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勾起伤心事的赵简沉默,李青衣和郇贵则话不投机,于是皆默默走着。
郇贵倒是什么也没多想,自当是招惹了那家出来玩的王公贵族,之前是只顾着赶路,心急了些,不然也不至于吃这么大亏。
毕竟郇贵是个商人,而且买卖真的不算小,这点眼里劲还是有的。
其他不谈,光是这位姓赵的公子身后跟着的侍女就知道不凡来,本来他见着这侍女虽然蒙着面纱,但身着绸缎,料想也是个贵女,但见到其对着那赵公子马首是瞻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下人。
瞧瞧,还是自己瞎了眼,人家一下人穿的都比自己有排场,招谁不好,非要惹上这么一位煞星。
李青衣跟着赵简身后,面露忧色,倒不是介意后者去蒹葭水榭,自打知道这位赵公子跟定王交情非浅之后她就确定整个安邑没人能找这位麻烦。
不过自己好歹还算个姑娘,虽然人家公子不说,自己总不能一直这么装傻下去。
“公子,我……”想到这里,她快步跟上赵简,轻轻扯了一下后者的衣袖,小声道。
“嗯?怎么了,不舒服?”赵简道。
“不是,就是谢谢公子那日救我。”李青衣神情羞涩,虽有面纱遮盖,不过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青纱下面的一片彤红。
“哦,犯不着。到时候我把这些事儿都抖给赵由林,他个高,顶得住。”赵简不以为然,其实她也大概猜到李青衣想要说些什么了,于是又接着道。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我就跟赵由林说说,把你安排到定王府去,或者你家乡在哪儿,我让赵云送你回去。”
“公子,青衣不用,自从父亲将我卖给琴楼之后,青衣就再也没有家了。”李青衣语气有些哽咽,说实话,她连自己父亲的相貌都不记得了,更别说何为吾乡了。
“不怪你,也不能怪你父亲,都是这吃人世道干的。”赵简叹了一口气,每逢乱世,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并不少见,其实也不能算是绝情,至少像是李青衣这种被卖给琴楼后能活下去,要是跟着他们,只有饿死这一条路。
“这样吧,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身边刚好缺个服侍的人儿,你就伴在我身边,权当是为我打工了。”
“打工?”
“对,就是你替我干活,我给你钱。”
“啊,公子使不得,您将青衣救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青衣岂能收公子的钱。”李青衣急忙道。
“嗐,一码归一码,权当是为你自己攒嫁妆了,平日就是弹琴给我听就好了,我也欣赏一下。”
“公子琴道造诣远比青衣出彩,青衣不敢。”见到赵简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李青衣只能一口应下,不知为何,在听到是为她准备嫁妆之时,她的心里兀地有种失落感。
“两位,我们到了。”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前面的郇贵突然停住,转过身朝着赵简道,在他面前矗立着的,是一栋三层的高楼,雕梁画栋,看的是极为壮丽。
木质的结构增添了其古色古香的韵味,即便是站在门口,仍旧能闻到一股淡淡香气,不浓,但是很清晰。
大门开着,用一层薄纱作为门帘,因此见里面有些模糊,隐隐闪动的身影无不身子曼妙,虚幻之下更添一层朦胧美感。
正当中,一块木质牌匾高挂,褐色的木质纹路清晰,无丝毫其他装饰,比起别家的鎏金纹来到更雅致不少,其上,“蒹葭水榭”四个字,像世人表面这楼的身份。
“不错,看上去有那么一点高级会所的样子。”站在门口打量一番,赵简做出了评价。
“走吧,咱们进去,郇贵,这里你熟,还是你带路。”她道,至于李青衣,身份暂时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你跟在旁边,一步都不要离开,也不要吱声。”赵简吩咐李青衣,后者会意点头。
迈步入了蒹葭水榭,一进门就是被一条长走廊连贯着的大厅,四周同赵简想象的老鸨子跟上来热烈招呼不同,除了来往的伙计脚步匆匆,里面幽静的很,除了隐隐传来的悠扬琴声,在这就是有些许流水的声音,偶尔传来一两句清脆的唱腔,让她品品点头。
像是琴楼楚馆毕竟发展于楚国,因此里面的唱词唱腔无不照搬的后者,也就是所谓的楚辞。
对于楚辞,赵简知道的也不多,后者是战国时楚国民歌的基础上形成并流行的一种歌曲体裁,算得上是中国南方文化音乐等我代表。它以楚国的历史、风俗、音乐、方言等为背景,有着鲜明的特色。
此外,因为楚国盛行巫道,所以楚辞自然免不了这一元素,实际上它也就是楚地原始祭神歌舞的延续,像是著名的《九歌》,《离骚》等,都收录在楚辞当中。
这时候的琴楼里,琴女们唱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祭祀所用歌曲,而是进过楚国诗人们的润色,在前者基础上改良的诗歌,文风华丽,词藻优美,深得各国名人雅士的青睐。
“赵公子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别急,跟着我。”一进到蒹葭水榭,郇贵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就是原本的拘谨也开始变得自然,他拉住东望西瞧的赵简,小声道。
“在这里面不能大声喧哗,脚步声也要轻。”踩在木质的地面上,他望着来往的伙计,目光投向走廊深处,由于屋内光线不是很好的原因,尽头只能看到强烈的白光。
“过去吧,这蒹葭水榭之所以能成为这安邑第一琴楼,那里面才是真正的妙处。”他说。
拢共十几米的距离,几个呼吸的功夫,迈过门槛,赵简这才发现里面的洞天。
这是一个天井,一进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座假山,约莫二米来高,上面不知何处来的流水,之前赵简她们听到的水流声就是这里传来的。
四周围着小楼里摆着不少座椅,落座的客人挺多,错落摆着的位置几乎坐满,只留下几个角落背阴处尚且空着。
中间的天井不小,假山后面空间极为富余,一个高台子搭了起来,高度快够着二楼了,台子上坐着几个穿着纱裙的女子,模样俊俏,皆是豆蔻之年的小姑娘,不过放在这时候,差不多也是嫁人的年纪了。
像是李青衣,今年也就刚好及笄,十五不到十六岁。
“呦,郇爷,果然是您,怎么今天还带了为公子过来过来。”一进来,就有伙计跑过来,朝着郇贵做了一礼,招呼道。
虽然郇贵也就是个商人,但这些伙计做下人的身份那更是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
“嗯,你小心伺候着,这位爷来头可大着呢,少拿招呼我的那一套对这位,不然谁都保不了你。”郇贵语气嚣张,先前赵简说了,今天不用他郇贵掏钱,因此它可算是硬气一回。
赵简则拉着李青衣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说实话,她很享受这种有狗腿子帮自己耀武扬威的感觉。
“哎呦喂,您瞧我哪敢呐,就是蒙谁也不会蒙您啊,您可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还有这位公子,这里不是呆着着地儿,要不容小的带几位上楼,咱们挑间雅间?”
伙计方才还心道这新来客人奇怪,上这里来玩,根本没见过有谁自带女人的,这跟去酒楼自己带菜一样,是要往外轰的。
这郇贵他认识,平日里说话倒没这么硬气,今日敢这么嘚瑟,估计这位来头还真的不会小,得,他虽然是个小伙计,但迎来送往的见过的大人物也不少,这大人物们大多都会有些怪癖,想来这位也是。
“好,前面带路。”赵简点头道。
“几位请!”伙计道。
走上楼梯,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这时的赵简才发现些许这蒹葭水榭的不一般来。
“不错。”她道。
“公子,什么不错?”李青衣跟在赵简后面,自然听的清楚。
赵简闻言,指着厅堂间几根柱子道:“你瞧见没有,这几根柱子的材料可不一般。”
“恕小女子眼拙,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殊来。”李青衣道。
“嗯,这不怪你,你看我们脚下这楼梯,这是用杉银杏木做的,像是牌匾木装饰一般都是这种木头,不过这木头虽好,但是比较光滑,所以你看,这楼梯上都铺了一层皮毛垫子,这价钱就不一般了。”
“公子知道的真多,不过这和那柱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李青衣不解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银杏木算得上最为顶级的材料了,不过还有一种木头比银杏还珍贵,你可知道。”
“公子是说……”
“没错,你看这柱子的材质跟咱定王府正厅的柱子是一样的,是楠木。”
“这……公子是否确定,这楠木可是王宫庙宇才能用得的,这里有楠木,岂不是……”李青衣脸色微变,她虽然不认识楠木,但尚且还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这里来头要比你想象的深,他王户还没那个身份用楠木。”赵简右手虚按,示意李琴衣冷静,至于她,神色不变,但目光里尽是凝重。
“好了,既然到了这里也就回不去了,放心,一切有我。”
“嗯,青衣一切任凭公子吩咐。”听到赵简的声音,李青衣神色变得安然,不知为何,望着赵公子的背影,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