你们就先来了,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凯特调门突然一变:“难道不欢迎吗?”“哪里,哪里,”维德森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是,这是,意外的惊喜。”
盛思蕊听力惊人,两人的对话在这寂静的博物馆里还尤为清晰,她此时已然认定这就是凯特兄妹三人,于是便轻声跃下雕像,悄然靠近隐在暗处,接着听他们说些什么。
凯特接着说:“这还差不多。我们看报纸说这里有个珍宝展,就想过来看看。没成想路上耽搁了,现在才到,你看方便吗?”
维德森支吾了一下道:“这可是不巧,展览今天结束后,我们工作人员已经将展品封装了起来,现在打开恐怕……”
“噢,那就是不行喽!哥哥们,看来人家不是真心欢迎,我么还是回去罢!”说完转身欲走。
维德森忙拦住道:“凯特小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博物馆的珍稀藏品不计其数,比今天展出的更珍贵的有的是!比如说只有皇室和各国政要才能参观的F-01RP展区,那里的东西可只有很少的人才能看到,不如我带你们去……”
“不行!”维德森的话被凯特不由分说打断,“我们来就是看特纳的画的,如果不行,我们现在就回去了,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维德森见形势不对,再次上前恳拦,又低头沉吟了半晌,“凯特小姐,我不瞒你。这些展品中有的是别的藏家放在这里参展的,为的是先让珍宝亮亮相,好在之后的拍卖会上卖得好价钱,我们本来是要严密保护的。况且多数展品都已封存,要是你们执意要看,那我就……”边说边情意绵绵的看向凯特,“我就只好破例开箱了!”
盛思蕊在暗处听得此番对话,心中早已明了凯特此举纯粹是为了盗画,但看这有恃无恐的咄咄逼人,还真是将对方逼进了死角,直至逼的就范。
看来这位维德森应该就是学校盛传的凯特的十几位狂热追求者之一,才能如此死心塌地。她也着实疑惑这凯特除了有些姿色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好处,蛮不讲理,刁钻任性,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喜欢她?
其实她哪里知道凯特在这些追求者眼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家世背景。在那些一心追求权势地位、名誉金钱的人眼里,青春少艾的凯特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的女儿,为了追到她就算是为她提鞋、做马凳都是在所不惜的,何况是小小的低声下气。
她又想起上次比赛击剑,秦师兄也似对她心有偏袒,心中不免暗气,便寻思跟在他们后面瞧瞧,且看他们下面要干些什么,如果可以暗中搅和他们一下也不失为乐。
秦潇自打被锁进办公室之后,就一直隐身于文件柜旁的衣塔后,过了许久听得外面再无动静,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然深沉,透过夹着铁丝网的玻璃窗向外望去,雾中毛晕的灯光显得十分暗沉,他怕惊动外面的巡逻警卫,没敢开灯,而是从口袋中掏出晋师父给他们做的火折子,打开借着微弱的火光,四下小心翻看。
找了半晌,除了一张全馆的详尽建筑图外别无收获,看了一阵也看不出所以然,索性揣在身上,走到门边查看门锁,这是一把老式的转锁,纯铜的把手被磨得光滑泛亮,显然已是用了经年。
他用手扭了扭,虽然仍旧结实牢靠,但仍能用力扭下来。正思拊着要不要强行开门,便听得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是哗啦啦地钥匙声,随后门锁就被旋转打开。
随着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推,他已然悄声掩身于门后,只见一肥硕的警卫手执电筒向屋中照了一圈,随口说了一句:“每天办公室都是查来查去,哪里有过半个人影?这博物馆守卫森严,怎会进来人进来偷东西?是不是,保罗?”
“可不是,没办法,还得按规章来。先抽支烟吧。”说罢,手电光灭了,胖警卫转身出门。
秦潇在门轴缝处见两人叼上了烟卷,一人掏出火柴,他灵如游蛇般在间不容错的瞬间滑出了门,身影飞一般转身消失于昏暗中,携卷的风劲将那两个警卫点燃的火柴带得火光摇曳,一人道:“咦?保罗,这哪里来的风?”
那边藏在清洁间的周烔此时正倚在一堆包装草纸箱垛上打着盹,这里空间甚是狭小,一目了然。虽是存放清洁用品所在,索性气味还过得去,于是他便将一些箱子码起来,将成摞的草纸放在上面倚靠着休息。
他留意听着外面的钟声,直待得大钟敲过九响才蹑手蹑脚地开门出来。所幸他一直呆在黑暗中,外面黄暗的光线反而显得很是清晰,他转过几个弯来到约定地点,四下张望,人影皆无。
他掏出表一看时间也对,可这人呢?正在四顾寻找,脚下一不留神刮到了墙边的金属垃圾箱,发出了当的一声,心下登时一慌,暗叫:糟了!
远处已然现出两束手电光晃动着向这边快速移来,正手足无措间,只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转眼一望正是大师兄!
只见秦潇飞身上跃一把掰下墙壁天顶夹角装饰用石膏像,顺手放在垃圾箱上,拽着周烔飞身闪入一处展区。
手电光近了,两个警卫四下查看没发现什么,细照一下垃圾桶发现了那个石膏像,一人说:“妈的,原来是石膏像掉了,看来博物馆真的是年久失修了!幸亏掉落的时候我们不在下面。”
另一个说:“真是奇怪了,好端端地怎么会掉的,还恰好掉在垃圾箱上?”“别想了,下一秒发生什么恐怕上帝都说不清,我们还是再去那边走走吧。”
秦周二人见得二人走远,都松了口气,原来当时他们挑选集合点时,秦潇就已经仔细地上上下下查看过周围的情况和事物,刚才的那一下掩饰说是急智也是早有准备。
二人再次蹭到集结地点,四下左右张望,也不见盛思蕊的身影,秦潇拿出怀表看看,已经快九点半了,虽然四妹一贯偏好胡闹,可是如此约好的正事儿却也不怎么会怠慢。
正自心焦间,只听得正中的楼梯间有轻轻地呼哨声,抬眼一看,盛思蕊正将身体挂在二楼扶梯上向他们招手。
二人见状,忙飞身上前,只见她身形一闪翻过扶梯,向他们做了个噤声和跟着她的手势。随着她一阵风似的悄无声息地,七转八拐来到了二楼一扇高大的双开门面前,盛思蕊停住了脚,轻声对他们说:“你们可站好了,准备开眼吧!”说罢,轻声打开了一边门,带着二人侧身而入。
(三)
三人来得屋中随手关上门锁好,只见这座屋子比一般的办公室要高大宽敞数倍,四周皆是形状大小不一的木箱和各种器具,当中摆放着十余件板条箱,旁边还有两个四四方方的金属柜子,而地上此时躺着四人,一动不动。
秦潇见盛思蕊似笑非笑,眉头一皱:这丫头杀人了?忙翻过几人一看,登时愣了,原来是凯特兄妹三个和一个不认识的,此时都已昏倒在地。
他一探之下感觉气息尚在,不觉松了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周烔也大为不解:“我们功夫在身,尚且要小心翼翼,这几个人怎能轻松就进来了?”盛思蕊眼现狡黠,便将经历说了出来。
她自打发现几人之后,就一路蹑足尾行跟随,来到了这间屋外,趁几人不留意间蹭进屋中藏匿了起来默声观瞧。
只听维德森说:“你们要看的画就在这里,凯特小姐。”说罢一指面前的箱柜,凯特围着转了一圈说:“就这么几幅也敢叫特展?”
“凯特小姐,这珍品不在多少和大小,《蒙娜丽莎的微笑》就那么一小幅却是法国卢浮宫的镇馆之宝。这些条幅木柜里的都是特纳公认的杰作,价值自然不同。”
“那其它的呢?”“噢,其它的展品都不是油画,已经包装好放进保险柜了。”说毕,一指旁边的两个铁箱子,“凯特小姐如果你一定要欣赏特纳的画,我就打开木条箱让您仔细地看。”说罢,就要去拿工具,只听得一声叫:“慢着!”
维德森回过头:“还有什么吩咐?”凯特突然灿烂地一笑,笑得对面的维德森顿时手足无措,魂儿差点飞了,“其实我们来是想向你借一副画的。”
“借画?什么意思?”“就是借一幅画出去,不过说好只是借,天亮前就会完好无损地给你送回来,你看怎么样?”
“啊!”维德森听得目瞪口呆,“这怎么行!”“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抢!况且你都打包包装好了,随便挑一幅就行,我们保证一定会小心不让它损坏的。好吗?维德森?”凯特继续用柔媚的眼神看着他。
维德森额头已然见了汗,“凯特小姐,我已经跟你们说了,这些画有些是博物馆的,有些是私人藏家的,随便损坏哪一幅我都无法承担,这绝对不行……”“那可就别怪……哎,那是谁?”伸手向后一指,维德森回头去看时,后脑正中了凯特的一记闷棍,身形便瘫倒了下去。
凯特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说道:“只是晕过去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查理嗔怪道:“凯特,你太莽撞了,你打晕了他,我们等下怎么出去呀!”威廉也说:“对呀!还不如挟持他带画直到比赛结束,再把画和他一起送回来不就行了?”
凯特盯着二人良久怒道:“那你们怎么不早说?!”“我们哪有空隙说话呀?”
凯特青着脸咬着嘴唇,“算了,管不了许多了,反正刚才进来时门卫见过我们,现在只要把画拆下来带走,就说他在忙别的,不能出来送我们不就成了。”查理威廉二人见也只好如此,也就和凯特一起拆起画来。
威廉边干还边说:“你们知道怎么将油画完整包好带出去吗?”听没人回应,扭头一看,只见凯特和查理已然倒在地上,再欲回头,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完这上述经过,秦周二人心中也不禁愕然,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可算是碰上了。他们也着实没想到,凯特还能用到这等手段,可谓是想赢一场机关算尽。不过眼前的事该怎么处理呢?秦潇一时也捋不出个头绪。
盛思蕊看出了大师兄又在那里强扮诸葛,思前想后了,就嗔道:“还想什么想,现在大好时机就在眼前,这兄妹三个谁也没看到我们进来,索性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带出去,不是正中下怀?”
秦潇皱眉道:“可是如果他们三个转醒过来,不知会发生什么难测的后果?”
“就是你妇人之仁,他们三个打晕人家管画的人在先,要说有错也是他们抢在了前头,我们只是渔翁得利罢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可是,这背后偷袭不是大丈夫所为……”周烔也接口道。
盛思蕊怒道:“我说你们平日里还老是以大丈夫标榜,怎么一到这关键头上就比老妈子还婆婆妈妈?现在是要么借此机会抢先下手,要么退回去拱手认输,你们自己选吧!”说完索性气哼哼得背过脸去,作势要踢醒凯特等人。
秦周二人见状忙轻声喝止,秦潇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说吧,看了一眼地上知觉全无的凯特,目光中颇有不忍。
盛思蕊笑道:“这就对了嘛!不要担心了,就算他们过后被发现了,可也没人见他们盗画,想也无碍。况且他们家世了得,也不能惹下什么官司罪责。”
看见他目光中的不忍,接着笑说:“别儿女情长了,凯特大小姐只是睡一觉就没事了。”
秦潇瞪了她一眼接着问:“那你说的这些展品都在这里,怎么没看到我们古代的书画呀?”盛思蕊说:“就在这箱子里!”秦周二人顺着盛思蕊的指向看去,只见一个贴着‘中国馆藏’字样的四方金属柜子就在旁边。
三人走了过去蹲下细看,只见这暗色喷漆的柜子三尺见方,柜门嵌在门框之中,关上后严丝合缝,门上有一个把手、一个数码盘和一个钥匙孔。
周烔突然道:“噢!这就是最新的保险柜了!需要钥匙和密码一起才能开启。晋师父不久前就买了一个差不多样子的但小很多,正在家里钻研锁簧机理。我也跟着去学,现下也有些心得。”说毕有些自得的从怀中掏出一串铁质细长工具。
盛思蕊忙问:“也就是你能打开了?”周烔点点头又摇摇头:“也对也不对!”“此话怎讲?”二人皆是犯蒙。
“如果没设转盘密码,没钥匙也能打得开。如果设了密码……”周烔见二人盯着自己,故作慢条斯理:“蒙对了密码就打得开,蒙错了就打不开!”
二人听毕都是眼光一沉,盛思蕊伸手过去拧了他一把道:“这不是废话,没密码没钥匙我也打得开!”
周烔变揉胳膊边说:“哎呦,好痛。这也不怨我呀?晋师父说这密码转盘设正反两组密码,各控一个绞盘卡槽,错一个就对不上,他现在也只是看出了些门道,假以时日必能……”
秦潇叹了口气:“可我们现在须不容缓呀!”“那就只好碰碰运气了!”盛思蕊说罢起身过去从维德森口袋中掏出钥匙,试了一阵找对钥匙,反反复复转动数字盘碰运气。
没过多久她就摊手说道:“这么多组合要多久才能试中?不如我们弄醒那个管钥匙的,从他嘴里掏出密码!”说罢眼光一横就要起身。
秦潇忙拉住:“万万不可,那我们就不是盗而是明抢了!而且还暴露了行迹。”“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干着急吧?”盛思蕊跺脚道。
“那也未必!”周烔猛地来了一句,二人都疑惑地望着他,只见他双拳紧握,关节嘎吱作响,“让开,待我把锁芯拧将出来,门不就开了!”
只见周烔走到近前,骑马蹲档,力运双臂,灌于右掌,左手按住保险箱,右手握住铜把手,闷喝了一声。
只见得箱体在吱嘎声中左右微微移动,而后腾地一下,那锁芯已然连同把手被生生拉出,在周烔手上微晃。
秦盛两人心中都是暗叹:好大的力道!盛思蕊忙过去伸手透过被拽通的锁孔去拽门,可是门纹丝未动。秦周二人也轮番过去拔门,门都如焊在门框上一样,不动分毫。
就在这焦惑的当口,周烔突然叫了一声:“哎呀,我忘记了?”“忘记什么了?”“晋师父好像说这门锁不但有侧框锁舌,还有上下各两组锁舌,如果不是钥匙密码配合,是打不开的!”
他边说边继续伸入手指试图通过锁芯的孔将门硬拉开,可是只有指头借力这门又哪能动得分毫?
盛思蕊看着他急的额头已经见了汗珠,揶揄道:“也亏得你还记得晋师父说过这话,要不岂不是让他老人家背这不白之冤?”
秦潇小声说:“你也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是正章。”就在此时,旁边突然传出‘啊’的一声清响。
众人忙循声望去,只见倒地人中有一个手臂动了一下,似是将要转醒,看模样正是凯特!盛思蕊正要过去再补一下子,胳膊已然被秦潇拉住,并不住向她摇头。
盛思蕊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个秦哥一见到这蛮夷小妮子就心软,我就偏不听你的!正要挣脱,就见秦潇目光恳切之情流露,也就下不去手了,只好问:“人马上就醒了,你既然执意保她,那就想个办法脱身吧!”
秦潇扭着眉头不住四下张望,寻找貌似能打开保险箱的家伙,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
那边厢周烔还在用两根手指抠进锁芯空中,用着九牛吃奶的力气跟门较着劲儿。
盛思蕊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决心,缓缓将手探入怀中,却又轻轻摇了摇头抽出手来。
她转而仔细观察起保险箱,这箱子四四方方,严丝合缝的,倒是看不出还有什么薄弱之处还能打开。
这时她的眼光停留在箱侧的一个隐形扣手处,探手一扣把它折开,随即眼前一亮,轻呼道:“别再胡乱忙乎了,我有办法了!”
秦周二人忙聚到她跟前详问,盛思蕊问周烔:“二师哥,你试试这箱子有多重。”
周烔听言蹲下,一手按住一侧顶角将保险箱翘起,一手探住另一侧底角,一用力箱子已然轻轻离地,他随后松手放下说道:“差不多两百多斤。”
“那你能抱着它跑多远?”盛思蕊问道。“说这重量还是不在话下,只是这东西四四方方,很是宽大,不便拿起奔行。”
盛思蕊用手一指:“你们看这箱子两侧各有一个扣手,两个人一起提起来走是不是就轻松方便多了?”随即看着二人挑挑眉毛。
秦周对望一眼,“你是说,连箱子一起拿走?”“对了!”盛思蕊目光不容置疑。“可是那么多报警和警卫,这么一来,我们不马上被发现了?”
盛思蕊眼光一沉道:“都这时候了还怕这个?再不赶快出去就被屋里醒来的先发现了!”
秦周二人见也的确别无它法只得应承,从大门出去是万无可能,秦潇只得跑去查看窗户,兴得这窗子十分宽大,只是有夹层铁丝网拦着。
他便欲查看这铁丝网如何拆卸下来,此时就听得一声颤巍巍的叫声:“你们要干什么?”只见身后凯特已经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正圆睁双目看着他们。
盛思蕊忙飞身上去伸手在她勃颈处一斩,她又软瘫瘫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昏死过去。
(四)
三人听到了这声喊均是心下凛地一惊,侧耳细听果然已经有奔跑声和叫喊声陆续逼近这件屋子。秦潇周烔均跃上窗户手忙脚乱去拆铁丝网的衔接处,盛思蕊则搬起另一个保险柜再搬过其它的箱柜抵住门口。
不多时已经有了开门撞门之声,众人更是惶恐手脚大乱。周烔突然抱起箱子对二人说:“你们让开,我用箱子把窗户砸开,然后我们破窗而出!”
二人急闪,只见他抱箱于胸继而举过头顶,只听得‘啊’的一声断喝,箱子飞出正砸在窗户正中,窗上玻璃俱被震碎,窗棂碎裂,铁丝网被灌了一个大洞,但是没破。保险箱又‘铛’的砸回到了地上,大理石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坑,箱子却纹丝未破。
周烔过去抱起箱子退后两步正欲再砸,秦潇叫道:“二弟,你且向后多退些再抛,我在空中助你一脚之力!”
周烔依言后退了十步有余,将箱子直线抛出。在箱子距窗户三尺之遥时,只见秦潇已然飞身赶到,伸出右脚猛地一蹬箱子。
那保险箱在双重力道的作用下,轰地击穿了铁丝网向外坠去,而一条身影也紧随其后飞了出去。
先行飞出的是盛思蕊,她见箱子掷出的力道已经减弱变为下坠,便疾风般飞至箱侧。
她心知这力道不可硬接,出掌向前一拍箱壁,保险箱坠势立减,斜斜地向前飞去。
之后一条身影紧跟着箱子飞出,正是秦潇,他见保险箱去势又减,就又在箱壁上蹬了一脚,箱子再次加速斜飞向前,直至去势尽卸才平平地落在地上,而此时已距博物馆十丈之遥。
待得周烔从后追上,身后已是哨声、人喊声、鸣枪声四起,交叉闪射的手电光束也已逼近身后。
秦周二人忙从两边抬起保险箱,盛思蕊飞窜上了一旁的屋顶叫道:“你们在下边走,我来断后。”
此时外面的街头已然被茫茫的厚雾夜幕笼罩住,连路灯都已看不清晰,秦周二人只能望着脚下的路,循着西边的方位一路狂奔。
此时大英博物馆的报警已经惊动了周边巡逻的警察,他们更是踩着自行车、骑着马驾着车加入到追捕的队伍之中。
一时间伦敦的街头有如暗黑中沸滚的巫师药锅,既看不出个所然,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听得粉红浓雾中的翻滚沸腾之声,以及如火花般翻出的点点光亮。
盛思蕊身在屋顶也没能占到太大便宜,每飞窜一次都像是播着雾气前行。还好她没事抓鸟练得好眼力,才勉强能在飞跃街道时不会脚下落空。
不过她惊人的听力眼力倒是派上了用场,每每有人开枪时,她便能凭借微弱的火光和声音用飞镖将那人击中。
这飞镖是她软磨硬泡晋师父做来给她打鸟的,镖头都是钝的,这次为防不测特意带来,还真是物尽其用了。
她一路飞奔下来,遇桥则蹿,逢房就跨,看见骑着车马的、开枪的就一镖打下来。
过了大约一小时的功夫,呼叫奔跑的声音就已经越来越远。她刚放慢脚步,就见得两辆马车从斜刺向秦周二人急奔过来,车上人举枪叫道:“警察,不许动!”
她忙一把镖飞甩出去,只听得马嘶人号倒在了一起,但还有两名警察在翻车前就已下车,举枪就射。
她再探镖袋已经空空如也,就在空中几个起跃到了他们身后,手掌一斩一个,二人闷声倒下。盛思蕊再次飞上屋顶,可是秦周二人也已不见踪影。
她在屋顶忙四下查找,此时已然接近城郊,雾气渐弱,依稀间见二人正倚在一堵墙边不动,便纵身飞了下去,此时二人已然是气喘连连。
她忙问:“怎么了?这点路都跑不动?”周烔白了她一眼:“你是无担一身轻,你来试试?”说罢继续喘。
原来秦周二人抬着箱子在街头飞奔实非易事,如果让两人每人背上百十斤的铁坨只要绑的好是断然不会这般辛苦,苦就苦在这是两人一起抬一个箱子。
这保险箱宽宽大大,没什么抓手,一个人抱起来实在不便,两个人一起,步伐速度都不一致,抬起来磕磕绊绊,奔行起来更是说不出的难过。
此时二人都已身形俱疲,趁着追兵已然被甩远,停下来歇歇脚。盛思蕊站定下来,也觉得脚软身乏,看来这后有追兵疲于应战情形下的飞奔可和飞身抓鸟远不一样。
三人正喘息间,就听得身后又传来了车马人声,三人俱是一惊:这帮警察竟如此神速!殊不知此时伦敦早已下达全城通缉令,全城的警察都已严阵以待,如渔人在城里撒开了大网,就待几个抬着保险箱的贼人落网。
秦潇看看高墙屋顶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实难再带着这箱子施用轻功,看来想把它带出城去恐怕没有可能了!”周烔也是摇头叹气。
盛思蕊咬着嘴唇望着保险箱沉吟了半天,猛地一跺脚从怀中抽出一个扁长的布包来,对秦周说:“你们要向我允诺,之后看到的绝不告诉义父他们!”二人错愕的对视了一下,疑惑的点点头。
只见盛思蕊打开包袱,露出了一柄不足尺长的短匕,拔匕出鞘,一束寒芒耀过二人双目。
盛思蕊飞快地用匕首在保险箱门四周划了一圈,而后芒光一闪短匕就已入鞘,她飞速包好塞于怀中。
只听‘铛’地一声,保险箱门掉落于地上。虽然盛思蕊动作飞快,但秦周二人也看得真切,可谁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划箱门就掉下来了,都是呆在当下。
周烔缓过劲儿来怒道:“四妹,让我们抬着个铁墩子跑遍了半个伦敦城,你现在才打开,是拿我们耍笑玩吗?”
盛思蕊歉声道:“这实在是不得已,请二位兄长包涵。”秦潇也要追问,但听得人声车马声越来越近,只得愤愤说:“回去再说!”盛思蕊忙道:“你们可是答应我了此事绝不告诉义父他们。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呀!”
几人这才将看了一下箱中之物,只见有几个卷轴和一个精美的鎏金盒子,便分别装在身上,一一跃过了眼前的高墙继续在街道奔行。没多久前面已见开阔迹象,看来马上就出城了。
这时一辆马车突然从前方斜刺穿出停住,车上下来一人站住,冷冷的说道:“都给我站住!”三人抬眼一看都是惊得呆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