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望郡的石板长街上人来人往,现在是农历六月初,天气炎热。
街上的汉子们半光着膀子,卖力地推着货物。卖货郎喊着顺口的段子,吸引南来北往的客人。姑娘们拿着扇子,三五成群地在路上取笑、嬉戏。风度翩翩的公子在吟诗作对,全副武装的枪骑卫兵在巡逻。
“卖货嘞!卖货嘞!胭脂如水玉,红粉配佳人!姑娘们都来看一看啊!”
“南来的看一看,北往的瞧一瞧,上好的金玉首饰!”
符苏独自一人行走在咸阳郡的街上,不由得心生感叹。
这就是中国古代最繁华的时期吗?就是在这样的盛世之下,诞生了传世千年的清明上河图?
符苏知道,这样的盛世也不长久了。
几天前,有几个不怕死的人游入泾河,他们看到了淤泥底下的千斤铁盘和空荡荡地铁索,钟问鼎可能没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更多的人怀疑是星罗旗将钟问鼎的尸首取走了。
符苏此行的目的地是去祁连山帮助钟霞解毒,再告诉她跛脚狮的尸首并不在星罗旗的手上。
钟问鼎的大名如雷贯耳,就连高傲的李鬼都不得不承认钟问鼎的实力,符苏也很想见一见。
最重要的是,找到钟问鼎就能搞清楚符苏这个人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啊!
运气好,符苏叫钟问鼎一声岳父,运气不好,就得叫一声爹了。
想到这里,符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嘿!来仪剑主!”
走着走着,符苏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号。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声音。
符苏抬头一看,果然是林七!
林七还是和那天一样,他握着酒葫芦,靠在二楼的栏杆上。
半个月前的一千二百里大逃亡,正是从此处开始的,那时李鬼突然杀出,一己之力独站东华阁与一路高手,硬是给他杀了出来。
林七又吆喝了一声,打断了符苏的追思,他喝道:“不上来喝两杯吗?”
符苏撇了撇嘴,好在去祁连山也并不紧急,他转身步入了这家酒楼。
刚一进去,就有七八来号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随着他们的到来,几乎所有在座的江湖侠客都站了起来,不敢再坐着。
为首的一个大汉抱拳,喜道:“来仪剑主,久仰大名!”
符苏心想:“我也就出名一两天,你哪来的久仰?难道这一两天你如隔三秋?”
想到这里,符苏忍不住喜笑了起来,赶紧抱剑回礼道:“不必客气!”
又有一个老先生夸赞道:“久闻来仪剑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符苏还是礼貌地笑着,道:“老先生,您过誉了。”
就这么应付了十来分钟,符苏才通过一楼,直奔二楼而去。
一上二楼果然就清闲许多,应该是这里消费比楼下高上不少的原因吧。
符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情况,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热情地说道:“回零兄,好久不见!”
萧寻芳坐在林七的对面,白衣凌然,他秉持扇子,作揖笑着说道:“我应该叫你回零兄,还是来仪剑主呢?”
符苏这才发现,一张不大的桌子,居然坐了三个人,还有一个正是背着大剑、粗布麻衣的张太阳。
“张太阳和我不对付啊,居然也不和我打招呼。”符苏在心里嘀咕着。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林七和萧寻芳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让寻芳兄见笑了。”
符苏抱着剑作揖道:“从一楼到二楼几十步的路,我居然走了一刻钟。”
萧寻芳从符苏这句话里听出了哲理,若有所思地说道:“名望与财富,皆是人世间的鸿沟啊。”
“寻芳兄此言有理。”符苏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萧寻芳旁边,面对着张太阳,道:“张大侠,又见面了。”
“嗯。”
张太阳冷冷地应道。
符苏无奈地一笑。
“张太阳认为我是侥幸赢了李鬼,然后我又说我不是侥幸,然后他就觉得我人品有问题,这算什么回事?这人也太直了。再说,就算李鬼没有先饿死,那一招也是我赢了。”
符苏认为自己赢了,但却说不出来为什么。
林七看出符苏与张太阳不和,便笑着解围道:“来来来,把酒先喝了,符兄弟,你也别和我说什么不喝酒,今天说什么也得喝,你看,大名鼎鼎的月下探花今天都喝了。”
萧寻芳谦虚道:“哪有什么大名鼎鼎,不如你林兄,现在‘宿醉’林七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哈哈哈。”
“还‘宿醉’林七,也不知道是哪个给我起的名号,他不来咸阳这地界打听打听,我林七,什么时候喝醉过?”
符苏会心一笑,在来的路上,他也听说了宿醉林七这个名号。
在说书的人添油加醋之下,林七和张太阳变成了心剑证道路上两个理念不同的对头,两人亦敌亦友,而萧寻芳则是在他们吵起来的时候拉架的。
然后,林七又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又没干什么,无非就是和张大侠拌嘴被人听到了而已,倒是张大侠,论名声,你如今是真正的江湖第一人了吧?”
张太阳听到林七嬉笑的恭维,他皱了皱眉头,道:“他们这么无聊么,有时间谈论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多练半刻功夫。”
果然是直男发言。
你好歹也要先否定自己是江湖第一人这个大帽子才行啊?别人给你扣上,你还真就戴着了。
符苏心里暗笑想道。
不顾符苏的伸手阻拦,张太阳说话的间隙,林七就把符苏的酒杯盈得半满了。
符苏迫不得已喝了一杯,然后赶紧运功消化。
符苏前世的酒量还可以,而符苏是真的从小滴酒不沾,他很怕会轻而易举的喝醉,然后出洋相。
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大名人了,哪能轻易出丑。
“话说回来,三位大侠在此相聚,是为什么?”
酒过半巡,符苏问道。
萧寻芳回答道:“东华阁论剑前两天刚刚结束,我和林兄、张兄,不过是偶然相逢。”
林七点了点头。
符苏颇有兴趣,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夺得头筹。”
“是东平郡王寿,字延年。”
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林七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一些。
符苏头一次听说这个人。
如今是大宋的天下,林七虽然没有说出他的姓氏,但既然他是一位正儿八经的郡王,肯定是姓赵了。
没想到郡王居然会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感兴趣,这可真是稀奇。不知道,这个赵寿有多强?
张太阳像是知道符苏心中所想一样,一直沉默的他也开口说话了。
“那个赵延年极为可怕。”
听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太阳这么评价一个人,符苏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赵延年到底有多强,才能让张太阳说出这样的话?
符苏挺了挺身子,应道:“那真是了不起。”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着,有些灼热的六月炎夏的响午,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天色慢慢昏暗了下来。
夏天果然天黑的比较早一些。
符苏见时候不早了,如果再不分别,恐怕就要四个大老爷们住一块了。
符苏起身,告辞道:“诸位,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萧寻芳问道:“不知道回零兄你要去哪里?”
“祁连山。”
“那还真是挺远的。”林七又端起一杯酒,笑道:“来,我们再喝一杯,为你践行。”
符苏连忙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喝了,再喝恐怕我今天晚上就走不出这咸阳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
萧寻芳和林七都笑出了声。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告辞!”
“好,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就在符苏转身离去时,张太阳幽幽的说了一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