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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事了拂衣去

“咦?你倒有些眼熟。”向志飞本是随便出掌,他早发现何志武躲在树上,这时节躲起来的,多半是后山潜逃人员。

如果换做其他人,已经在那一掌下命落黄泉,所以他看到何志武躲开后,也只追加一掌。

没想到面前这年轻人身手不凡,挡住了他的掌风,因此他正眼看了一下,便发现何志武有点眼熟。

“我们见过的。”何志武飞速道:“弟子有幸在青沙镇外见过四长老一面。”

“哦~原来是你。”向志飞经他提醒,想起那次短暂见面,道:“你身边女伴呢?以你的身手又怎么沦落到后山挖矿?”

何志武左右张望,道:“这里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

四围人影幢幢,火把星繁点缀,不时就有人从附近搜过。向志飞大手摄来,口中道:“你随我来。”

何志武亦无反抗之心,随他扣住肩膀,二人飞驰而去,但见两边景色不住倒退,他却听不到一丝风声。

向志飞提着一人,身下御使六丁六甲奔下山麓,明玉峰陡直高耸,上下落差数百丈高,在他脚下只开门见山船到埠头,不稍顷,便到了山脚。

他把何志武放下,远离山头火光,还剩微弱星光照撤大地,何志武目力甚强,夜中尚能视物。

向志飞更不消说,此时的黑天,在他眼中,与白天也无区别。

“说吧。”他淡淡道:“如若说得我顺心,或可放过你。”

我国著名思想家周先生曾说过:该装孙子别逞强,一时装碧满身伤。

何志武谨小慎微起见,一五一十将他跟郭超仪的过节和盘托出,同时心念联通面板,但凡向志飞眉眼稍有不对,他便跨界逃遁。

“那么说,你跟郭小子有仇。”向志飞道:“你觉得郭掌门又如何?”

何志武立刻道:“能教出禽兽的只有禽兽,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只恨武功低微,否则一定将他拉下马。”

“这么样,你跟姓郭的不对付,我也不喜欢他。”向志飞说:“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可以走了。”

何志武道:“什么事?”

向志飞说:“我要你拜我为师,拜师礼呢就免了,钱财太俗,你就把郭小子的人头献给我。”

他说罢,忽然出手,掌心凝聚一团水气,又在极短时间内降结成冰,这道冰符被他弹出,落入何志武胸腔处。

何志武但觉胸口一凉,冰符瞬间融化,无影无踪了。

向志飞说:“你身上已经种下六甲奇符,若没有我出手解救,每日午时你的真气便遭冻结。如循环七次一个小周天,那时唯有死路一条。”

何志武连忙掀开衣服,低头看去,胸膛结实饱满,无有一丝异状,他不知向志飞是在诓他还是说真的。

不过还是伏低姿态,道:“徒儿一定不让师父失望。”

“你去罢。”向志飞驾驭着六丁六甲远去,声音犹绵绵入耳:“你果真不信时,可以不回来,只要备好利刃自我了结,万箭穿心的痛苦不是谁都可以忍受。”

何志武面上阴晴不定,不论是真是假,这回他都要做掉郭超仪了,一为出口闷气,二为向志飞的投名状。

据胡桃传来的消息,郭超仪午时已经驾着一艘大船下了淮阴江,顺着水路东流,现在约摸走出六十里地去了。

他翻下明玉峰,坦道上有一处驿站,胡桃已经预留了两匹骏马供他轮流驱驶,马上配有清风剑两把,水囊一副,干粮若干,锦囊一只。

跨上马背,双腿使劲,马儿训练有素,得令奔去,他便一手驾马,一手取过锦囊干粮,边吃边看起来。

锦囊内留有便笺一张,上书字体娟秀,写着:过淮阴江中段七十二道漩涡,青云门千均破浪船,挂青天白云旗,二层船舷处,过卯时不侯。

这时看天色接近丑时,留给他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幸得淮阴江曲折婉转,陆路还有近途可抄。

他赶马趟山涉水,穿林破棘,把两匹马儿力气用尽了,中途有一匹累得口吐白沫,他便勒着剩下那匹赶得更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两刻钟,他的面庞预先感受到浓郁的水气温润扑来,而后便听到了河水奔腾声。

这声音似某种信号,胯下骏马赶到河边,前肢一软,奔驰中轰然倒下。

何志武弃了缰绳,凌空一个折身,顺手取下马背双剑,稳当落地。

双剑胯在腰间,他望向江面,但看波光粼粼,滚动的水流泛着银光,远远的就看到一艘大船漂流下来。

看船上火光大小,至少还有二里地,却是一只上下三层的巨轮,吃水沉重,于暗潮汹涌的江流中缓缓驶来。

淮阴江七十二道漩涡甚是有名,不论是会水的水鬼,不会水的旱鸭子,若被卷入,断难有生还可能。

水下潮流拍击的力道又何止千均?人力再强,终有用尽时,又怎能跟自然抗争?

是以他脱掉鞋袜,卷起裤腿,轻轻踩入水面,只将真气缓缓排出脚板,形成对冲气流,以气流徘徊的力量托着身体,慢慢走向江心。

江流局势错综复杂,他走得很慢,足足用了一炷香,才横跨百米江面,来到江心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石头随着浪潮起落时隐时现,他就趴在岩石上,等着大船接近至十丈范围时,运使身法,踏浪而上,轻巧地翻上大船二层。

这时节夜已深了,除却睡觉呼噜声,便是浪潮冲击沙土声,他躲过了船舵守夜人的目光,隐身藏好。

此船下一层堆放物资,上两层住人,一目看去,房间有七八个,他依着胡桃给的信息,寻到二层第三个房间。

房间内仅有一道呼吸声,不平不缓,时快时慢,依着某种韵律在吐纳着,他透过门缝,看到胡桃端坐内里,闭目练气。

便在门上轻轻敲击三下,胡桃闻声睁眼,也不作声,径直来开门,把他让进去。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何志武问道:“怎样?”

胡桃指了指头顶,说:“在上层。”

“把他引出来。”何志武说:“不要太招摇,我在甲板外等你。”

胡桃点点头,漫步走出房间,转上三层,何志武悄悄摸向船舵,那守夜的半睡半醒之间,毫无防备。

他起手一个掌刀将人打晕,合身贴上船肚出来甲板甬道的顶盖处,专心等待着。

那边胡桃上了三层,来到郭超仪房间外,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此时郭超仪仍在熟睡。

房中有箭壶,壶中有三色彩羽箭,她镊出一片羽毛,轻轻撩拨郭超仪鼻孔,致使他奇痒难耐,打个哈欠醒来。

“胡师妹,你怎的在这里?”甫一睁眼,便看到胡桃身影,惊出他一身冷汗。

“嘘!”胡桃拿手盖住他肥肠也似的嘴巴,神神秘秘道:“郭师兄,小妹睡不着,想找你谈谈心。”

郭超仪一个激灵,遏制不住地狂喜道:“好,好,胡师妹你说,要谈什么心?”

“师兄随我来,不要惊扰了他人。”胡桃佯做羞涩,轻迈莲步出了房间,留给郭超仪一个遐想的背影。

郭超仪猛咽口水,搓了搓手,猴急猴急跟上,临走还不忘捎上纯阳剑,以此衬托自己威武。

两人转下平层,移步前往甲板。

何志武听到脚步声,后看到一团肉球跟在胡桃身后,他校准方位,一手倒扣板层悬挂着身子,一手捏掌为爪,随时待着取敌性命。

临近甲板,胡桃特意加快脚步,扭捏作态,郭超仪忍无可忍,飞扑上来欲擒抱住她,嘴里道:“胡师妹,你让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胡桃似一个趔趄,身体倾倒躲过他的飞扑,何志武这时松手降下,使大金刚指力扣住他咽喉。

郭超仪本就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人,面对何志武的偷袭,他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

只一下,他的咽喉便被捏碎了,受此突袭,他有痛说不出,只捂着血淋淋的喉咙发出“嗬嗬”声。

何志武一招得手,不敢怠慢,卷过纯阳剑插入剑袋中,顺手一掌打在郭超仪太阳穴上,取其性命。

他一动手,杀气不可避免外泄出去,这条船上仅有的先天高手慕容长老顿时被惊动了。

先天之境界,对外界异动比之动物更敏感。

他这时被惊醒,立马腾身飞出,撞碎了船顶,直达六丈高空中,一眼就瞧见何志武。

“好胆!青云门虎须也敢捋动,死来!”他看见了胡桃何志武,还有郭超仪的死,霎时间惊怒交加。

他的怒火转化为实质性的惩处,搬运起真元,隔空一掌打来,这一式脱胎自青云密卷,称为五岳掌,与五指山掌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志武见识过先天境界的厉害,对方真元不论是量还是质都非真气可比,他是毫无胜算的。

因此他取下清风剑,合起全身劲道,一串鞭煞气尽数融入真气中,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真气有了煞气加持,如火遇风,猛涨直上,七尺三寸剑气喷发,他甩手便将长剑投掷出去。

掌力撞上剑气,二者交合处气流爆裂,凭空形成音波扫荡,席卷甲板层层叠叠冲撞来,何志武三人被震得翻滚出去。

郭超仪尸身上跌出一张玉蝶,慕容长老急忙收住掌力,飞身扑来,口里叫嚷道:“小子,给我死来!”

他嘴里虽这么说着,却收起真元,探手抓向玉蝶。何志武眼疾手快,把玉蝶抄在手心,站起来道:“别动,你再过来我就摔碎它。”

他本只诈一诈,不想慕容长老竟真的停下脚步,似乎忌惮非常。

何志武拉起胡桃,玉蝶随时作出要摔出的样子,唬得慕容长老不敢妄动。他一步步退到船沿,慕容长老也步步紧逼过来。

“再过来我就扔掉它。”何志武站定,继续威胁着,不忘问道:“这样东西看来对你很重要,到底是什么值得长老如此重视?”

“你没必要知道,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死。”慕容长老伸出手,道:“至于你逃出后山的事情,也可以商量。”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二人身后就是滚滚江流,望着大江翻腾,又看看面前恨不得择人而食的慕容长老,胡桃头一次觉得选择是如此之艰难。

“信不信由不得你。”慕容长老立起手掌,指尖流光运转,真元凝聚成锋,掌刀若落下,他们绝难幸免。

何志武苦笑着,道:“好,我给你,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他放下手,慕容长老嘴角挂上一丝笑意,道:“这样才乖,把东西给我。”

何志武作势上前交付玉蝶,便在慕容长老收起手刀时,他突然转身跳下甲板,扑腾一声落入江水中。

慕容长老笑容凝固在脸上,追出来张望,只见江水激荡,人已不知被卷入哪一道漩涡中。

他须发皆张,目欲喷火,随手把胡桃扫到一边,使出先天一气擒拿手,真元手掌下饺子一般落入淮阴江中,捞起千万斤水流。

他运气化掌,捕捞了一阵,何志武的踪影终归泥牛入海一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