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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诀别

原来结局是早就注定了的,所有的从相遇到分离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

之后的每一天里,江晓梅都会在傍晚的时候过来看她,陪她聊天,有时候还要伺候她去洗手间,给她喂饭。每每跟她讲起莫云归在学校的情况时,她总是皱紧眉心,但意识到自己不妙的身体时,便会松开,只留淡漠的悲凉。

有一次,江晓梅带了彦俊男来看她,她顿时有些害怕,这件事她不希望被传出去,至少,不是现在。

“放心吧,我会好好监督他,不会传出去的。”她知道她的担忧,所以率先开口。

如此……就好,他应该不会知道的。

“你们俩和好啦?”然后把话题转到他俩身上。

“上次来的时候就应该跟你说的,但又怕你心里不好受。”

她说的不好受是担心她会想起她和莫云归恋爱的时候,会难过。

“小艾,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彦俊男问。他是个男孩子,大大咧咧远不如女孩子心细,不知道能帮到她什么,所以问她。

“你们能帮到我的,就是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现在的情况。”

俩人均郑重点头,她又说:“还有一件事,你们要答应我,尽最大的努力高考,一定要考上大学。好吗?”

两人没有回答,一时间,客厅被陇上淡淡的哀愁,气氛陷入凝重,沉静。

“这一辈子,我是上不了大学了,你们得把我的那份一起上了啊!谁叫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说着,她俏皮地坏笑。她这一笑,整个人都放着光彩,整个客厅也明媚起来,只是更让人伤怀了。

元旦那天晚上,艾香熏又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而这一次被邻居看到,举报给了媒体,于是,她因病休克送到医院抢救的消息一经传出,所有媒体都争先报道,时刻关注她的身体状况。

一时间粉丝们情绪高涨,在她微博不断留言鼓励她、激励她。医院门口也被围得水泄不通,举着牌子,写着粉丝们要说的话。

经过十个小时的抢救,终于在早上八点醒来,脱离了危险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在美国出差的肖越听到消息连夜赶回来,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美得像瓷器娃娃的少女,才一周不见,她已经不能口齿清晰地叫他‘越哥哥’,也不能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阳台外的风景了。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说话艰难,不能动弹。刚才,医生已经告诉他,她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病情发展之快远超专家们的意料。

“小艾,”她明亮的双眼看着他,他会意,知道她听到了,在回应他。压制住所有的悲伤,咽了咽唾液,暗暗清了清嗓子,说,“越哥哥带他来见你好不好?”

“不......不要......让......他知道......”她艰难地吐着字,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艰难,看着都让人心痛不已。

“好,越哥哥不让他知道,不带他来,小艾要坚强,这样才能再健健康康的去见他。”如今,新闻铺天盖地报道她生病得绝症的事,他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再怎么想瞒,也瞒不住了。看着如此令他心痛的小艾,他卑贱地拿另一个让他妒忌得发狂的男人来激励她,刺激她。只要她能好起来,他怎么样都行,就算是亲眼看着她和另外一个男人步入婚姻殿堂,他都愿意。

中午的时候,江晓梅泪眼婆娑地走进了病房,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沉重的彦俊男。帮她连着寄了好多封信,看着莫云归始终不变的神情,她终于知道她要写信给他的原因,她要他继续恨她,继续拒绝听到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即便是现在媒体的大肆报道,他也拒绝看,拒绝听。她的用心良苦,他是看不到的了。

“艾草,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很痛?对不起,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躺在床上受尽病痛的折磨,没有办法帮你分担。”

她仍然像以前那样平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们说:“你们......要......好好地......珍惜......对方。”

江晓梅再次忍不住地趴在她身上的被褥上大哭。

第三天清晨就传出她割腕自杀的消息,原来她早就在被子里藏了一把水果刀,只等手有了知觉,可以活动的时候便割破脉搏。若不是早上护士查房看到从被子里流出的鲜血,谁也不知道她自杀了。

敬我最爱的爸爸:

爸爸,这是小艾最后一次写信给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爸爸,原谅我,不能陪您过这个年了。成为一无所能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是我最不愿意的。原谅小艾一早就计划好的死亡。爸爸,答应小艾,您还年轻,还能再结婚,生个弟弟或妹妹,周阿姨是个好人,自从母亲去世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照顾着我们,把我当亲闺女一样。爸爸,不要让周阿姨再等了,不要错过幸福。身边有个人照顾您,在天堂上的妈妈才会放心。爸,对不起,我爱你!

小艾敬上。

梅子、俊男:

写这封信的时候是知道你们两复合之后,这时我的手还能偶尔活动一下,有点力气,只是,这字却写得大不如以前。难看了吧?梅子,从我走进一中大门的那天,我就看得出彦俊男对你的好,对你的迁就。你们也是经历了分分合合,才珍惜彼此,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在一起的。你们打了这么久的地下战,再坚持一个学期,你们的爱情就能重见光明了。梅子,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走过一年多的一中时光,你是一缕照亮我生活的阳光,我的一中生活因你而充满快乐。还有彦俊男,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跟梅子一唱一和,我就没有那么多快乐。答应我,好好照顾梅子,不要看她平时一副女汉子形象,其实她很需要保护,内心十分脆弱。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艾草留。

两封信,前者字体比较娟秀,后者则较为生硬,放佛是很费劲写下的。它们是她最后的遗言,是她藏在忱头底下,等她离去后被发现。

艾香薰病房里,是一片聒噪,甚至可以说混乱,哭喊声震天,整个医院都是遗憾她早逝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艾草,你起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小艾,我的女儿,你这一走,不管不顾,让爸爸怎么活呀?小艾,我的女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呀?”

“小艾......小艾......”

眼泪瞬间涌出,像开了闸的水库,蜂拥地往外冒。江晓梅哭得无力地靠在彦俊男肩上,艾爸爸则哭趴在已死去的艾香薰所在的病床上,久久不能平复。

早上七点,肖越坐在黑色路虎车中驾驶位子上,在一个广场大楼和商业大楼之间的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前方的广场银幕上正在播早间新闻,他被那则新闻刺得心痛难捱。不确定这个事实,便打开广播。

银幕上是艾香薰被推进急救室的场面,还有她父亲扶着急诊室外的粉白墙嚎啕大哭,广播里,是配合画面的声音:“中国第一位运功神经元患者,年仅十六岁的女歌手艾香薰,因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于昨晚十一点许割腕自杀,被发现时已是今天早上六点。去世时间是凌晨至一点。据了解,患者艾香薰出生于1989年4月20号,是市第一中学高二的学生,2005年5月份参加《我爱歌唱》比赛中,她崭新露角赢得冠军,备受各界媒体关注。十月中被捡查出患有运动神经元症.......”

不,小艾,不会的,不会的,她明明答应我的……她会坚强的活下去的,不会的……小艾……

肖越整个人一阵巨颤,喉咙哽咽,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用不停发抖的左手立即关掉广播,发动引擎,车子飞速前进。

他一边加大时速,一边连忙拨通艾香薰父亲的电话:“艾叔叔,小艾她......,好,我马上就到。”

他到医院时,就看到一团人围着一张正被推走的病床,周围还为了许多记者,以及医护人员、艾香熏的粉丝团。哭声、安慰声萦绕着整个走廊,场面一片混乱。在保镖的护送下,他终于走到病床前,她的身边。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揭开从头到脚盖着她的白布,至纤纤细颈。轻轻抚上这张日思夜想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冰凉的触感,没有一丝温度,连余温都不曾为他保留。她就这样无情地抛弃了他,让他承受这求不得又生离死别之苦。

他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流,并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是伤心欲绝时,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尸体是不会流泪的。

大街上,是送走艾香薰遗体殡棺黑车白布,车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黑白遗像上绑着一朵用黑布编的花。来送行的人很多,占据了整条大街,许多人拉着横幅,举着牌子,写着“香香,一路走好,我们远远爱你”“你人虽殒灭,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我们代你看尽世界最美的风景”等,还有粉丝为她写出了一首哀悼词:

栽花十六载,终得一日香。花香飘十里,十里人赞花。花美香依旧。

神怒花娇艳,花枯残叶败。人怜花消瘦,万人来缅怀。花走形不灭。

花落人去空留香,夜半念香赏花形,思悠悠,泪湿锦裳。

郊外的陵墓里,艾香薰的骨灰就埋在中间靠右的墓碑下,墓碑的正上方,那张扎着马尾,眼睛明亮,模样清秀的黑白照片上的小姑娘正是去世的艾香薰。墓碑前,只有沉默和抽泣,没有举办隆重的仪式,也没有哀悼文,就这样,一切从简。一把骨灰埋在了黄土下,下葬那日,送行者只有艾香薰父亲、江晓梅、彦俊男、肖越极其父母。这是她的意愿,她希望‘死如秋叶之静美’。

良久,六人走后不久,又有一批人前来哀悼,先是文工团的人,后是那些娱乐明星们,然后,又是另一个团体,走在最前面是《我爱歌唱》比赛的亚军得主,而后是其他选手和比赛的各选手,还有未曾谋面的粉丝。当然,还有全程跟踪报道的媒体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