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纪晓岚——风流才子的方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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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观弈道人 外圆内方(5)

“哎,把你也吓醒了,”晓岚心中不安地说道,“我做了一场噩梦!”这时辰还不到三更,纪晓岚定了定神,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又进入了梦乡:这回晓岚又带明轩到了圆明园,明轩看了园中景物,惊叹不迭。晓岚为她做向导,一一解说。园中的美景,使明轩欢欣雀跃,俨然是个十几岁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明轩上到秋千上,晓岚用力~拉,然后猛地一推,同时两手一用力,自己也踏上了秋千。俩人面对面地,用劲荡来荡去。秋千越荡越快,越荡越高,明轩的笑声也越来越响,晓岚的心中喜不胜收。“咣当”一声震响,秋千的绳索突然断了,晓岚和明轩一齐跌落在地上。晓岚一声大叫,猛然醒来,又是一梦。怀里抱的,当然还是蔼云。

“你又做噩梦啦?”蔼云睡眼惺忪地问他。

晓岚怔怔地,歉然说道:“真糟糕!又把你吓醒了。”

“刚才我好像听到好大声音,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蔼云说。

“对!我也听到了。点上蜡烛,起来看看。”说着,晓岚爬起身来。

蔼云点燃蜡烛,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两人看见地上有一只铜瓶。铜瓶原是挂在墙上的,绳子断了,坠落地上,方知刚才的声响,乃是是铜瓶的坠地之声。

“怪不得那么大声音,原来是这只瓶子!”纪晓岚拾起铜器来察看。

“奇怪?挂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掉下来呢?”蔼云困惑地问。

“是绳子断了!”晓岚看看断了的绳子说。

“怎么会突然断了呢?”

“大概是风吹的关系吧,挂得时间久了,绳子有些朽了。”经这一折腾,已经过了四更,晓岚和蔼云谁也睡不着了,眼巴巴地挨到了天亮。

第二天是四月二十五,晓岚一天神不守舍,晚上回到虎坊桥阅微草堂,才知道明轩在昨夜病势转危,曾经昏厥过去,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才又悠悠苏醒过来。

明轩醒来时对守护在身边的母亲沈氏说:“妈妈,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去了海淀的槐西老屋,跟晓岚在一起,可是忽然像打雷似的一声响,把我惊醒了。”晓岚听说这事,心中一惊,忙问是什么时辰?沈氏说的明轩醒来的时间,正是他第二次梦见明轩、跟她一起荡秋千、被铜器落地声吓醒的时刻,多么的奇怪!

“她也听到了铜瓶的响声,莫非真的是她灵魂出窍,到了槐西老屋?”晓岚心中暗暗想道,“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明轩见纪晓岚回来,精神异常兴奋。她取出一张自己的画像,交给女儿梅媛。梅媛聪明俊俏,十分可爱,是明轩所生的唯一的孩子。

明轩那满含深情的眼睛里的,闪着晶莹的泪花,向纪晓岚说道:“我想了一首诗,你替我写下来吧!”晓岚点点头,赶快叫玉台取来了笔砚,一面听明轩念,一面写在纸上:

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

他时话我生气事,认取姑苏沈五娘。

晓岚手录着明轩的遗作,心中辛酸难忍,眼睛充满着泪水。放下手中的笔,回头再看明轩的时候,她嘴角挂着微笑,已经溘然而逝了。

晓岚急忙把她揽在怀里,口中唤着:“明轩,明轩……”两行苦泪潸然而下。

明轩这年只有三十岁。果然应了她说过的话,不要活过四十岁。纪晓岚想起这些,更是悲痛难忍。明轩的死,对纪晓岚来说,是继文鸾、汝佶死后的最大悲痛。

于是,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朝中官署,听不到纪晓岚那爽朗的笑声了。他心里,总是想起在明轩身边时的欢乐时光。好多天,他都痴痴地看着明轩的遗像发呆,甚至涔涔落泪,他在明轩的遗像上,题写了两首咏怀诗:

其一

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

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希。

其二

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痴;

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铜瓶坠地时。

虽然纪晓岚身边尚有三房妻妾,但在他心里,谁也代替不了明轩,他对明轩的思念,终身未已。万万没有想到,明轩死后不久,她的侍女玉台也相继天逝,年龄不到二十岁,就香消玉殒,使纪晓岚那尚未愈合的心灵创伤,再次遭受滴血之痛。

这时候,纪晓岚想起明轩作的那首“咏花影”的诗来,诗中“三处妻妾花一样,只怜两处是空花”的句子,竟然成了明轩和玉台死亡的谶诗。晓岚疑惑不解,久久思考,莫非是明轩的气机所动,不知不觉的一种自然流露?是耶?非耶?不得而知。在他写作《阅微草堂笔记》时,记述了上述事实,用以寄托对明轩和玉台的无限的思念。

明轩、玉台之死给纪晓岚造成的心灵创伤,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愈合了。他又渐渐地恢复了往昔的乐观旷达、诙谐幽默的风姿。

纪晓岚自己也不讳言好色。一次,好友董曲江来到他的家中,向他“讨教”性爱之事。纪晓岚于是讲了这样一个故事给他听:

青县的一个农家少妇,性情轻佻,随她的丈夫形影不离。而且两人经常相对嬉笑,不避忌人,有时夏天的夜里一起睡在瓜园中。于是人们都鄙薄她的放荡。但是她对别人则面孔像冰冷的铁,有人私下挑逗她,她必定严厉地拒绝。后来碰到强盗,身上受了七刀,还在斥骂,终于没有被污而死。人们又都惊奇她的贞烈。

董曲江听完故事后,问别人怎样评价。纪晓岚于是举了几个人的意见。

老儒刘君琢说:“这就是有所谓内在美而未曾得到教育培养。她只是深于夫妻之情,所以能誓死没有二心;只是不懂得礼法,所以情欲的意念留存于仪表面容;亲昵的隐私,表现于一举一动之中。”辛彤甫先生说:“程子有个说法:凡是躲避嫌疑的,都是内心有所不足。这个女人心里没有别的想头,所以正大光明直接去做,从不怀疑自己,这就是她所以能够以死守节的缘故。那些喜欢标举端庄严肃的人,我见得多了。”纪晓岚的父亲姚安公说:“刘君是正论,辛君也是有感而发。”

董曲江是个打破砂锅的人,一定要让纪晓岚讲下去。于是又有了下篇:

后来她的丈夫夜里看守豆田,单独住宿在圆形草屋里,忽然看见妻子到来,欢爱如同平时。她对丈夫说:“阴司的官员因为我贞烈,判来世取中乡试榜,官居县令。我因为怀念您而不想去,所以请求辞去官位俸禄做一个游魂,可以长久跟随您。阴司的官员怜悯我,已经允许了。”丈夫为此感动得哭泣,发誓不另找配偶。从此,他妻子白天隐去,夜里就来,二十年几乎没有中断一天,就连儿童有时也能暗中看到。

这时候,纪晓岚想起明轩作的那首“咏花影”的诗来,诗中“三处妻妾花一样,只怜两处是空花”的句子,竟然成了明轩和玉台死亡的谶诗。

纪晓岚说,这是康熙末年的事,我父亲能够举出他们的姓名、住址,可惜我现在忘记了。

这明明是爱情至上主义的倾向,官儿可以不做,也要和情人厮守而且二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另一个三宝、四宝的爱情故事尤其生动美丽、曲折感人:

董家庄的佃户丁锦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二牛。又有一个女儿,招曹宁为上门女婿,互相帮助一起劳动,很合得来。二牛生了个儿子,取名叫三宝;曹宁夫妇也生了一个女儿,因住在女方娘家,于是顺着取了个名字叫四宝。两个孩子出生在同一年同一月,只不过前后差了几天。小姑和嫂嫂互相抱着长大,互相喂奶,还抱在怀里时就给他们订了婚。三宝和四宝两人相互间又很友爱,稍微长大一点就寸步不离,整天在一起玩耍。小户人家也不知道避嫌,经常在两个孩子玩耍时,指着一个对另一个说:“这是你丈夫”,“这是你老婆。”两个孩子虽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已听得很熟悉了。七八岁以后,稍稍开始懂事,但都跟着二牛的母亲睡,彼此不避忌讳。

康熙六十年到雍正元年,正逢连续三年天灾,庄稼欠收,丁锦夫妇都死了。曹宁先流落到北京,贫穷得活不下去,只好把四宝抵押在陈郎中家。二牛接着也来到北京,正好陈郎中要物色一个书童,于是将三宝也抵押在陈郎中家,并且告诫他不要说出自己与四宝是未婚夫妻。

陈郎中家家规很严,每抽打四宝的时候,三宝必偷偷哭泣,抽打三宝时,四宝也是一样。陈郎中产生了怀疑,于是把四宝转押给郑家,而把三宝赶了出来。三宝去找原先的介绍人,被带到另一家做书童。

一段时间以后,三宝打听到了四宝所在的地方,于是又请人帮助介绍,进了郑家。几天后,见到了四宝,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这时他们已经十三四岁了。郑家感到奇怪,他们便谎称是兄妹。那家人看他们的名字像是兄妹,也就不怀疑了。然而郑家内室和外堂隔绝,他们只有在出入时才能相互望上一眼。

接着遇到丰年,二牛和曹宁都到北京来赎回子女,辗转打听找到郑家,郑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郑家夫妇很同情可怜他们,打算资助他们成婚,并让他们继续留下来做工。郑家的家庭教师姓严,是个道学家,不明白古代与现在事情的区别,对这件事大加攻击。他说:“亲表兄妹结婚,这是古代《礼》书上禁止的事情,也是现在法律所禁止的,违背礼法,必定遭到上天严厉惩处。主人家虽是一片好意,但我们读书人应把维持社会风气当做自己的天职,见到违背礼法、伤风败俗的事而不加制止,那就是帮助人做坏事,这不是君子的行为。”他威胁郑家,如果让三宝、四宝成婚,他就辞职,郑家夫妇本是胆小怕事的人,二牛、曹宁也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听说这事违法,罪过不小,都害怕起来,不敢说了。

后来四宝被卖给一个进京考选的人作妾,没几个月就病死了。三宝发狂出走,不知下落。有人说:“四宝虽然被逼迫,然而毁坏自己的容貌痛哭,实际上没有与那个进京考选的人同寝,只可惜不知道详细情况。”

纪晓岚为此议论说: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两个人或在天上,或在下一世人间,应该能重新见面,不会一闭眼就不再相见了。只是那个姓严的人做这样的坏事,不知是何居心,也不知他后来情形如何。然而神明天理在上,他一定不会得到好报。又有人说:“他既不是固执于古代礼法,也不是想博取好的名声,而是企图自己占有四宝。”倘若真是如此,那么阴间之所以设立地狱,正是为这种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