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后,整个安城显得异常安静,城里亮起的烛光也寥寥无几,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狗吠,才让这座死寂的城市稍显出几分生气。
楚乾把雪白的毛巾放进澡捅,拿出拧干后铺在了自己脸上,靠着澡桶的边躺了下去:“你说他?让我把他留在身边能干些什么?吃的比我还多,说话还说不清楚,还杀人越货,他能打得过谁啊?”
”话不能这么说嘛,怎么说他师傅当年在天京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徒弟能差到哪去?“吴勉坐在另一只澡桶礼,拿着毛巾在身上不停地揉搓。
”邹寺,邹寺,额不关怎么嗦,也不能败落额丝服的面子。”白延虎坐在最外边的澡桶里,大大咧咧地笑着。
整个屋子里布满了从澡桶里散出去的水蒸气,袅袅的蒸汽里,三人在澡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随咧?还不来?人撕剌?“白延虎突然对着外面吼了一声,惊得养在史府里的狗狂吠不止,很快整个城西的狗都吠了起来。
”来咯来咯,咋样?还舒坦吧?“胡涉吃力地提着桶热水小跑着进了屋子,给白延虎和吴勉两人的澡桶里补上了热水。
”我这不用加了。“楚乾对胡涉摆了摆手,又看向吴勉,”那你说的那个白礼,那么能打,跟你比起来谁更厉害?“
吴勉的身手楚乾见过,那飞刀耍得神出鬼没,让楚乾觉得很惊艳。吴勉也学着楚乾的样子靠坐在澡桶,开口说道:”如果十几年前他还在天京的时候,那时候是比我厉害的。现在嘛,不一定了。以前周密没在你爷爷身边的时候,他才是你爷爷手底下最能打的那个,那时候你还在皇宫里,对外面的事情不清楚。“
”这么能打,为什么还要走?“楚乾直起身子,看着吴勉。
”哎,不知道他从哪里接了个活,杀了个人,被黑路上的人通缉,没办法才跑了。“
”杀了个人?你们这个不天天死人吗?死个人算什么?不还是有我爷爷这层关系吗?没保住?“楚乾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
”杀的什么人你知道吗?前大理寺卿朝海。“吴勉伸长了手,从旁边的桌上取过了烟袋,”朝海这个人也不干不净的,跟天京城里很多黑面上的人都有来往,他一死,那些人想走货进天京的路子就断了。白礼这是断人家财路,人家能放过他?你爷爷嘛,肯定出面保了,后来剁了他两根手指,把他从天京城里踢出去了,这事才算翻了篇了。”
楚乾恍然大悟:“哦,手指原来是在这儿断的啊......那我周叔呢?周叔要是对上那个白礼,你觉得谁能赢?”
”你爷爷庆历八年回乡探亲的时候从路边把你周叔捡回来的,白礼庆历六年就走了。两人没对上过,不知道。不过吧,我觉得白礼就是对上他了,也悬。“吴勉伸手对楚乾比了个大拇指,”周密,京门第一!“
”呵呵,也是。外面人都说不管是谁对上我周叔都走不过三十回合。“楚乾撇了撇嘴,一脸得意。
”哎!“吴勉尚未收回的大拇指对向了自己,”三十回合有些夸张了啊。“
”你行?“
”我就见过不下五个人能跟他打够三十回合的!”
”说说,说说。“楚乾从水桶里爬出,趴在吴勉的水桶旁直勾勾地盯着吴勉。
吴勉在一片水蒸气中,终于点亮了烟杆上的火光,他靠在水桶里,惬意的抽起了旱烟:”行,今天没事,就给你说说。草原上有个人,比马还高,比牛还壮,是草原皇帝的护卫头子,那个人我觉得能和你周叔对上几手。”
“他两打过?”楚乾急切地问道。
“没有”吴勉摇了摇头,“除了那个人以外,这几年你们凉州楚地也出了个狠人,叫什么常玉的,听他们说手脚功夫也很了得。传说他曾经深入草原,跟草原上那个男人对过一次,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如果他对上你周叔,胜负也很难说啊......”
“净说些白瞎的,你就说说跟我周叔打过的行不行?”楚乾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了。
“行行行,我就跟你说说我见过的。”吴勉点了点头,一脸苦笑,“这第一个人嘛,是天京城羽林卫的大统领,叫张定,你应该听过吧?周密刚来天京的时候,打武馆,这个人看不惯,后来约了你周叔。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能在你周叔手上走个七八十回合的。“
楚乾大吃一惊,张定这个人他不仅仅只能说听过,早年在皇宫里,他和两个皇子的武艺马技师傅就是张定,他是楚乾相当熟悉的一个人了。
”第二个,是天京城北一家拳馆里的老师傅,一身太极拳耍的滴水不漏,周密也跟他耍太极,两人打够了上百回合那老头才认输的。第三个人嘛,是外地的,前几年的事了,周密成名这么久还敢上门挑战的也只有他一个了,叫什么陈昂,是蒲州的,专程赶过来的,不过也输了。”吴勉叭了口烟枪,仰头吐了个眼圈,很惬意。
”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就是皇宫里的一个老头,估摸着得有六十多了吧。那一位身边的人。”
楚乾点头,他在皇宫里住过不少年,除了张定之外他就没见过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不过要说没有,他是肯定不信的,皇帝身边能少得了奇人?
”那老头是深更半夜从皇宫里出来的,周密专门拉上我去应战了。两人斗了差不多小三百回合,最后那老头体力不支输了。我觉着那老头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你周叔这天下武魁指不定那天晚上就没了。“吴勉又抽了口烟,幽幽地说着。
楚乾也点了点头,再厉害的人也总有迟暮的时候,周密迟早也会有这一天的。他抬起头,又看向吴勉:”没了吗?“
”还有啊。“吴勉竖起大拇指,对向了自己。
”你?”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真的,好歹我也能跟你周叔对上个四五十回合,状态好的话上个六十回合都不是问题。你那个周叔真不是人啊,一出手就是杀招,能挡个五六十回合那出了门都可以跟别人吹牛的。“看见楚乾脸上写满了不信,吴勉有些垂头丧气,“说真的,要是一般切磋的话,我是打不过他。不过比生死,他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楚乾睁大了眼睛,看着坐在澡桶里垂头的男人。
”因为我不择手段!“吴勉突然抬起头看着楚乾,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楚乾,你要记住,你的身份注定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千万千万不要对你的敌人讲什么道义。周密他讲道义,所以他成了哑巴,你讲道义,下场远比成为哑巴凄惨十倍,百倍!“
楚乾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他愣愣地看着吴勉,像是刚认识他一般。
”马上要去泾阳城了,你有什么计划吗?“楚乾又坐回到了自己的澡桶里。屋内响起了一阵鼾声,坐在最外边澡桶里的白延虎已经进入了梦乡。
吴勉把沾了水的烟枪扔回了桌子上,他摇摇头:“还没有,我从来没有什么计划,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那史俊不上钩怎么办?“楚乾又问。史俊昨天来找过他,对于吴勉的提议他真的很动心,不过他也给出了条件,白银可以加上三千两,不过在滇州赚钱的路子他史俊不能提供。
”不上钩就算了。少了史俊案子就不办了?“
”那大理寺少卿呢?“
”给他!“吴勉从澡桶里站了起来,捡起沉在水底的毛巾,拧干后开始擦拭身子。”不给的话会打草惊蛇,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奔着滇州那条赚钱的路子来的。你要记住,我们来滇州要让他们看上去我们是来做买卖的,跟他们是一路人。“
楚乾点头,他看向窗外,明天就要离开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