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做家具生意的,不过,他的家具厂的规模很小。平时就是给学校加工一些桌椅板凳什么的,最多也就是能给一些小机关订做一些办公桌椅。他从来就没有开过什么大的家具厂。”中年男人认真地说道。
帅真真坐进了那个老板的车里,仅仅十几分钟的工夫,车就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去,面对着一个简陋的厂房内喊了一声“高老板,有人找” 。
应声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谁找我?”
“是这位漂亮的女人找。你很有艳福嘛。”
“你找我有啥事?”
“你认识一个叫林伟的人吧?”帅真真平静而客气地问道。
一听到林伟的名字,眼前的这个男人撒腿就跑。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帅真真愣住了,带着帅真真来找高强的那个老板更是愣住了。他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做啥子事嘛!这是做啥子事嘛!”他把头转向了帅真真,“原来你们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认识就认识嘛,为啥子说不认识?不说实话,俺管这些干啥子?”中年老板扭头上了车。
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这是帅真真此刻的第一反应。
帅真真一个人走进了这家简陋的工厂。工厂是一个临时建筑,看上去已经多年失修。厂房内有十几个人正在那里干活,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厂房外刚才发生的事情,因而也没有怀疑眼前的这位来人。帅真真四处观察着厂房内的情景,看来刚才那个老板所介绍的情况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至少高强根本就不像林伟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大老板。
如果这种猜测得以证实的话,那么又应该如何解释林伟与他竟然签订下了一个八千万元的家具加工合同呢?
帅真真走到一个正在干活的工人面前,“师傅,你们的加工车间都在这里吗?”
那个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他警惕地看了看帅真真,“你问这个干什么?”
帅真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订做一批红木家具,不了解情况,也就到这里来四处打听打听。”
“我们这里做不了。”一个工人说道。
“你是说红木家具做不了,还是家具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能告诉我谁家能做红木家具吗?”
帅真真的诚恳终于感化了那个工人。他放下了手中的活,慢慢说道:“其实,我们这里没有能加工红木家具的,这里加工的红木家具都是从江浙一带运来的加工好了的木制件,在这里组装一下完事。”
“这样做的厂家现在还有吗?”
那个工人告诉了帅真真厂家的具体方位。
半个小时后,帅真真找到了这里最大的一家家具公司——金州盛达家具公司。她还没有走进厂房时就发现,不少已经包装好的家具正在院子里被往集装箱里装。帅真真以一个订货商的名义走进了那家公司的办公室。
她在那里逗留了半个多小时,销售部的一个男工作人员向她详细介绍了公司的情况。
帅真真回到宾馆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她躺在床上,两眼看着打开的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怎么也无法进入她的思维,她感觉到问题怕是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此刻,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是待下去,还是现在马上就走掉?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需要给公司一个交代。如果说找无其人,这很可能是最简单的方法,或许金长永也会满意。可是一旦董事会会议对这件事咬住不放,再查下来,自己将无法交代。如果在这里继续查下去,根据自己的感觉,很可能会有重大发现。
她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心中马上多出了一丝自怜。
自己这样做值得吗?
她走出卫生间,拨通了金长永的手机,“我是帅真真,董事长,我现在有新情况需要向你汇报,想听听你的意见,怎么办才好。”
“什么事?”
“关于林伟的东方贸易公司那笔合同的事。”
“合同的事怎么了?”
帅真真顿时觉得莫名其妙,金长永怎么会像是一个刚刚下船的客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般。她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就是那八千万的事,那天董事会上,你不是说让我把这件事搞清楚吗?”
“我怎么把这码事给忘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金州,我临走的时候是和你打过招呼的。”帅真真说道。
“哦哦哦……”金长永支吾了半天。
她没有和他计较什么,抓紧时间切入了主题,“我已经找到与林伟签下订单的那个法人代表,他知道我来找他,马上跑了。另外据我初步了解,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家具生产厂。我怀疑当初与林伟签订合同的那家公司是否真实存在过,还是个问题。董事长,你看怎么办?如果要查下去的话,我一个人看来是不行的,需要再给我派一个人来。”
金长永并没有说话。
“董事长,你说话呀?”
金长永像是从沉默中醒了过来,“哦哦哦,我听明白了,你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他并没有引起她太多的怀疑。不过,整个对话过程,还是让帅真真有些不舒服,她感觉到金长永对这件事仿佛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不是你董事长当着那么多董事的面交代过的吗?
晚上六点多钟,帅真真主动给鲁一鸣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让他抽时间去给自己的手机交点儿话费,自己临走时忘交了。
晚上,天还没黑,她从外边吃饭回来。当走到宾馆门口时,她始终感觉到有两个人总是跟在自己后面。她佯装走进了附近的一个公共卫生间,当她出来时,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她快步走进了宾馆的大门,又迅速地回过头看去,竟发现那两个人正在远处注视着宾馆大门的方向。
她走进516房间,并没有马上开灯,窗帘是挡着的。她又一次拨通了鲁一鸣的电话,电话不断地响着,鲁一鸣一直没有接听。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那是鲁一鸣打来的,“着急了?我今天特别忙,刚才正有事呢,所以没有接听。电话费的事,我抽时间去给你办了,你的电话卡上有很多钱,还存什么钱?”
“你说什么?有很多钱?”
“十万元,足足十万元。”
“你说什么?”帅真真吃惊极了,“谁能在电话卡上存这么多钱,你会不会搞错呀?是不是看错了?”
“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十万元。工作人员告诉我的。”
帅真真更加紧张起来,“不对,鲁一鸣。”
“你是说这些钱不对?”
“看来,不只是钱的事了。我现在正在宾馆里,我怎么觉得像是有人跟踪我。”帅真真的声音小得可怜。
“你再说一遍。”
她又重复了一遍。
“是和你去了解的案子有关系吗?”鲁一鸣也紧张起来。
“肯定是,这些钱可能也与这件事有关系。”
“这么说这件事和你们公司有关?”
“是是是,我告诉你我住的准确地方,如果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我的行踪。”
其实,帅真真并不想说得太明白,她怕会让他为自己过于担心。但她又觉得当她真的遇到什么麻烦时,很可能只有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心里才是最踏实的。
鲁一鸣叮嘱了帅真真一番,电话便挂断了。
帅真真马上把具体地址,用短信发给了鲁一鸣。
这天晚上,并没有像帅真真预料的那样出什么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接到了一条短信,那并不是鲁一鸣回复她的短信,而是用一个陌生电话发来的。短信的内容是:已经有十万元钱存到了你的手机卡里。只要你离开金州,另十万元很快就会存到你的名下。
帅真真马上按照短信上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传回来的是对方已经关机的声音。
这会是谁干的呢?
23
金长永明白,何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那么大的一个工程,他只投入了八千万元,那其中还大都是银行的钱。如果他真的放弃继续操作下去,那等于把金典投资公司完完全全套了进去,而他拔腿就可以走掉,这就是他在自己面前之所以敢那样嚣张的原因所在。眼下,拿他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那天晚上,何冲在卫生间里说的那番话,更是他的别有用心。
那天,与何冲告别之后,金长永准备马上回家。于芳菲建议道:“董事长,出去唱唱歌?”
金长永又看了看贺传胜,其实,贺传胜已经看到金长永正在看他,但并没有什么表示。于芳菲并不知道那一刻,金长永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她竟然错误地理解成金长永已经同意去唱歌。客人们早就先离开了酒店的大门,剩下的只有金长永他们几个人。
金长永和贺传胜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酒店门口,把车门打开,等着他们上车。于芳菲走到他们身边,“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送领导回去。”
两个司机刚要上车,金长永这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上哪儿去?你想上哪去?”
于芳菲有点儿不解,“不是已经说好出去玩玩吗?”
“玩什么玩?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那个心情?”金长永是严肃的。
于芳菲觉得在司机面前显得没什么面子,便大声说道:“你看你这点儿胸怀,还能办点儿什么大事?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上的。”
于芳菲失去的面子挽了回来,可她却没有在司机和贺传胜面前给金长永留一点儿面子。她并不是意识不到这一点,而是她在他的面前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一点。
她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她早就以为自己是他金长永的宠儿,是他金长永的这位“皇阿玛”的“格格”。而这位“皇阿玛”在公司里的儿子有不少,“格格”似乎并不多。
金长永并没有多说什么,倒不是他的修养达到了这种程度,而是他早就习惯了于芳菲在她面前这样与众不同,他已经顾及不了自己在贺传胜等人面前的面子。他私下里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于芳菲面前认真地劝过她应该看在什么场合,尤其是在那种公开而正式的场合,要考虑到君臣关系,应该多顾及他在别人面前的形象。每次她都是答应的,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她都会全然忘记她曾经有过的无数次的郑重承诺。
她的骨子里,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格格”。公司内凡是了解她的人,也都把她当成了“格格”。尽管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称谓,可传达给于芳菲的却是真实的感觉。
面对着于芳菲这样数落自己,金长永还是表现出了一点儿董事长的威严,“什么时候不能去玩,非得现在去?”说话时,他的态度比刚才显得强硬了许多。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走,送我回家。”
轿车启动后,他从轿车的反光镜里,看到于芳菲还傻傻地站在那里。
此刻,金长永的心里,并没有像他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般威严,他的心里仿佛多出了一分胆怯。他害怕她,他害怕她会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
他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何冲那狡黠的形象,还不时地浮现出于芳菲的蛮横与霸道。
他回到了家里,随手想把灯打开,平常习惯性的动作,却并没有给房间带来光明。他又反复按动了几下开关,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试探着朝另一个房间的开关走去,匆忙与醉意之中,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让他差点儿摔一跟头。他直了直身子,辨别出那是临时摆放在客厅沙发前的一把椅子挡住了去路,他气不打一处来,起脚就朝那个椅子踢去。就在那一刻,他“哎哟”一声,蹲在了地上,两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脚。也正是随着那声“哎哟”的叫喊,那把椅子也应声倒下,椅背正好砸在了玻璃茶几上,一大堆玻璃扩散开来,像是天女散花……
在黑暗的世界里,他捂着那只受伤的脚呻吟着,他已经感觉到脚肿得很高。
几分钟后,他还是坚持半蹲半站地挪动到另外一个开关前,灯终于亮了起来。他的判断是对的,原来是那个灯管坏了的缘故。
他坐到卧室的床上,将那只脚慢慢地抬了起来,这时,他才看到那个受伤的地方,已经俨然成了一个大腹将军。
会不会骨折?他问自己。
此刻,他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股怒火,他恨,他恨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恨何冲的到来,他恨于芳菲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又一次表现出了她的霸道与蛮横。
他不时地呻吟着……
正在这时,响起了门铃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猜不出这会是谁人所为,会不会是什么人敲错了门?
他起身向大厅门口挪去。拿起对讲机,他惊讶地发现敲门的人竟然是于芳菲。
于芳菲走进了客厅,“连灯都关了,回来这么一会儿就睡下了?”
金长永并没有说什么,转过身挪动起脚步。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一瘸一拐的?”于芳菲有些吃惊。
她伸手去开客厅里的开关,灯没有亮。
于芳菲早就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灯管坏了。”金长永说道。
于芳菲往客厅中间走去,借着卧室里透出的灯光,看到了地板上白花花的玻璃,“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金长永坐了下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他并没有告诉她那一刻他的情绪坏到了什么程度。
于芳菲走到金长永跟前,想看看他的脚伤。光线太暗,她抬头朝卧室看了看,金长永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扶着他向卧室走去。
卧室,她是熟悉的。此刻,她只是不愿意明确表示去卧室,尽管没有以往那般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