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半天,肖然才回到家里。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大厅,肖枫一听肖露霜回来了,死都不肯离开书房半步,肖叶也借着整理酒楼不回来,苏小瑶在知道这肖露霜真的只是肖然的妹妹后也大气地回去了。
不过这要是让昭帝知道苏小瑶在肖然这受了小委屈,估计肖然自己没好果子吃。
回来的路上肖然借口去买点吃的,绕开走,赶紧翻看剧本上的人物介绍,才在这几十个人中找到了这肖露霜的来历。
看完后肖然真是愣住了,一句话概括,肖露霜原名郑露霜,西夏前朝公主,今西夏后谋反后屠杀前朝皇室,肖卿和昭帝布局,救下当时西夏后主和西夏公主,偷偷带了回来,改名肖露霜。
然后肖然答应为其报仇,刺杀当今西夏后主。
看完后肖然愣住了,这下自己可如何收场……
正在踌躇之间,却在肖府一旁的小巷子里传来了打斗声,肖然悄悄跟了过去,眼前熟悉的身手还有刚刚才见过一面的那个大汉。
“张无休,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程季横眉,响起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嗓音也冷厉,一听便让人牙齿发颤,伴随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看着面前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张无休。
肖然躲在墙后,看来方才那大汉盯着张无休不是无意的,两人之前有过什么恩怨?
张无休先是惊讶,先是看到那人脸上的刀疤,再是看清了那人的样貌,进而很快冷静下来,他撕下了面具,露出真容,叹气道:“是你啊……十几年了,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赎罪。”
“你很后悔?”程季冷声道,“是,你是该后悔,当时没有一剑杀了我。”
“我只是奉命行事。”张无休平静而冷淡,更有深意几许,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耷拉着脑袋,缓缓说道。
“借口,分明是你杀戮成性!”程季双目深邃如幽谭,定定地望着张无休,紧咬牙关,身体也不住颤抖,眉宇之间隐隐有着怒气。
张无休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可看到那个程季那饱经风霜的面容,居然有一条泪水滑落,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无需言语,他知道这些年他是带着何种情绪活了下来。
那条刺眼的伤疤,让张无休心头一痛,缓声道,“原来那剑……”
“罢了,罢了!换做是谁来,结果恐怕都是一样。”程季冷笑一声,“我是不该谢谢你,当日留我一命?”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况且北昭待你不错,前朝已灭,你又何苦不肯放下?”张无休说道,当日的剑狂,像一个无助的老人。
程季仰天大笑,“若真的前朝已灭,我自当放下,可是,前朝血脉,未曾断绝,我又如何安心生存?”
张无休听到如同炸雷一般惊讶:“你,你说什么?”
肖然自然明白那程季口中的前朝血脉是谁,现在估计在家里和肖卿泡茶呢,只是哀怨今天的瓜有点多。
“这些年我曾极力劝她放弃,可惜,她做不到,我也做不到。”程季说道,神情之间带着些沮丧,“若她真的踏上了这条路,便是死路。”
张无休顿了半晌,才问道:“是刚才那位姑娘?”
程季也不回答,他看了看张无休,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他该恨的人,不是张无休,是他自己。
程季怅然一叹,径直离去:“今日开始,我会替她赴死。”
等到程季离去,肖然这才缓缓走了出来,事情他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张无休年轻时候,还惹了不少事。
“老头,你欠的债不少啊。”肖然出现在张无休后面,拍了拍他微驼的肩膀,看着张无休失神的模样,笑道,“镇西张大将军,当年好不威风。”
“威风个屁!”张无休狠狠啐了一口痰,一下子恢复之前那个耍无赖的老头,一脸的蛮横狂傲,回到了让人熟悉的张无休。
“当年西夏内乱,方丞相谋逆造反,是北昭助他一臂之力。”肖然说道,当年能够留得当年郑后主和他女儿存活下来,是昭帝的帮忙,这就需要张无休抢先在反军之前攻破宫殿,是昭帝,利用了张无休年轻气盛的心。
张无休有些吃惊,这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肖然,只怕还没出生,怎会了解这么多?况且昭帝对当年的事守口如瓶,甚至不允许史官记载这件事情,他又怎会?
见张无休不语,肖然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命你带着镇西的一支禁军协助当时的方丞相谋逆,你是第一个击破西夏城门,杀到皇宫里的人。”这些事情不管过去多久,不过剧本上几行字罢了。
肖然眸光微闪,掠过淡淡的可惜,摇摇头道,“只怪你年轻气盛,沦为别人的棋子还怪罪自己。”
张无休一愣,不明白肖然的言外之意,可是在北昭为官,自己又何尝不是昭帝的棋子呢?张无休就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我以为没人会再知道了。”
“这就是你赎罪的方式?”肖然问道,当年的事情并不像张无休所说那样简单,当年郑后主过于信任方宰执,导致其势力壮大,这才有了后患之忧。
忠奸难辨,得一狼子野心。
“我当时就后悔了,为了战功,实属不该。”张无休淡淡道,“昭帝命我率军,作第一个杀进西夏皇宫的人,我血气方刚,杀了整个皇宫的人,今日才知道幸好还有人生存。后来,我辞了职务,打算一辈子不再参与朝政,什么狗屁将军都和我没有关系,再也不入仕途,也不练剑。”
“可惜造化弄人,你的小师妹被抓了,你不得不重新拿起剑,那把沾满无辜冤魂鲜血的剑。”肖然看着张无休,一生戎马,却在自己脱下战袍后才有了保护的人,可惜他不知道,为何昭帝要如此安排。
张无休苦笑一声,点头嗯了一声:“此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肖然有些怅然,张无休对他来说算是半个师傅,自己也因为他而有所建树甚至在朝政权谋中生存下来,而且还迎来了人生一大喜事。
可张无休呢?张无休仍旧处于深深的愧疚之中,心爱之人又被半子国师所挟持,苦苦等了十年,才救回他的心爱之人,这十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肖然张嘴想要说出在剧本中所记载的真相,却被张无休抢了先:“快回去吧,那肖露霜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
“等等,刚才那人是?”肖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方才那人长得如此模样,肖然倒是有些好奇。
张无休看着肖然的眼睛,带有些许无奈,一字一顿道:“他是前西夏的皇帝,郑季,郑后主。”
肖府,正厅。
肖卿和沈凝坐在一边,看了看肖露霜愣是不肯开口。
苏小瑶和肖露霜相视,一瞬间仿佛有了深仇大恨。
“这两位一看便是霜霜的令尊和令堂了,我是……”方雨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肖卿沈凝刚要站起来和他握手,就被肖露霜冰冷的眼神拦住了。
“爹,娘,三哥结婚,这事怎么没跟我商量?”肖露霜开口问道。
肖卿和沈凝面面相觑,却不敢轻易开口。
方雨年坐在肖露霜边上,就算是他都不敢轻易开口。
“是陛下赐婚。”肖卿终于说出口,“怪不得他。”
肖露霜眉眼淡淡,只是漫不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那他病好了后,为何没来找我?他醒了,为何你们不通知我?”
确实,肖露霜前往柏州读书,是肖卿和沈凝的主意,自小跟肖然在一起混惯了,没点女孩子应有的样子,语气,性子都和以往的肖然极像,趁着肖然生病,才把肖露霜送去书院改改。
虽然肖然醒了,但是之后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来的大,处理事情都已经手忙脚乱了,那还记得去通知肖露霜?加上柏州书院乃读书人的净地,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也很少会传到那里去,所以拖了这么久。
沈凝小心翼翼道:“他醒来后,有很多事情,记不得了。”
听到这里,肖露霜已经攥住拳头,眸光也渐渐微冷,颤抖道:“真的么?”
见到肖露霜微怒,肖卿和沈凝皆有些不知所措,刚见到时还觉得不错,已经出落成一位窈窕淑女了,可这言行举止却多了一丝冷漠,话中也带着丝丝威严。
不像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孩子。
“那得看是什么事情。”门口传来肖然的声音,这才让肖卿和沈凝松了口气。
肖露霜回头,一双灵动的眸子转着,雪亮澄澈,看着那个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的肖然,眼神有些迷离,似乎不是从前的他了,肖然脸上带着浅笑,脸颊如玉似有光华流转。
肖然踏过门槛径直走到肖露霜跟前,把手中包裹拿给她:“拿着,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枣泥酥。”
肖露霜愣了愣,这和她以往认识的肖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竟然多了几分柔和,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肖露霜赶紧露出了笑容接过,“这个你竟然还记得,那你我之间的约定,也记得吧。”说着拿起了一块枣泥酥吃起来,旁边的方雨年伸手来拿,却被打了回去。
方雨年倒是有些惊讶,肖露霜平日里在书院中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别人的给的东西她一般不碰,别人和她说话她能躲则躲,可今天见到却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样,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亲人之间的羁绊吗?
方雨年看肖露霜难得露出了笑容,佳人一笑,堪比画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