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里,一处树林中,诸多少年郎正在大树底下喝着绿豆汤,讲着荤段子。若是此时能有位文人墨客得见此幕,定会说上一句,妙哉!
前些时日发了笔横财,李成志也因此尝到了甜头。于是便想着赶紧多攒些家底,到时候离开了黔州,可以好好的当一把山大王。最不济,也能有个根脚,不至于整日担惊受怕。
但有了钱,自然是需要享受的,总不能老让兄弟们干活,不给兄弟们吃肉吧?
“大哥啊!你现在得少骂娘了,咱们铁马军已经有近百号人,怎么着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有谁像你似的,一天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土匪头子。”
李成志指着大眼,笑骂道:“你这大眼,小心眼就是多。嘚嘚嘚,不骂了不骂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嘛。”
身旁的张丰闻言,觉得自己也得说上两句乖巧话,不然有些不太应景,“大眼啊,咱们现在不就跟个土匪一样嘛?既然是土匪,那就得像个样。不然多丢黄豹子的脸啊。”
李成志佯怒道:“诶?黄豹子岂是你能叫的?叫豹爷。”
张丰猛地拍拍脑瓜,“对对对,不能丢了豹爷的脸,豹爷豹爷。”
树上的陈二狗突然打断下面的闲聊,“来货了,是个开门红,一窝流寇,百来人。”依旧是那么寡言少语。
好家伙,一来就是个大货。
“干了!叫兄弟们准备好。”
很快,管道两旁就趴满了严阵以待的少年,那些少年嘴里咬着木棍,身旁堆满了标枪,每个人都等待着客人上门,好送上恭候已久的见面礼。
那伙人渐渐靠近时,少年们左肘锄地,身子微微前驱,右手握紧着兵器,只需李成志的呐喊,他们手中的羽箭与标枪,便会随着声音,杀向人群。
人渐远,可场面却依旧平静。
“难道大哥不做买卖了?”
见“买卖”落空,众人纷纷看向李成志。
他摇摇头,示意放了。
那伙人走后,赵无忌小声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啊?这笔买卖丢了?”
李成志看向县城方向,平静道:“无忌,有些不对劲。你看,那些人明明衣衫破烂,而且连辎重都没有,但却人人皆持刀枪。光靠着这些,怎么可能走到这里。我估计,后面还有货。你速速去告诉兄弟们,继续蹲着,莫要出声。”
赵无忌点点头,小心的跑去对面,告诉众人大哥的意思。
少年们继续顶着烈阳,苦苦等候着所谓的“大鱼”。对于李成志的话,他们没有丝毫的质疑。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成志突然想到了黄豹子,难道这家伙又凑出了一批孝敬礼?这多不好意思啊!
不出所料,半个时辰后,官道上出现了十辆驴车。太阳正辣时出行,前有一处死兵为饵。如此谨慎,不是条大鱼都难。
哼哼,果然是个反其道而行之的货色。
李成志心中一喜,“嚯嚯,开门红啊。”
这批货物也是个硬茬子,足有百人护送。前有十骑开道,中有半百甲士护车。
看样子,肯定跟咱们的豹爷无关了,但周家家主的生辰都过了,不该有如此大货啊。
不过生意都送上门了,岂有不吃的道理?他们也没准备全吃下,这些甲士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其余兵士也不是摆设。所以李成志决定让他们丢下一些货物即可,没必要死磕。
“杀骡马,其余不用理会。”
众人立马会意,大哥是想留货。
铁马军这一次也十分谨慎,人人脸上都带着黑布遮掩口鼻处。也不再打着张家旗号,毕竟有些太招眼,但用自己的肯定也不合适,于是这旗号,便被改成了“豹”。
“我们乃黄豹子,豹爷手下。只求钱财,不求人命。”
说着,官道两旁就飞出密密麻麻的标枪羽箭。虽有骑兵开道,甲士护卫,但若是抛开这些,拉着重物的骡马,更像是活靶子。
铁马军主要的目标就是那些骑兵胯下的战马,还有拉车的骡马。只要这些牲口死了,那他们就跑不远。而这批货物,也迟早是他们的。
至于甲士,不用理会。
突然的伏击,打的对方有些措手不及,官道上的商队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有骡马兵士被刺死于地。当他们反应过来时,骡马已有一半负伤。而开道骑兵正调转马头,准备冲杀。
“快护住骡马!”
李成志见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便打算带队离开,可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决定干票大的!
“奶奶的,刚入黔州准备送点礼钱,就给这么些丘八拦住了。兄弟们给老子杀,让这些土耗子见识见识我猛虎军的厉害。”
李成志心中一颤,猛虎军?
好啊!这才是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豹爷,这次可不是兄弟们不讲义气,咱们若不扯呼,礼物怎么送给你啊?
“哼哼,我黄豹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种就来东面找我,看看谁怕谁。兄弟们,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众人笑嘻嘻的钻入身后树林。
你来抓我啊?你敢进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为首骑兵见状,脸被气的铁青,“娘的,欺人太甚!你们继续去送,我回去给虎爷报个信。若不杀杀这些人的嚣张气焰,我猛虎军以后,何以立足。”说罢,那骑兵调转马头,向东而去,准备回去参上一本。
树林中,众人围成一团,正听着李成志讲解这次的战术。
李成志在地上画了一条线,表示此处去县城的管道,那条线旁放着石头子,表示树林。
他指着石头说道:“弓队躲在树林中,持续骚扰即可,记住了,不求杀敌,但求减缓他们的行军速度。他们剩下的骡马,只需射伤即可。至于那些人,若是中途丢弃的货物,暂不理会。这及有可能是引蛇出洞之计。在则是刀队,给我都把刀子磨好,到时敌人没了精气神,就到我们了。”
他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抱拳一礼,“弓队不可与之敌,需借林木躲之。刀队不可与之怯,需借悍勇敌之。各位,此次拜托了。”
在短暂的休息后,弓队每人携带三日干粮与用水。在驴蛋和张丰的带领下率先出发。
此次能否一战而破,皆看他们。但李成志对他们充满了信心,都是些老兄弟,靠得住。
弓队走后,刀队便开始了修整。这件事急不来,所以不如先养好精神。那些人都不是善茬,若想让他们崩溃,三日最佳。不过三日之后,弓队必然先溃,所以李成志决定一日之后,开始协助弓队。
肉,要一口一口的吃。但钱!却不能一点一点的抢。
此时的山林间,弓队众人正在商量详细战术。
驴蛋主张现在开始,快攻快打。敌人经过先前的行军,现已是精疲力尽。只需持续骚扰,他们必会开始急躁,而大哥的目的,也就得以达成。
但张丰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样太费神。此处离县城足有百余里,若强拖,敌人一日最多可行三十里。目前应原地休息,待到晚间袭营。到时可狂撵一天不止,不是更好吗?
两人争执了大约一刻钟后,弓队开始向敌人发起骚扰。
西南多山林,这些树木,便是天然的庇护所。若是敌人追入山林,他们强躲便是。这也是两人唯一的共识点。
他们便如夏夜蚊蝇一般,每次煽翼,都会让睡梦中的人感到烦躁。若被叮咬,便是一掌。但若落空,也浑不在意。觉蚊蝇再来,一掌便是。可若是在次落空,也只能束手无策。只好一次又一次,一掌又一掌。弄不好,还会拍肿自己的脸。
无黄蜂之刺,让人觉得疼痛。也无毒蛇之牙,让人觉得害怕。但偏偏是这种“细小”琐事,却最为让人烦闷。
一甲士满脸通红,怒骂道:“娘的,这些土耗子没完没了了是吧?兄弟们跟老子冲过去干死他们。”
二十名甲士冲向弓队,众人早已察觉这些人的举动,立马撒腿就跑。身穿铁甲,怎么可能跑的过穷的只剩单衣的弓队。
谁让咱们大哥贴心,就连最穷酸的藤甲,也是一件都无,想跑的不快都难呀。
驴蛋张丰坚持着“你打我就躲,你走我就打,你停我就停,相安无事便好。”
那些甲士虽然气怒,但也没有太过上心。
“不过是些土耗子,只能做些无能之事。”
可现在牲畜都被那些狗日的耗子射伤了,没有牲口拉,所以只有靠些人力。那些甲士颇有些无奈,受伤的骡马可以扔掉。但是战马和伤员却不行,人还好,马绝对不行。所以他们只能减缓行军,等那些土耗子都走了,便是“万事大吉”。
慢慢的,伤马与伤员逐渐增多。这让原本就缓慢的行军,变的犹如龟爬。
“不是个办法,东西留下,我们埋伏在四周。”
他们装作溃逃的模样散开,想着对方既然是求财。那就用财,把他们引出来。
不过这招,早被李成志猜到,所以众人也不加以理会,随便给那些伤马补两箭,意思意思就行。
“娘的,有你们这么玩的吗?是不是带把的?出来敢老子单挑,老子让你们一只手。”
过了片刻,四周依旧安静。
“哼哼,有本事就脱下你那身王八壳子试试?看我射不射你就对了,一天天的,净整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当然,也只能小声嘀咕两句。若是现在回应了他,此人必定蹬鼻子上脸,所以让他慢慢吼,最好不过。
期间那伙人也想过派出骑兵与大队甲士冲锋,但树林中情况不明,若是“自家人”耍绊子,那么林中肯定还有刀兵埋伏,搞不好东西丢了,连个报信的人都回不去。
这样一日下来,赶路的兵士都开始有些急躁。不过在甲士的镇压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只要不停骚扰,那些兵士早晚会开始溃逃。在这烈阳下,人的脾气本就暴躁,他们却还要急着行军赶往县城。
对他们来说,只有县城才能是绝对的安全。但那些耗子太烦人了,很多兵士顶不住骚扰,直接向山林里跑去。此时所剩之人,皆被甲士死死盯住,用以拉车。力有尽时,到了后来,不论那些甲士如何威胁镇压,普通兵士都是直接逃窜。
那些兵士与甲士不同,他们本就地位颇低,跟着猛虎军不过是为了就吃饭。若让他们为猛虎军赴死,谁能做到?
第二日清晨,刀队顺着官道,开始追击猛虎军的车队。他们经过一日的修整,各个精神饱满。不过他们的行军速度,到是有些细水长流的意思。
李成志敢保证,那些人绝对走不到四十里。
若是这样敌人还能一日行军四十里,那弓队还留着干嘛?演武都演到牛腚里面去了,还不如给老子回去放牛。
行军中,李成志时不时会发现被丢弃在路上的伤员。一般见到了,他都会叫人给他们补一刀。大热天的,在野外受伤跟死没区别。
日落时,刀队终于追上了那批敌人。
那些人已近两日没有合眼了,给人的感觉都有些颓废。不过弓队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可言。
可刀队有,以弓队三十六人拖住了上百兵士。且敌方目前已不足百人,虽仍有一战之力,但不过是困兽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