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缪赞。”
那太子见自己的妃子来了,居然把脑袋垂得更低,活活一副“刚可以逃出虎口又跑出一只狼来塞路”的模样,可见他心里有多怕自己的妃子。
“王叔这是怎么啦,见到本宫也不行礼么?”独孤清音看着风夜翎,字字带刺。
风夜翎恨恨地瞪了独孤清音一眼,居然真的也不行礼,伸手一带,把一边的水悠若揽进怀里,转身就走。还敢对太子妃丢下一句:“娼妇!”
“你!风夜翎!”独孤清音小脸铁青,阴狠地瞪着风夜翎紧拥着的人。都是这个女人……
“王爷性情向来古怪,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裴逸之向独孤清音一拱手,转身便走。
水悠若心里不住地打着鼓,那太子妃也太玄了吧!而且那太子,那模样真让人吃惊,人倒是长得挺文质彬彬的,只是遇到风夜翎这般狂傲暴躁的,也只得抱头鼠窜了,真是浪费了太子这身份。
“在想什么,你也想嫁给太子么?”风夜翎无比嘲弄地看着水悠若。
“王爷说笑了,妾身不敢。”水悠若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乱七八糟的,直到天明再见到风夜翎。他倒是冷冷淡淡的,一声不吭,不甚理她。她倒是吁了口气,心里想着,只要这个男人以后都不理会自己,那她的生活还能过。
来到皇上所在的正华殿,向皇上和皇后请了安。水悠若几天来历经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几大转折,颠来倒去,把那些冷嘲热讽,恐惧悲伤与绝望都偿了个遍,不由得比以前更为泰然些。见到当今皇上与皇后也是镇静自若,像模像样地行了礼,上了座。
水悠若不免细细地打量着当今皇上和皇后。只见皇上五十来岁,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像个弥勒佛。皇后四十岁有余,却是端正高贵,风韵犹存。两个人只是衣饰打份华贵些,并没有传说中的过份的高不可攀。
皇后打量着水悠若称赞道:“这便是王妃,果然蕙心兰质温婉动人。难怪憬亲王如此痴恋。”说着把手上的一只翡翠玉镯子脱了下来,套在水悠若手上。
“谢皇后。”水悠若柔声道谢。
风夜翎也不哼声,唇角夹着若有似无的嘲弄笑意。
跟皇上请了安,便起程前往皇陵祭祖。
话说扩飞扬自那次拒绝圣旨之后,便直接进宫面圣,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忠心和豁达,只见皇上道:
“扩爱卿如此明白人便是极好的。只是翎儿自小便被朕惯得有些许娇横。虽然朕兄弟姐妹就有几十人,却只跟翎儿有缘。以前见他孤苦可怜便多疼些儿,虽是为兄,却情如父子,扩爱聊多担待他些也算是为朕分忧了。”
扩飞扬一听,心里便想,自己多年和憬亲王之间的冷战热战,明战暗战,确是让人诟话,皇上日理万基还要为了调和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处处为难。今日听了皇上这般说词,好生惭愧。
“翎儿今日要去祭皇陵,扩爱卿可否护他一程?”
扩飞扬一怔,随即一拱手,“臣遵旨!”
皇上当即哈哈大笑,“扩爱卿有这胸襟量度,朕就放下心头大石了!”
现是三月中旬,春天自是阴雨绵绵,好几天没有放晴,路上多有积水泥淖,前往皇陵的道路未免异常颠簸。今日不是个好天气,料峭春寒还没退尽,再加上倾盘大雨,好生寒冷。几辆马车一路向前,为恐惊到王爷,前面就一面有人冒着暴雨给填积水泥淖。一边,扩飞扬淋得满身是水领着兵在大雨里开路。另一边,豪华的马车内却是和暖异常。
宽大的车厢铺了厚厚一层羽被,风夜翎身上披着一件貂绒大衣,正慵懒地靠着车厢听着外面磅礴的大雨声。裴逸之伴在一侧,身为王妃的水悠若却没有跟他在一个车厢,而是跟在后面的另一辆较小的车子。
“王妃,莫要把帘子掀开,水都要跑进来打湿羽被了。”丫头莺儿说道。莺儿是自小侍候水悠若的丫头,水悠若新婚第二天就被裴逸之叫了过来王府。
“这样大的雨,将军在给我们开路?”水悠若知道扩飞扬冒着大雨给他们开路,心里说不出的疼痛。
想起当初她们水家嫌贫爱富,强要扩飞扬退婚,当时表哥定是受了极大的屈辱!这是她对他的第一个抱歉。表哥功成名就,爹爹和娘亲逼表哥娶自己,他悻悻答应,这是她对他的第二个抱歉。后来,爹爹和娘亲居然为了王妃之位而要她诬陷他,这是第三个抱歉!现在,居然还要他冒着这般大雨,忍着寒冷为她开路,这是第四个抱歉,以后,也许,还要继续让他屈辱……
“老天,让我做点什么吧……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她潮湿的双眸望着满是大雨的天空祈求着,低声喃喃。冰冷刺骨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她极力地想看到前面为他们开路的人,然而,整个大地像被雨水笼罩着一样,白茫茫的一片。
“王妃,要着凉了,快些把帘子打下。”莺儿过来把貂绒大衣给水悠若披上。
“莺儿,让人给王爷传话,外面有农家,歇会儿吧!”
“王妃三思,不要为了将军冲撞到王爷。”莺儿劝道。
“不要再三思了,我只能凭现在的一时冲动去为他做点什么,再三思,只能是第四个抱歉,第五个抱歉,每次三思都换来我的怨恨,大不了便被王爷处罚。”她回过头,脸上满是泪水。
“莺儿知道了。”
莺儿见水悠若从未有过的坚决,便点点头。也不差外面的人,自己撑着伞下了车,跑到风夜翎车边,让小安儿叫裴逸之。裴逸之掀开帘子,听小安儿说了,便把帘子打上,对风夜翎道:
“王爷颠簸了一天,好生歇会。前面有几户人家,让那些庄稼人奉点热水来彻一壶茶可好?”
风夜翎慵懒地掀开眼,轻轻一扬手,“准。”
整个车队因为王爷一个“准”字,在大雨中颠簸劳累了一天的官兵终于可能歇会。风夜翎仍然在车厢里,裴逸之居然亲自下了车,去那农家吩咐茶水。开路的官兵都跑到农舍里歇息。
“王妃莫要下车吧!”莺儿举着伞劝道。“被王爷看到就不好了。”
“将军没到农舍歇息么?”水悠若没有见到扩飞扬到农舍去,自是担忧,下了车厢。虽然撑着伞,只是大雨磅礴,身上已经湿了一片。
“将军仍在前面指挥着,为王妃铺路呢。”裴逸之笑道。
水悠若一听扩飞扬为了自己不愿休息,心里不好受,亲自举着伞,走上前去。
“三公子何必误导了王妃!”莺儿抱怨地说。
“有何不好?”裴逸之轻笑。
“有何不好?我倒要问有什么好才是呢!真是的!”莺儿一跺脚便追着水悠若去了。
身为将军,扩飞扬自然不用亲自指挥人铺路。只是扩飞扬虽是下决心不再与凤夜翎相争,然心里还是有着放不下的傲气,一点也不想受风夜翎的恩惠。
“将军在农舍里歇会吧,这里有安校尉在呢。”莫北平说道,大雨打得他都快睁不开眼睛来了。
“不需要!”扩飞扬冷冷一哼。转过身,却见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女,穿着一身桃红衣饰,一手撑着雨伞,可是已经浑身是水了。心里正纳罕,这种天气怎么有个女人会出来。
扩飞扬虽然在那次闯王府时见过水悠若,但是那时气在头上,而且情况颇为混乱,那里还记得她啊!
水悠若见被发现了,怔了半响,望着扩飞扬。这才算好好地看清楚他来,只见他一身深蓝色的盔甲,腰间佩剑,身材异常高大英挺,脸容如刀刻般倨傲而棱角分明,五官尤为深邃冷冽。现在大雨滂沱,头发都湿答答地披在肩上,显得格外的随意不羁,张扬而野性。
“将军大人长得好生英俊。”莺儿不禁轻声道。
水悠若却是怔怔地喃喃:“我只是想跟他说声抱歉,那么……我这一生便无遗憾了。以后,也不再牵挂了。”
说着便走到扩飞扬身边,朝扩飞扬福了福身,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说什么为好。想起自己这几天来的遭遇,又想到儿时跟扩飞扬两小无猜的境况,心中不免生起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意。两项清泪便情不自禁地婉然而下,浑在雨水里,化开。她怔怔地,只把手中的伞举到他头上来:
“将军莫要被雨淋着了……”
扩飞扬正觉得奇怪,只见面前的少女黛眉似柳,杏眸含露,俏鼻樱唇,肤若凝脂,体态轻盈,如玉生香,现在被雨水打得湿淋淋的,却添了几许妩媚风情,宛若出水芙蓉般娇艳,又似风雨欲摇的桃花般楚楚动人。
这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扩飞扬只觉得水悠若好熟悉,那种感觉朦朦胧胧的,像是一片片的桃红,恍如隔世般遥,又似一瞬惊醒而回忆不起的梦。这种熟悉和感情,却是十二年前懵懂少年埋在心底里的几许柔情,然而那片桃红的回忆却在他行军打仗多年,渐渐深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