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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撞南墙心不死

韩嘉平前脚刚出了咖啡店,李天一后脚便跟上来,“怎样?他和你说了什么?”

“你指望他和我说什么?他说了,代他向你问好。”

“就说了这个?”

“李天一,你到底想听到他对我说什么?”

“蓝蓝,你这是怎么了?”李天一有些尴尬地看看四周,“我不是要问你这个的。我是想问问事情办好了没有 ? ? 是咱妈让我跟过来的,说你身子不好,不能让你太累,还给了我钱,让咱俩打车回去。”

江蓝憋了两口气,才勉强把那句“你不是来盯梢”的问句给憋回去。这样的心理不对头啊。她暗地里声讨自己,怎么见了如今有钱有势的前男友,就觉得现老公里外不是人?

“事情有转机了,但是很困难,”江蓝咳了咳,“韩嘉平说了,之所以不征用我们的土地,是因为前面有一家钉子户。你猜这钉子户是谁”?她苦笑,“是丁幂,咱妈楼下那丁幂。”

李天一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是她?”

“是,所以这事说是有希望了,但还很难。韩嘉平说,就是这丁幂使的绊子,只要她同意拆了,我们的地就没问题。”

两人回家和夏晓贤说了情况,与预料中不一样的是,夏晓贤居然没有大吵大闹地骂丁幂不是个东西,而是异常地平静,平静得一家人都跟着不安。

大概过去五分钟,夏晓贤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蓝蓝,那韩嘉平是这样说的?”

“是,”江蓝又重复一遍,“只要搞定这丁幂,就一切没问题。”

“好。”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没有声音,夏晓贤闭着眼睛半躺在沙发上,那状态就像是睡着了,正当两口子商量着回家的时候,却见她突然睁开眼睛,大步走向卧室。

“爸,妈这是在干什么呢?”江蓝问江大成,“以我妈的脾气,我以为妈会大骂贺京杭她妈不是个东西来着,没想到却这么平静。爸,你说妈是不是受刺激受大了?”

“你这个孩子,怎么从来就不想好事,”江大成瞥她一眼,话虽是反驳,但眉眼里也是忧心忡忡,“或许你妈有自己的安排。”

这话刚落,夏晓贤就带着“自己的安排”出来了。只见她拿出一个盒子,外壳仿佛是水晶做的,虽然蒙了尘土,但是轻轻扫一下,还是有着逼人的光亮,一个,两个,三个? ?慢慢地,她从卧室里拿出了五个这样的盒子。

江蓝不认识这东西是什么,正要问,却见江大成瞪大眼睛,“老夏,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这辈子这个命哟,以为好不容易能比丁幂强一回了,没想到这次又是她绊住我,”一边儿说,夏晓贤一边用抹布擦着那些盒子,细细擦拭,像是在擦一个个价值万贯的宝贝,“我能干什么?一辈子好强好过来了,这最后还得再输到她手里一回。”

“你是要把这些东西给她?”

夏晓贤点点头。

“这可是蓝蓝他死去的舅舅给你留下的东西啊!‘文革’都费尽心思藏起来的好酒,你不是还说要把这东西给蓝蓝的孩子以后当传家宝吗?现在你就送人了?你知不知道这现在多少钱一瓶?”

“一万三。”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问过那么多次,我怎么能不知道?”

“这五瓶就是接近七万块钱啊,那你还给她?”

“给!当然要给!老江你不是成天说我会算账吗?”夏晓贤抬起头,“这七万块钱比起二百多万来,谁多谁少?”

“可? ?”

“甭可了,江蓝,晚上和我一起去楼下。”夏晓贤站起身,咬牙,“她就是个石头,我也得把她给啃下来。”

可是谁都知道,这决心好下,真正做起来未必是那么回事。

江蓝觉得这真是她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送礼任务,她都如此,那夏晓贤就更不用说了,和丁幂作了一辈子的对,中间吵也吵过,打也打过,甚至诅咒过人家的八辈祖宗。这样一个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今天却要笑脸相迎来送礼,单是想想,江蓝都觉得五味杂陈。

而丁幂开门看到她们时,那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的样子,更让江蓝对这样的感觉确信无疑。

“夏晓贤,”丁幂堵在门口,看样子压根就没想让她们进屋,“你这是? ?”

“老丁,我有点儿事想要求你,”夏晓贤堆起笑容,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东西,“你能不能让我先进去说话?”

俗话说,抬手不打送礼人。只这短短的几分钟,江蓝觉得快要把这一辈子的笑容都用完了。本来这事就够尴尬和丢脸了,进门一看,居然贺京杭也在家。当时江蓝就想夺路而逃,可现在情况不允许。总不能不打招呼吧?她尴尬地向贺京杭笑笑,却见她只扯了扯嘴角,便低头去玩笔记本电脑了。

这时就听夏晓贤不断陪笑,“老丁,咱们之前的那些事都权当是我的不对,我现在和你先郑重地道个歉,”她起身,居然真向丁幂鞠了一躬,“以前都是我不是东西,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如果说起初还以为夏晓贤又有了什么损招,这下丁幂可被吓了一跳,“夏晓贤,你有事就直说。你可别玩这样的。我心脏不好,经不起吓。”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天一是三河乡人,这不他那地要占吗?我们就在他家地上多盖了不少屋,房前屋后还都种了树,河塘也跟着填了,就想多弄点赔偿款。你也知道我家不富裕,就为了这点赔偿款,简直倾家荡产地把钱都押在了里头,就蓝蓝住的那屋,也让我给卖了。可是没想到,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这房子居然不拆,那地也不用了。”

“夏晓贤,你弄你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也以为咱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昨天,我闺女打听了华夏的高层,就是你也认识的那韩嘉平的消息,说我那房子和地之所以不征,是因为你不同意拆你家的房子。你家那房子就在我家的前头,你要是亘住了不拆,我们家自然也不行。”

“夏晓贤,”丁幂终于听明白了,“你这是来劝我拆房子?”

“是,是。”夏晓贤推了推那酒,“这是一点小意思,你先收下。”

“你把你那东西拿回去吧,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坚决不同意拆。”

“哎,老丁你别这么硬嘛。我就纳闷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拆那房子呢?你瞧你一般也不去住,这要是趁现在拆了,不说别的,就你家那平方数,十好几万是有的。这十好几万放在手里,再贷点儿款又能在咱们深州市区买一个小房子了? ?”

“夏晓贤,我谢谢你的账目,我也知道你算账算得比我好,”丁幂抿唇,“可我就俩字,不拆。你也知道我那房子的来历,是我先生拿命换来的东西。我要是拆了,我有朝一日九泉之下都没脸去找他。还有,我们家不像你家那样有钱,在深州能有两套房子。我们家京杭要是结婚,这男方万一和你们天一一样没房子,我就打算让他们在我现在这个房子住,而我呢,我就去三河那乡下。那地方空气好,环境好,还有个大院子,能养些小动物啥的。”

“那儿有什么好的?你听我说老丁? ?”

“甭说了夏晓贤,”丁幂作出打住的手势,“如果是因为我打乱了你们的计划,那我和你说一句对不起。但是我那房子是绝对不会拆的,第一,这不明不白的钱我不想沾;这第二,还是那句话,这是京杭她爸用命换来的,我怕以后百年见到她爸不好交代。所以,夏晓贤,请回吧。”

这战争结束得比夏晓贤想象得快,原想以她的花言巧语,这丁幂就算是不心动那也得有几分犹豫。可没想到只短短二十分钟就断绝了她的念头。

“妈,我看这事不好办啊,”回到家,江蓝皱起眉头,“贺京杭她妈那态度太绝对了,这事恐怕不好掰过来。”

“她就是不好掰,我也得硬掰!我寻思着事情应该是这么着,这丁幂看着老实,其实心里鬼着呢,我和她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知道,她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表里不一。我估计她也许已经心动了,其实就想折磨折磨我。等她把我给折磨够了,这房子也就该拆了。”

“妈,我觉得未必。”

“未必什么?”夏晓贤一斜眼睛,“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不爱钱!她家又不阔气,还有一个到这儿会嫁不出去还赖在家里没工作的闺女,她家能不爱钱?”

江蓝叹了口气,“那你下面打算怎么做?”

“三国还有三顾茅庐一说呢,我从明天起啊就一天去一次,我就不信去上这十天八次的,她还能坚持得住!”

后来的事实证明,丁幂何止是能坚持得住,简直是太能坚持得住了。头几次夏晓贤去,丁幂还勉强扯出个笑容来迎。可是到了后面两次,她是连笑容也没有了,硬是连门也不让进———

“夏晓贤,如果还是那事,不好意思,这门就不用进了,”她的回绝毫不客气,“我就俩字,不拆。”

“你? ?”

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夏晓贤哪儿吃过这气?连吃了几天闭门羹,这下连上楼腿都哆嗦,“唉,真邪门了还!我上班的时候,领导都说我生了一张好嘴,怎么这个丁幂就油盐不进呢?”

“妈,算了吧?”这两天的奋斗也让江蓝苦不堪言,这是典型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事儿办得毫无尊严,“再闹下去,钱没要过来,脸都被丢光了。”

“你这孩子,脸值钱还是钱值钱?我就不信了,她难道还真是个无缝儿的蛋,找不到缺口?”

“我看是。”

“是什么是!”夏晓贤狠狠地瞪她,“就算她丁幂是个无缝儿的鸡蛋,你等着,我也要给她敲出蛋黄来。”

“我是能等,可人家韩嘉平那里能等吗?人家这好几亿的项目,就专等咱们一家人?”

江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到那号码,立即脸色大变,“妈,是我公公的电话!”

“他的电话?他来电话干什么?”

事实再一次证明,不等人的何止是韩嘉平,还有一个更加愁人的李桂宝。这李桂宝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自己家有可能不拆,过来向儿媳妇打听情况。

“爸,您是从哪里听到这个不拆消息的?哦,人家发了个图?”

面对李桂宝的逼问,江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远远地看到夏晓贤挤眉弄眼,又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愁得抓耳挠腮,夏晓贤刷刷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你告诉他,还得拆!”

“爸,”江蓝转过头,“你听的那消息不准,房子还是得拆啊。”

夏晓贤比划出一个大拇指姿势,又在纸上飞快地写:“现在这时间正在做准备工作,让他什么也别做,就在那等着。也别听人家乱七八糟的什么话,就等着拆迁队过去。”

江蓝又如实叙述。好不容易这个电话结束,江蓝疲惫地舒了口气:“妈,这回连我公公都怀疑了,我看咱这事悬,要不? ?”

“要不就别干了,任这三十多万打水漂,让这二百多万付之东流?蓝蓝,你怎么尽和你那爹似的就会说些没用的话!”夏晓贤恨恨地咬牙,“真是的,也不知道随谁,连个谎话都编不好。”

“你是没听见我公公那语调,听说不拆,那高兴得和什么似的。”

“所以,你又心软了?”

“我? ?”

“江蓝,我发现你除了有个工作,别的一点也不如人家贺京杭。你瞧见没有,不管咱去多少趟,人家贺京杭都和老太爷似的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话都不多说一句,一看就有气场。哪像你似的,两句话就能让你毛了爪子。”

江蓝平生最烦的就是拿她和别人比,尤其是这最讨人厌的贺京杭,“她气场大又怎么了?不还是没工作?”

“哎,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这工作不还是我给你找的?她那是没人给找工作,她要是有人给张罗了,肯定比你干得好? ?”

“妈,你到底是谁的亲妈啊!”

却见夏晓贤突然一愣,伸出手示意她噤声,大概五秒之后才缓过神,“蓝蓝,我上面那句话是说的什么来着?”

“你说我处处不如贺京杭!”

“不对,我是拿你和她做了一个对比。”

“你说,贺京杭哪里都比我强,她现在就是没人给张罗工作,要是有人给张罗了,肯定比我还好? ?”

“对对对,就是这句!”夏晓贤突然嚷起来,“我告诉你,我有主意了,这次我就不信她丁幂还能死咬着牙关不拆!”

“妈,你有什么主意?”

“先别问,”夏晓贤神秘兮兮地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江蓝后来才知道,这“到时候”就是当天晚上。

丁幂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堵着门口不让进,可是夏晓贤这次连东西都没带,却仍笑眯眯的,“老丁,你办事别这么绝嘛 ? ?”她用手挡住即将关掉的门,“我这次来的目的虽然还是那一个,但是原因却有创意了,你要不要听听?”

丁幂“哼”了一声。

“你答应我拆了房子,我也不让你白答应,许你一件事怎样?”夏晓贤唇间弧度加深,“你家京杭还没找到工作吧?你呢?这个当妈的,急不急?想必一个人的工资要两个人过活,这也不易吧?”

丁幂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晓贤一用力,趁她没注意,趁机从那门缝里挤了进去。

“哎,”丁幂伸手便要扯着她出去,“你给我? ?”

“出去对不对?”

“对!这里不欢迎你!”

“老丁,这人太古板可不好。我保证,我说了我的建议,你就不会赶我出去了。”夏晓贤眯起眼睛,“咱们对抗了一辈子,现在合作一把怎样?你拆了房子,我给京杭找工作,这建议怎么样?”

丁幂一愣。

从这愣的眼神里,夏晓贤的心已经放了下来。

果真,大概五秒,只听丁幂口里迸出俩字:“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要知道,我们家天一那工作可就是我给找的。这天一还是个专升本学历,你家京杭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一本,我不许诺别的,起码找个像天一那样的工作,应该不会难。”

“那好,”艰难的对峙工作终于在这一刻达成了统一,“夏晓贤,你帮我家京杭找到工作,签就业协议的那一刻,我就在这拆迁协议上签字,怎样?”

“一言为定!”

江蓝没想到老妈出的是这个主意,“妈,这工作是那么好找的吗?”

“你以为我觉得好找?我也知道不好找,要是好办的事情还能值这么多钱?”夏晓贤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电话本,“对了,蓝蓝,你先给韩嘉平打个电话,问他宽限一个月行不行?一个月内,我必然让这钉子户老丁给活动了!”

打电话给韩嘉平的时候,韩嘉平那声音多少有些勉强,这江蓝听出来了,仔细咂摸一下,还有点“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这么出力气”的意思。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打电话的那个人,此时正与另一个人坐在一起。

很显然,另一个人就是贺京杭。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给你打电话了,”瞥见韩嘉平的表情,贺京杭笑笑,“你知道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要求延长时间吗?”

韩嘉平摇头。

“原因很简单,就是在这短信里,”贺京杭摇了摇手机,“我妈刚才给我发了信息,说她答应拆那房子,因为江蓝她妈又来找她,这次不带东西了,而是带的条件。真的是很优厚的条件啊? ?”她的笑容加深,“说如果我妈在拆迁协议上签字,她就负责给我落实工作。工作协议签订之日,就是我妈那拆迁协议生效之时。”

饶是韩嘉平做了足够思想准备,这消息也把他给震撼住了,“哈,真是良苦用心,用工作来换钱,”他摇头又笑,“这果真是江蓝她妈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是呐,说实在的嘉平,我真是佩服江蓝她妈,”越想越好笑,贺京杭正身,“你说她主意怎么就那么多呢?和我妈妈闹得那样僵,还能屈尊下来向我妈道歉,还给我家送礼。那可是一万多一瓶的酒啊,居然一下带了五瓶!不过江蓝的功夫显然不如她妈做得好,当时她妈在那演绎得活泼生动,而她那脸色实在是不对劲儿,比她妈段数差多了。”

“她还太嫩。”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妈怎么能那么豁得出去呢?那么贵的酒,一下子就是六万多块钱呐!”

“以六万换二百多万,你换不换?”韩嘉平斜眉,“她是机关算尽,那样精明的人,会让自己吃亏?”

“那你呢?你打算让不让她吃亏?”

他唇角又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看向远处,眼睛细细地眯起,“你说呢?”

“我说不出来,反正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

“那就好,你就让她做吧。反正你这工作本来也难找,江蓝她妈给你找的工作,必然是铁饭碗,”韩嘉平笑容舒缓温和,“你权当帮我的额外福利,尽可笑纳。”

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大胆,毫不遮掩地直视与逼仄,“那如果,我还想要别的东西呢?”

“那是以后的事情,”韩嘉平怔了一怔,“以后的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不是吗?”

贺京杭低头,抿了口咖啡,她忘记了,在转换话题这方面,眼前这男人一直是高手。交往这么久,她试过两次,却还是跟个傻子似的,屡败屡战。

“以后的事情怎么办?”他转换话题,她也没必要再深究,贺京杭抬起头,“以后我要怎么办?”

“她们说什么你都答应着,不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吗?以后想要看戏,大概都没这么好的机会。”

“好。”

“不过我倒是纳闷她会给你找一个什么工作。”

“我大概能想到,和她女婿一样,做初中老师。”

贺京杭虽然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占卜还算强,夏晓贤给她找的,就是这学校的音乐老师。贺京杭学艺术,这学艺术的通常就两条路,第一,进艺术团体;第二,进学校。这第一就不要想了,想遍深州各大艺术团体,夏晓贤就没个熟人。可是这学校就不一样了,当初天一进学校,也是她托的关系。

当时托的那关系,其实还有点沾亲带故———是江蓝她表舅家二闺女的三姑夫老余校长。原本这关系够远了,可是在某一天,这校长还是教导主任的时候,劳烦夏晓贤给他写了个人物稿子。就凭这稿子引起的舆论反响,这教导主任老余连升两级,连副校长都没做,直接奔一把手来了。

所以,就凭这关系,夏晓贤和他关系日益熟络起来。为了吸引优秀人才,中学设立了校内考核,考核过了就能成功入职。当时那李天一,就是因为他才进的学校。

夏晓贤以为女儿女婿都安排好工作了,这个关系以后也用不着,早就把这人的电话给扔到一边了。却没想到这还有一出,她找了一下午才找到电话,谎称贺京杭是她外甥女,求这老余给安排一个工作。

当然,送礼是少不了的。上次给丁幂没要的那几瓶酒,转手到了老余那里,连江蓝都看不下去,“妈,你当初给我和天一找工作的时候,都没这么积极呢。”

“我倒是想积极,”夏晓贤掏出存折,仔细盘算着这个月的退休金发下之后,还能买多少东西再送给老余,算完之后长叹气,“你俩加起来能有200万?没200万就别在这乱说话!”

“是,我俩加起来不是200万,我们加起来250行了吧?”

“嘿,蓝蓝,你也学会了这样夹枪带棒是不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也想抱着退休金过个好日子,可我这样辛苦是为了谁啊,还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为我行了吧?”江蓝翻翻眼皮,“可是妈,不是我打击你积极性,也不是我自挫咱家锐气,现在工作有那么好找吗?何况这贺京杭学的这破专业比我还烂,她现在又毕业两年多,压根就错过了最佳的求职时间? ?”

“不管怎么说,一定得给她找到。”

“那怎么找?我看天一那校长可不积极。”

“咱是求人办事,被求的人自然都要端端架子,哪儿有积极的?当初我给天一找工作,他那脸拉得比驴还长,这不天一也上了两年班了?”夏晓贤蹲在那里又查电话本,“他不积极热情,咱就迂回。我记得你那苏伯伯是教育局的领导来着,让他施点压力,没准行。”

“苏伯伯?哪个苏伯伯?”

“就是咱上次旅游时碰到的那个秃顶。”

江蓝转了转眼珠,“妈!那是什么苏伯伯?咱那就是旅游碰上了,加起来那话说了都不够五十句!”

“你吆喝什么?”夏晓贤瞪她,“你以为这人际关系是怎么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托二,二托三延伸出来的。只要有脉络,就要尽力朝前搭话。还有,你那苏伯伯在路上遭窃,不还是咱俩提醒,他才没丢钱包吗?就冲这,我就不信他完全不搭理咱们。”

江蓝无奈地摇头,在她看来,老妈真是走火入魔了。这一场战斗打到现在,其实她已经有“就这样吧,咱自认倒霉”的意思,可是夏晓贤不一样,她这么个性格属于只要有一点希望,也要努力去争取的主儿。

尽管这点希望,既不靠谱又没脸面。

可这奇迹,还真没辜负“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

先是跑了两趟苏伯伯家,送了三千块的卡。又接着跑了三趟老余家,送去一千块钱,中间经历了多少次磨难和坎坷都不提,老余终于答应了,说倒是有个入职名额,只不过还是得考核才能进学校。

“妈,她要是考不上怎么办?”江蓝心有余虑,“我看你先别这么欢天喜地,这贺京杭可不一定能考上。”

“有什么考不上的?当时天一不也是顺利考上了?这怕的就是没名额,有名额就是有了门路,天一啊? ?”夏晓贤转头,递给他两页文件,“你下午给贺京杭,让她把这个先填了。对了,为了保险起见,你辅导辅导她,你当时是怎么考上的,一定要把这经验教给她,知不知道?”

“妈,你要我们天一去伺候那女人?”江蓝一听就来了情绪,“我不要!”

“你不要?你能不能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还用上‘伺候’这个词了。照你那说法,天一还准你伺候韩嘉平呢,这说来说去,不还是个信任问题?还有,你要是觉得丢人,你就想想你妈我,”夏晓贤瞪着眼睛,“你妈我为了这点事,都向一辈子结仇的人鞠躬尽瘁,就差跪下求饶了,你现在觉得的难堪有我难堪?”

“妈,可是这事让天一? ?”

夏晓贤阴恻恻地开口:“200万。”

江蓝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在江家,如今这200万就是死穴,一切都为200万服务。

尽管现在看来,人人都像是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