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名宦
炎炎大日下，一只队列整齐的军队脚踏着枯黄的草地上，向着帝国的北疆慢慢移动着。
楚毅发兵北上已经过去了十天，这十天楚家军虽然跨过了长江，但是数千里的征程不过才刚刚走过三分之一。
十天里在这一路上有无数人用生命给楚毅上了一次明末社会学课程，当数之不尽盗贼、流寇被楚家军变成一句句肮脏的尸体之后，就有聪明的难免远远的吊坠在楚家军队伍后面，让楚毅不得不下令返程的辎重部队带上这一群群的难民回到南方去。
杀贼是光明正大的，杀官却是需乔装一番，不是楚毅想杀官，凡是楚毅下令诛杀的官吏各有各的取死之道。
地方文官里最高杀过一个县令，一个主簿，几个当地豪强。
地方武官里所杀更多，有巡检、税吏、捕快、千户、百户，人数实在太多，所作所为亦是触目惊心。
看着跪伏在地上那一片片乌压压的追随者，楚毅心情复杂无比，他不过是杀掉了欺压在他们头上的极少部分恶人，又给了他们一些粗粝的粮食，这上万流民就变成了自己最忠心的部下，再想一想天灾更加严重的陕晋之地，那是数百万活不下去的灾民，而且灾荒仍在加剧，官绅还在欺压，流民已经向着流寇转变，朝廷的力量确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数百万灾民可以拖死大明皇朝一样可以把现在的楚毅撕成碎片。
怀着各种心思，楚毅率部赶到了开封府。
如今的地界是开封，整个天下都数得着的大城。
楚毅决定在开封周边修整数日，十天的长途跋涉将士们的辛苦楚毅是看在眼里的，或者说将士们心里相比于残酷的训练并不觉得饭菜管够的长途行军有什么辛苦，但是楚毅十一岁的身体确实难以忍受。
此时的开封在河南这个天下之中的地界上，除了洛阳外没有那个城市比其更富裕，封地开封的大明周王一系更是藩王里富可敌国的角色，这么大的城市供养起楚毅的三万大军是没有问题的，再三向开封府保证只是采买物资，大军绝无进城打算，才让开封府上下得以安心。
物资采买事务只有楚有禄负责安排，楚毅那颗欲图看遍天下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于是早早的便脱去了轻甲，换了一件精美的儒衫，一派贵族子弟的气息扑面而来，片刻后，彭飞等人也都换好了衣服，加上百十个便衣的护卫，一行人从开封西门进入了这座千年大城。
彭飞带着大家沿着大路走走停停，欣赏着大城市的特色风光，相比于一年前的常德府城来说，住户数十万的开封府的确繁华不止一筹，楚毅一行人游览期间不断的有家丁小厮过来自称是谁家的奴婢，想请求楚毅一见，闹得楚毅烦不胜烦，干脆在城里包了一间客栈住了两天，当第三天将物资购买足够后便直接离开了开封，楚毅的第一次开封之行并不愉快，许许多多的名胜古迹也未曾游览，只能期待他日了。
跨过黄河后一路继续向着东北前进，走太行、过河北、至京城。
崇祯六年夏，楚毅率领三万楚家军赶到北京城外，被人拦住了，拦住楚毅的是一个太监，一个名留青史的太监。
“下官楚毅，见过王公公。”
“楚大人少年英雄，不用多礼，今日见到了楚大人才知道书中所记载的神童并非空穴来风呀。”
来到楚毅军中的正是崇祯皇帝的贴身太监，司礼监柄笔王承恩，上一任司礼监柄笔名叫魏忠贤。
楚毅令人奉上热茶之后，双方安坐下，才开口问道：“不知大公公今日来下官这粗鄙之地有何要事？”
王承恩一边端着茶水一边笑呵呵的说道：“上一次有大军兵临京师城下还是崇祯二年建奴入关呢，没想到这么快楚大人也来了京城，可惜京师已有破败之像，未有威严之势以供楚大人一观。”
听到王承恩的话，楚毅心里一惊，想到：“死太监是要威胁我吗？北上山海关必然是要经过京城，如果冤枉楚家军意图不轨这事儿就难搞了，不要讲什么道理，到了楚毅和崇祯皇帝这种地步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楚毅心念急转，道：“建奴犯边，吾等匹夫痛彻心扉，可惜当年毅卧病在床，不可动弹，否则定要北上为国效力，好在天可怜见，百病消除，如今正要提领大军一雪兵临城下之耻。”
“楚大人一腔热血，咱家一定转告给皇爷知晓。”
“楚毅多谢大公公美言，只是楚毅愚钝，请大公公明示此行可有楚毅效劳之地？”
王承恩见楚毅再次问起自己所行目的，于是说道：“并无他意，只是想来问问楚大人麾下部队开拔所需多少费用？能否先行开拔，让朝廷多些时间筹措军饷”？
听到这话楚毅才终于明白这王承恩所行目的，原来不是敲打自己，而是有事相求，朝廷害怕发不出楚家军的军饷，楚毅借此闹事儿。
想明白了事情头尾，楚毅也就放松了下来，道：“大公公多虑了，楚毅此次出兵一面已经做好毁家纾难之准备，二是家里的玻璃生意还算兴隆，三是常德府士绅多有捐款，故而开拔所需军饷是不缺的，至于开战所需嘛，在下也绝定出关找建奴去取，不费国库半分。”
“楚大人所言当真？”
楚毅的一番话把王承恩吓得从椅子上站立了起来，毁家纾难？这个词在书里见过，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过。
“下官绝无虚言，愿立军令状，此行一不需朝廷粮饷、二不劫掠百姓，所需军资一律自备或是出关劫掠建奴。”
“好好好。”
王承恩脸上也失去了稳重，按规定三万人开拔的饷银不过十万两上下，扣扣搜搜一下还能更少一些，王承恩不是没有见过大钱的人，而是这个事情对于任何时代来说都是刷新三观的事情，自费为国征战？老王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楚大人言重了，军令状什么的就无需再提，朝廷是相信你的。这样吧，你能体谅朝廷的不易，朝廷也不能亏待了你，你可有什么要求？咱家为你上奏天子。”
楚毅思索了一阵，道：“也有一些事情，我楚氏的玻璃作坊缺少工匠，如果朝廷愿意把一些工匠极其家人赐予下官的话下官就能挣更多的钱了。还有想要派些人手入城采买一些粮草物资，想请大公公考虑一番。”
王承恩立马回答，道：“两件事情都无不可，咱家答应你了，你可以派人入城采买物资。等你凯旋之时咱家为你准备一批工匠带回常德府。”
楚毅提出的条件本就微不足道，王承恩能够答应也是情理之中，一场简短的交谈双方都比较满意，楚毅作为吃亏的一方还能有满意的心态是因为从来就没有奢望过朝廷给予自己什么，王承恩满意的是只要不向朝廷伸手要钱的官儿，就是让他满意的好官儿，这些年崇祯王承恩这对主仆在银子上面吃的苦头实在是太多了。
又三日后，在京城把手底下的银子花了差不多的楚毅终于拔营骑兵北上了，这三天里已经接到了杨嗣昌好几封催促的信件，可见其在山海关已经享受到了手里没兵的困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