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青光闪动,丁乾倏地一扭身,向山上的小道奔去,身影没入转弯的荆棘丛,瞬间失去了踪影。
“快追,你们几个跟我来。”黑脸大汉招呼几名青壮,疾步向山上追去。
刷刷、嗤嗤,丁乾埋头狂奔,根本顾不上理丢身边的树枝、荆棘,不一会脸上尽是红印,长衫也被挂成了破絮。
“他娘的,小子,给我站住。”黑脸大汉在身后叫道。
“开玩笑,听你的是傻子。”丁乾的脚步越发迅疾。
一刻钟后,奔上山顶,走投无路,丁乾瞥见不远处的山神庙,戴着枷锁几步窜过去,嗖嗖嗖几下爬上屋顶,顺手揭起一溜瓦片,照着追来的流民便扔了过去。
啪啪啪!
“哎哟,哎哟!”
几个流民被砸得头破血流,其他人见势不妙,便远远躲在射程之外,跳脚破口大骂。
黑脸大汉微微一笑,骂了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便挥刀砍一株小树,拾起树冠当作盾牌,招呼众人缓缓向小庙逼近。
丁乾大骇,抱起瓦片,一股脑砸了下去,却被树枝嘭嘭嘭向四下弹开。
“嘿嘿,小子,我看你往哪逃?”黑脸大汉右手持刀、左手拿着树枝,慢慢爬上屋顶,离丁乾仅十数步之遥。
丁乾不禁暗呼一声,完了,想不到老子今天就要挂了。
忽然只听镗镗两声,黑脸大汉惨叫一声,噗地一下翻身载下屋脊,双臂汩汩涌出鲜血。
众流民也惊慌失措,扔下他一股脑四散逃下山去。
丁乾四下一望,只见庙东边站着一年轻男子和姑娘,二人铁青着脸,嘴唇紧闭。那姑娘,右手握着手铳,神情甚是得意。两人相距一丈有余,身后各站着十余名家丁。徐元春、徐芷兰你们总算来了!
西边一位却是熟人,只见苏晴端着一把火枪,站在那里,枪管兀自冒着轻烟。
“太好了,你们出现的太及时了。”丁乾从屋脊上跳下,晃着大枷,说:“喂喂,谁有刀,快替我打开这劳什子,否则待会那些流民攻上山,逃命都来不及。”
苏晴噗嗤一笑,过来从腰间拔出匕首,嗤嗤两下替他打开枷锁,说:“死胖子,看你平时笨手笨脚,没想到逃命却比兔子还快。”
这时,徐元春、徐芷兰也走过来,徐芷兰问:“是啊,那些锦衣卫也忒没用了,若不是我们,你今天肯定完了。”
“嘿嘿,多谢三位救命之恩。”丁乾说:“咦,不对,你们怎知道那些锦衣卫被活捉了,莫非你们一直跟着我们?”
“哼,算你小子聪明。”徐元春拍着他的肩膀,说:“从离开杭州那天,我们便一直跟着你。”
丁乾默然,心下一阵感动,突然一指地上哼哼唧唧的黑脸大汉,说:“咱们快替他包扎一下,待会好用他,下山去换那些草包们。”
“是,妹夫言之有理。”徐元春点点头说。
………………
山脚下,丁乾和老者隔路,聚众对峙。丁乾一摊手说:“老伯,我嘴都快抽筋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我是被这群王八蛋押解的钦犯,没有他们,皇帝老儿会砍了我的脑袋。哎,这世道上哪说理去,他们不但抓了我,而且连我的佃户李铁牛也没放过……”
“等等,李铁牛?小子,这么说你是绍兴人?”老者忽然问:“李铁牛在哪儿,为何没与你一同押解?”
“呵呵,我哪儿知道?”丁乾耸耸肩,说:“他和一个洋和尚关在一起,或许早就进京了。”
“唔……,是吗?”老者沉吟片刻,冲身后一摆手,说:“来呀,放人!”
“哟呵,老伯,想不到你如此通情达理,这么给我面子?”丁乾大喜。
“哼,你有个屁的面子。”老者瞪了他一眼,说:“跟李将军比,你屁都不是。”
“李将军?”丁乾一怔,猛然想起李二妞评价李铁牛的话,心中一惊,忙问:“老伯,你说的可是李铁牛?”
“不是他还有谁?”老者得意地说:“呵呵,实话告诉你,你还玩尿泥时,他早就是戚大帅手下的参将了,啧啧,他领的骑兵,可从未吃过败仗。”
“哇,恁么厉害……”
交换完人质,丁乾让徐元春,取出些干粮和钱财交给老者,说:“老伯,我们只能尽这些绵薄之力,吃完了,只能靠你们向那些蒙古人去抢了。”
老者大笑,说:“小子,你为人厚道,老头子我算没看错你。”顿了顿,又说:“我瞧你这火枪不错,能不能留给我们,一来可以傍身,二来可以对付那些蒙古铁骑。”
“那可不成,火枪就两把,我们还得留着防身。”丁乾说:“倘若皇帝老儿发善心,肯放了我,我保证一定回来,帮大伙造更多的火枪。”
“好,我信你这句话。”老者大笑道:“到时你一定要请李参将来,我们老哥俩可多年未见了。”
………………
出了蓟门关,又行一日,到了北京城下,望着巍峨的城墙,刘季正向丁乾告了声饶,说:“丁公子得罪,眼看就要交割,您受累,还请戴上枷锁,否则兄弟们不好交待。”
“那是自然。”丁乾呵呵一笑,说:“我第一次来京城,能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说。”
“下官糊深下官糊涂。”刘季正打个千,说:“是下官思虑不周,呵呵,这顿饭算我的,一定让公子满意。”
“呵呵,这还差不多。”丁乾说:“千万别忘点红烧肉。”
………………
大栅栏一家嘈杂的小店,刘季正大喇喇地走进门,见座位已满,径直来到一张桌子前,对坐着一个小胖子和白面无须的管家模样男子,说:“喂,二位,劳驾搭张桌。”
“呵呵,您自便您自便。”小胖子说。
刘季正连忙掸掸凳子上的灰尘,回头对丁乾一欠身,说:“丁公子,您请。”
丁乾一笑落座,徐元春见状摇头,带着众人自去寻找座位。丁乾望着人声鼎沸的大堂,不由慨叹:“辣块妈妈,京城就是京城,这么间破店,没想到生意这么好。”
对面小胖子闻眼前一亮,问:“呵呵,听口音兄台是江南人吧?”
丁乾闻言翻了个白眼,说:“小子,什么意思,江南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