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大明宫。
烛火明亮,李忱躺在龙床上,昏睡不醒。
罗丽一时情急,用花瓶砸晕了李忱,此刻白晓和罗丽看到李忱迟迟不醒,摸他脉搏,试他呼吸,一切似乎都正常,偏偏就是不醒,两个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六神无主。
宫女太监送来晚餐,要服侍皇上用膳,白晓大着胆子,说皇上累了,睡着了,让罗丽看着那些太监宫女,让他们将饭菜摆放好,退出殿外,明早再来收拾。
罗丽关了殿门,快步回来,二女守在床前,望着李忱,相顾发愁,这可咋办?
忽然床上李忱手脚乱动,张嘴喊道:“别杀我娘,娘……”
二女吓一大跳,白晓眼明手快,扯过被子蒙在李忱嘴上。
只听殿外脚步声急响,一个宫女声音急道:“皇上,娘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晓冲罗丽使个眼色,罗丽定定神,快步走到殿门口,怒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皇上和娘娘都睡下了,你们都退下,都去歇着罢!”
那宫女声音怯怯道:“是。”只听脚步声轻响,片刻之后,静悄悄再无声息。
罗丽快步回来,白晓慢慢揭开被子,只见李忱面容狰狞,满头大汗,口吐白沫,手脚抽搐。
二女吓得心惊胆战,相顾失色,白晓急道:“怎么办,要不要叫人来,找医生,对传御医!”
罗丽摇摇头,小声道:“不行,御医来了,看到他头上大包,那还不把咱抓起来,说咱要谋害皇上,把咱大卸八块,千刀万剐,还要诛灭九族,那可糟了!”
白晓怒道:“都怪你,谁让你用花瓶砸他,下手还那么很,要抓也先把你抓起来!”
罗丽噘嘴道:“小姐,你这可没良心,我是为了你,你还怪我?”
二女正在拌嘴,忽然只见床上李忱呼地一声坐起身,二女大喜,吵闹立停,异口同声道:“你醒了?”
却见李忱双目通红,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似乎傻了一般。
李忱刚从噩梦中醒来。
六岁那年的一个深夜。
李锜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越墙而入,避开禁军侍卫一路来到大明宫,刚进入大殿,不成想却被几个巡夜太监发现踪迹,大喊大叫,李锜杀了那几个太监,又杀光了大明宫里服侍郑盈母子的那些太监宫女,这已经惊动宫中侍卫,纷纷举着火把灯笼赶来,口中呼喊着抓刺客,将大明宫团团围住,。
李锜情急,眼看行踪败露,如果被人发现自己真实身份,不但自己必死无疑,而且必然牵连到郑盈母子,这可如何是好?
李锜从里面关紧殿门,李锜和郑盈相互对视,眼睛又同时望向李忱。
李锜站在地上,大声哭叫。
郑盈低声道:“杀了我,保住咱们儿子!”
李锜虽是一代枭雄魔头,心硬如铁,可是要他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却终究不忍,下不了手。
大明宫外面,禁军侍卫已经在用巨木撞门,眼看情势危急,郑盈一咬牙,合身扑上,撞向李锜手中长剑,长剑透身而过。
李锜呆住,手一松,郑盈身子倒地,挣扎着道:“保住儿子!”
李忱眼看母亲惨死,扑到母亲身上,大哭大叫。
李锜眼看心爱之人死在面前,再无迟疑,一把拉着李忱奔到殿角,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撬开几块石砖,在地上掘个洞,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进洞里,又将石砖铺好踩平,恢复原状。
李忱已经吓傻,呆呆看着,大哭不止。
李锜蹲下,双手扶住李忱身子,盯着他的眼睛,流着泪,一字一顿道:“孩子,记住,我才是你爹,你亲爹!这个秘密你要埋在心里,对谁也不要说!你娘已经死了,爹马上也要死了,你好好活下去,将来长大了,一定要想办法当皇上,只有你当了皇上,你才能为爹娘报仇雪恨!刚才爹藏在洞里的是宝物,可以助你登上帝王之位,坐稳皇位,你记住了么?”
李忱望着他,满面惊恐迷茫之色,似懂非懂,似信非信,只是大哭。
李锜望着儿子,心痛如绞,含泪在儿子脸上亲一口,一把抱起儿子,跳起身来,奔到床前,将儿子塞入床下,转身直向大殿门口奔去。
只见他半路上用手中匕首在自己脸上横竖划了好几刀,一下子面目全非,血流如注。
李锜咬牙,一把拉开门闩,迅速退开两步。
门外禁军正在用巨木大力撞门,没想到门忽然自己开了,一时收势不住,一下子抬举着巨木冲进门来。
迎面只见一个血人举着匕首疾冲而来,身形如风,匕首划过,那些禁军纷纷毙命,只听通地一声巨响,巨木重重落地。
再看那个血人,风一般冲进禁军队中,夺过一把长矛,横挑直刺,左冲右突,势若疯虎,所过之处,无人可挡。
李锜已经决意要死。
郑盈必须死!
他也必须死!
今夜这种情况,只有这样一个结局,才是合理的,才能保住李忱的性命。
那些禁军眼看李锜如疯如狂,势不可挡,不由得人人惊慌,禁军统领急忙命令众军散开,弓箭手放箭,一时间乱箭齐射,李锜心中已存死念,故意迎向箭矢,脸上身上都中了无数箭矢,浑身上下,犹如刺猬,面目更是不可辨。
只见李锜仰天狂吼一声,仰面而倒。
第二天,宫中消息,刺客夜闯大明宫,意图弑君,幸好皇上洪福齐天,当夜未在大明宫皇妃郑盈处歇宿,因而安然无恙,只是刺客情急之下,杀了皇妃郑盈,皇子李忱躲在床下,逃过一劫。
可是,经此一吓,李忱傻了,吓傻了。
痴痴呆呆,不言不语,见人就怕,见谁都躲,别人跟他说话,他只是痴痴呆呆望着人家,没有一点反应,最多怯怯就是哦一句,弱弱嗯一声。
这情况,李忱当然是当不成太子了,更别说当皇帝了,根本就没有一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