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贵妃心头怒火中烧,熊熊旺旺,压抑不住,缓缓道:“陛下,自古皇家无小事,何况您,九五之尊的皇上,您的身子那是龙体,万金之躯,贵重无比,岂容玷污?臣妾这不是小题大做,陛下的事,每一件都是大事,小题不妨大做,大题岂可小做?”
李纯眼中闪过不耐烦之色,冷冷道:‘什么小题大做,大题小做?朕的儿子给朕来了一身童子尿,这有什么?爱妃何必耿耿于怀,咄咄逼人?’
郭贵妃看到李纯发怒,心中猛醒,此刻可不是跟皇上较真的时候,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当下强压怒火,心中不住告诫自己:“忍住,忍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一生皆可!”当下面色一端,微笑道:“是,陛下教训的是。皇上您宅心仁厚,以德服人,臣妾万万不及。”
李纯微微一笑,大步走上前,从郑盈怀中接过婴儿,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在婴儿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哈哈大笑道:“乖儿子,你一出世,就给你的皇帝老子尿了一身,好啊,好!小小年纪,就知道尿老子,这是好事啊,大大的好事,说明你小子有孝心,孝顺,儿子不尿老子,那还行么?你尿老子,说明你小子将来一定听老子的话,是个乖儿子,孝顺儿子,老子高兴!”
这番话说出来,殿中所有人无不惊得呆了,目瞪口呆。
自来民间粗话,说是谁不尿谁,那就是看不起对方,不将对方放在眼里,更不会将对方放在心上,遑论尊重对方,听对方的话。
万没想到面前这位大唐皇上被自己的儿子尿了一身,竟然会发出此等宏论,真可谓才华横溢,震古烁今。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不知千载以下,还有没有人有咱们这位皇上的惊世才情?
郑盈嘴角露出笑容。
太监宫女们低头偷笑。
郭贵妃几乎要晕了过去,定定神,不断告诫自己:“淡定,淡定!”当下用手抚抚胸口,微笑道:“好,陛下仁心慧眼,实在是千古明君,我朝高祖太宗恐怕也有所不及。”
李纯哈哈大笑,高高举起婴儿,大声道:“苍天有眼,天赐麟儿!”
郭贵妃心中妒火如焚,却带头拜了下去,大声道:“皇上圣明,天赐麟儿!”
郑盈盈盈跪倒,大声道:“皇上圣明,天赐麟儿!”
一众太监宫女一齐跪倒,齐声道:“皇上圣明,天赐麟儿!”
突然之间,外面响起一声炸雷,天空一道闪电闪过,一霎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众人无不凛然心惊。
只听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郭贵妃脸色苍白,急忙起身道;“来人啊,快护送皇上回昭阳宫更衣!”
郭贵妃这是要李纯今晚去她那里安寝。
一个老太监大步进殿,走到李纯面前,恭声道:“请皇上回宫!”
李纯哼了一声,淡淡道:“不急,贵妃,等会你跟朕一同回昭阳宫。”说着,抱着婴儿走到床边,将婴儿轻轻放在床上。
郑盈急忙上前照看婴儿。
郭贵妃闻言一呆,跟着大喜。
这个死鬼丈夫,侄子皇帝,好久没去自己那里了。
她心中一喜,笑道:“万岁,臣妾听到郑氏产下龙子,特来探望贺喜,这一忙,倒把正事忘了。”回头高声叫道:“来人呐!”
只见殿外几个太监宫女急急走进来,个个手里捧着大大的锦盒。
郑盈急忙奔过来,跪倒在地,恭声道:“贱妾谢谢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郭贵妃此刻心情甚好,笑道:“不必客气,起来罢。”
郑盈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使个眼色,紫娟和白罗等几个宫女上前收了锦盒礼品。
李纯走过来,淡淡道:“贤妃,以后你和贵妃互称姐妹,不要再自称贱妾。”
郑盈低声道:“是,皇上。”
郭贵妃一呆,颤声道:“贤妃?”
李纯点点头,淡淡道:“不错,刚刚朕已经册封郑氏为贤妃,所生皇子封为裕亲王。”
郭贵妃如同当头挨了一闷棍,脸色一片苍白,脚下一晃,退后一步,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她带来的一个随身宫女急忙上前扶住她。
李纯恍若未觉,冷冷看着。
郭贵妃强自定住心神,推开那个宫女,笑道:“贤妃妹妹,姐姐祝贺你了!”
郑盈急忙施礼道:“贵妃娘娘,这都是陛下的恩德,小妹何以克当,还望姐姐日后多加指教才是。”
郭贵妃听到眼前这个昔日给自己摇扇驱蝇、洗脚倒水的贱人竟然当真在自己面前自称小妹,气得几欲晕厥,心中已经吐血数升,可是她日日和人勾心斗角,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阳两面派功夫已经是世间少有,当下不动声色,笑道:“这个自然。你我以后既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互敬互爱,共同服侍好皇上陛下。”
郑盈恭声道:“是,姐姐所言极是,妹妹一定谨遵教诲,早晚请教姐姐。”
那个老太监在一旁察言观色,急忙上前道:“万岁爷,贵妃娘娘,天不早了,请早些回昭阳宫歇息。”
李纯点点头。
郭贵妃笑道:“是啊,莫公公说得对,皇上,臣妾服侍皇上回宫。”说着,上前挽住李纯胳膊。
李纯转头向郑盈道:“贤妃,你也早些休息,照顾好裕儿。朕今天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你莫要怪朕。这样罢,明日朕会差人来慰问于你,一定重重补上。”
郑盈急忙跪倒在地,大明宫的太监宫女们也急忙跪倒。
郑盈低声道:“臣妾不敢!陛下能来看望臣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莫大的恩典,臣妾不敢再奢求什么赏赐。”
李纯笑了笑,深深望着郑盈,又转头望了一眼婴儿,点点头,迈步去了。
郑盈大声道:“臣妾恭送皇上!”
殿外乌云翻滚,大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