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牛归来的壮举被小院群众作为饭后谈资调侃了小十天,我想指控站和警卫连的这帮家伙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看到了水牛就会想起我,真是凭“实力”做实了“牛排”的称号。
八一建军节这天,食堂按惯例搞会餐,每个班的大圆桌上都摆满十道大菜和整箱啤酒,节日的饭堂,规矩被暂时撂下,大家老老实实吃饭的少,举着装满啤酒的搪瓷缸跟战友们串桌干杯的大有人在。
冬雪往我的搪瓷缸里倒上啤酒,我有些犹豫地小声说:“你知道我来部队我爸给立了‘三个不允许’政策,这喝酒就占头一条。”
她拍拍我:“除非你酒精过敏,不然我劝你还是练一下。其一呢,像这样的聚餐,我们这里经常搞,大家都喝就你不喝会显得不合群。其二,你没在南方过过冬,等冬天一来你就明白了,能喝上一小盅再入睡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我刚想说那我就意思意思,小喝几口应应景,就听身后的警卫连人未到声先到地围过来一群人:“牛排,牛排,咱们喝一个!”
“…………”牛——此后将与我同在!
大中午就喝得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被隔壁三个班的战友你一杯我一杯给灌了个水饱,还好这里人都有午睡的习惯。拉上窗帘,躺在我刚领回来的凉席上,和冬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找睡意。
“来,跟我说说你爸给你立的那‘三个不允许’。”
“第一,不允许抽烟、喝酒、打扑克。第二,不允许在外地谈恋爱。第三,不允许打着老爸旗号办事。”
“第一条抽烟喝酒还能理解,怎么连扑克也不让打了?”冬雪笑嘻嘻地要我解释。
“我爸说打扑克太容易上瘾,让人变得爱较劲,无端滋长胜负心,不利于团结,还浪费时间。”
“那你爸不打牌?”
“他当然打,”我忍不住吐槽老爸:“在北京午休时间没咱们这里长,单位离家又比较远,基本上没人睡午觉,吃完饭就凑在一个办公室打打扑克。我觉得上瘾、爱较劲啊、胜负心什么的,一定是我爸长期坚持午休时间打扑克的心得总结。”
“哈哈哈,还真是。”冬雪忽然把声音压低:“你那第二条和第三条,如果让咱们站长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你看刚才隔壁过来跟你敬酒时,她眼睛一直充满戒备地盯着咱们……唉,其实找机会我应该跟她‘透露’一下你家这三条铁政,也让她放宽心。”
“她怕我成为第二个杨晨吗?”
“我想是的,而且对她来说你要比杨晨难管。为把杨晨和老三分开,她介绍基地作训处的马参谋给她认识,又主动跟领导争取到去培训的名额。她在旅里和基地都有不少交情,操作这些没啥难度。可你不同,她知道你有背景,自己左右不了你的去留,一旦你也跑去和战士谈恋爱了,领导怪罪下来,还不是都得她兜着?”冬雪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懂谈恋爱这回事,但是我就是整不明白杨晨为啥要听她那套,她们凭什么那么肯定跟天佑就一定没有跟基地那个马参谋好?”
“我也没谈过恋爱,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不过我觉得每个人对‘好’的理解不一样吧。”
“那你认为谈恋爱什么是最重要的?”她忽然坐起身,背靠着墙看着我。
“当然是喜欢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谈恋爱就是交男朋友,应该跟交朋友是一个道理,首先你得喜欢,才谈得起来吧。”
“站长要是听了你这番言论,一定翻个大白眼给你:‘小刘啊,你就是家庭条件摆在那里,才敢说出这么任性的话,你要是像我们一样命运和大山紧紧捆绑在一起,就会把喜欢放到后面去考虑。’”冬雪学起站长的南方腔惟妙惟肖:“她有没有跟你灌输她那套小石头变鹅卵石的理论?”
“说了,我后来也想过她说的这些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但现在也不能反驳什么,毕竟时间太短火候不够,我很好奇等自己到了站长的年纪会不会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我觉得不会,你们不是一类人。”
“我是哪一类人?”我也坐起身来,认真地等待她的答案。
“你是那种……会让人暂时忘记年龄忘记身份……仅凭着直觉就很想去亲近的人……我也说不清,这算是哪类人,”冬雪揉揉自己的寸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很少叫你刘排,是因为我觉得那样叫你显得生分。郭排不一样,从第一眼见她到现在我都叫她排长,那更像是一种符号,就好像我们叫站长,你必须那样叫,即便有一天那个位置换成了别人,你还是得这样叫。你明白吗,我心里觉得我叫的不是她,是这个地方对那个位置的人的一种规矩,我不想那样叫你,可能是因为我心里觉得你不属于这种规矩甚至不属于这里,你在那些之外,我才可以走近你。”
“…………”我沉默了很久,慢慢消化她的这番话,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在站长见不到的地方,你就叫我樱子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