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翎气都气饱了,不过见到水悠若为自己夹菜盛汤,扩飞扬那恨恨的模样,他心里便是有些畅快。奈何面前这些菜实在不合他胃口,也就各样挑一点,就要起身歇息一会。风夜翎十分不愿再呆在这里的,可是见到扩飞扬在,便故意气他。
水悠若亲自领着风夜翎去。风夜翎一路走一路冷冷地说:“整个府邸没一处是干净的。”
水悠若忍受着风夜翎的尖酸刻薄,一路稳稳当当地来到了最好的客房。丫头打开门,风夜翎往里一瞟,怒道:“不干不净,不知是谁住过的。”
深吸一口气,水悠若只得转身带他到自己的闰房。连客房他也说这说那,来到她的闰房定又挑三嫌四的。他爱住就住,最好不爱住那就直接回王府去,也不差这一时三刻,这样她父母也少些担惊受怕。
推开门,便是一阵淡淡的清香入鼻,却是水悠若身上的味道,进到里面,只见干净可爱,没有过份的冷清,又没有过重的脂粉味。一张梳妆台,一面铜镜,桌子上有一个脂粉盒子,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木梳还放在桌子上。窗边是一张书桌,一个砚盒,几杆毛笔整齐地摆放着。床幔是一袭淡红,被铺叠得整整齐齐。傍边一角一个小小的熏香炉,燃着的正是房里的香味。
不俗气,不过份冷清,暖暖的,香香的,就像她一样。
“王爷,这是最后一间房了。要不现在就回王……”水悠若朝风夜翎福一福身。
“罢了,就在这里歇一会。”
房里暖洋洋的,香香的,让他原来就累乏的身子更加疲惫。一扬手,走到床上就歪了下去。
水悠若小嘴一噘。他有他的霸道,她也有她小小的占有欲。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她跟他又不是多熟识,除了夫妻这虚名之外,她跟他相识还不到半个月,而这半个月来他还处处刁难她,嫌弃她,现在又“理所当然”地,连她唯一的,小小的空间都侵占了。
水悠若心中越发的委屈和不自在,转过身,有些恼怒地走出门。
外面的人用膳毕。晚上戌时,水悠若一直避着不跟扩飞扬见面,扩飞扬无趣只得打道回府。
本来说歇一会就回王府的,可是风夜翎一睡就沉了下去,大家都不敢吵醒他,水悠若只得在客房里歇息,不过她认生,那里睡得着。
深夜丑时,水悠若实在睡不着,想到好久没到园子里照顾自己种下的月季,爬起床,披了件外衣走到园子。
深夜的园子里,银白色的月光和春夜的露水,给整个园子上了一层雾,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那开得姹紫嫣红的月季前。
水悠若吓了一跳,怎么白衣飘飘的,还以为见鬼呢!认真一看才知是裴逸之,心稳了下来。只是在这夜里碰到裴逸之,她便生起一种局促之感。
从没跟这个人单独处过。平时虽见他温文如玉,又时常在危急关头为自己求情,不过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总给她一种不自然的感觉。唉,也许是她小人之心。
收住脚步,水悠若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裴逸之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温婉,显得低沉而有些冷淡。
水悠若吓了一跳,连忙回转过身,裴逸之那白色的身影已经来到她身边。水悠若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低眉顺眼的,轻轻一笑:
“夜深人静,跟一个男人单独在一起,这样……”
“为什么?”
“嗯?为什么?”水悠若看着他,他怎这么奇怪,这种事也能问为什么?跟一个男子单独在一起自然不妥。
裴逸之长长的睫毛微略一低,直直地望着水悠若那清澈的眸子,水悠若情不自禁地一怔。跟裴逸之相识已有一段时间,他好像从未这么直直地看过她,看着她的眼睛。现在他的眼神,就像看透她的灵魂一般,让她有心里升起一阵局促和紧张。
“三公子不要误会,”水悠若好看的眉头皱皱,“悠若并不是觉得三公子是坏人。平日里也多得三公子担待着才有今日,又怎么会……”
说到这里哽住了,她心里确是有些害怕这个人,只得淡淡道:“三公子那么聪明,那么善良,那么勇敢,是悠若失礼了,望三公子不要跟悠若一般见识。”
“你现在好像想讨好我的样子。”裴逸之嘲弄地轻轻扬起温润的唇瓣。
呃?他……这是?从没见过他这样带些魅惑的一面,然而水悠若却不感到惊讶。
她卷长的睫毛一低,小脸有点苍白,她只是不想他生气。但是,不想他生气和讨好也相差无己,罢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跟他独处实在太压抑了。
“那你说说看,何谓聪明?何谓善良?何谓勇敢?”裴逸之轻笑出声,带着自嘲的意味。
水悠若有些心急,想了想,便说:“三公子总是有办法阻止王爷,这是聪明。三公子一次又一次帮助王府的下人,这是善良。三公子敢于帮助大家,那是勇敢。”
“这样啊?”裴逸之像是思索一样,淡淡地扬眉,像是沉思了一回,才说:“聪明的是王妃,善良的是王妃,勇敢的还是王妃。我,什么都不是。”
水悠若怔怔地看着他,裴逸之那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敛,修长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水悠若心里一阵乱跳,微微侧过头要躲开,可是他一手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推向墙上,禁锢着她,她连动都动不了。
裴逸之向她欺近,她只感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宛如山间野生的******一样,有点蛊惑人心。他温润的唇瓣凑近她的侧脸,她身子一阵颤抖,然而,他只在她耳边呵气若兰地沉声道:
“你害怕我,那是,因为你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呃……”水悠若被这局促而暧昧的空气呛得几乎要窒息,杏目难受地半眯着。“三公子在说什么……人人都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他放开手,水悠若连忙推开他,想要后退几步,奈何身后是墙壁。
“你不同。”他的声音低沉而幽暗,伸出手,居然放在她的胸口前,指着她心脏的位置,“你用这里看的。”
水悠若这次真的吓得不轻。他怎么可以把手放在她这里!连忙拍开他的手来,有点恼怒,有点惶恐:“……你做这样的事被人看见了就真的会误会你了!”
她想挣开他的禁锢,可是现在她才算知道向来文质彬彬的他力气有多力,她急得胸口剧烈起伏,又不敢叫出声,如果被风夜翎见到这一幕,她和裴逸之都不会有好下场。
“风夜翎,他……我对风夜翎是那么的……”裴逸之的声音低沉而略略地沙哑,却是带着一股恨意来。
“呃?”提到自己的夫君,水悠若不觉又抬起头,与裴逸之对视着。
然而裴逸之只定定地看着她的剪水秋瞳,看得她心乱跳,呼吸不能平稳。
他突然松开对她的禁锢,白色的身影一晃,转身就步出了园子。
水悠若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刚才……刚才的算是什么?为什么他突然要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想说什么?他对风夜翎怎么了?
我对风夜翎是那么的……那么的什么?那么的欣赏?那么的不满?那么的讨厌?那么的怨恨?那么的……喜欢?
喜欢?!
呃呃,这……这不行啊!两个男人,不能喜欢啊!
水悠若头一阵发热,提着裙子喘着气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风夜翎在里面过夜,房外守着两名士兵和一名掌灯丫头。见水悠若走近,两名士兵抱拳,掌灯丫头福身,各自行了礼,却不敢吱声,轻轻推开门,让水悠若进去。
走进里间,风夜翎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那如墨画般的眉头却微微地颦蹙着,含凝着那抹化不开,吹不散的浓浓哀愁。
怎么连熟睡都要有一种情绪在里面。水悠若看着风夜翎那好看的眉眼,不觉也皱起了眉头,喃喃道:
“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所哀,有何所愁?是了,定是为了太子妃。”说到这里不自禁地微微叹息,“你有你所爱,我也有自己的所想,为何偏偏是你我纠结在一起?你毁了我的幸福,还要恼我,可知道我心里也记恨着你。你容不得我跟他有所牵连,可知道我见着你跟太子妃痴缠心里也极不舒服。只因你是王爷,我什么都得让着你。”
这样说着多日来的怨恨便压抑不住,她坐到床沿上,俯下身,低着头,生气地瞪着他绝美的睡脸,噘着樱唇,白皙纤长的手指爬上他的脸,捏住他直挺的鼻子不让他透气。
因为呼吸不了,风夜翎脑袋左右两边侧去,张开口,难受地哼哼,“嗯……”
眼看他好看的眉头越皱越深,水悠若吓得放开手,跳了起来,怯怯地望向他,发现他还稳稳当当地躺在床上,除了眉皱得比刚进来时还要难看便一切正常,她才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