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霜染红叶雪归来,长歌一啸月如刀1
瞧出如月脸上的拒绝,唐蜜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揉了一把。谁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推给别人,爱到极处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孩子一出世后,我便离开殷家。”唐蜜双手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万般不舍。
如月尝过失去亲子的痛苦,体会到那种失去带来的锥心刻骨的难过。生离死别谁愿承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殷烈的心中从来都不会只装下一个女人的,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我同他已是恩断义绝,莫要再说了。”已经腐烂掉的肉若是不剜掉的话,慢慢整个人都会腐烂掉。如月同殷烈这七年情意于如月,便似心头的一块腐肉。
如月转身,却对上殷烈破碎绝望的眸光。殷烈一回府听闻了如月来了殷府,带着欣喜寻到这里,不曾想却听到一句“恩断义绝”。
如月脚下一顿,擦着殷烈的肩离去了。如月同殷烈两人就像是两只刺猬,彼此都没办法给对方最温暖的拥抱,不顾一切靠近之后,皆留下满身满心的伤口,鲜血淋漓。
唐蜜惊叫一声,殷烈连忙上前将唐蜜扶住。
“我……我……我的羊水破了。夫君,快叫产婆!”唐蜜痛的脸上额上出了一层汗。殷老夫人急急的冲进去,同殷烈一起将唐蜜扶进了内室。
如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人家要添丁与自己何干,已是陌路之人。
回到林府,如月始终是愁眉不展,自己终是没办法洒脱的放下这段情。殷烈那绝望的眼神还是能令自己心痛,比恨更难放开的是爱……
第二日一早林府又收到一封大红的请柬,殷烈喜得贵子邀请如月去府上吃几个红鸡蛋。如月将请柬朝桌上一掷,头痛不已。放不开的爱,只能是彼此折磨和伤害。
百里长歌将请柬拿起来看了看,又扔到梳妆台上。“若是放不下便去看看吧。”
如月自己揉着额头,去还是不去始终犹豫不决。一直到吃过午饭,如月都没拿定主意。午休之前又看了一遍那帖子,甚是为难。
“你也不用这么为难了,晚上你肯定不用到殷府去了。”冷情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依旧是坐在桌子上,悠闲的晃着两条腿。
“冷神医怎知我晚上不用去了。”如月总觉得冷情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之前在哪见过他。
“因为……我将他们都杀光了……”冷情歪着头,笑的一脸天真。
如月心里一凛,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表小姐,表小姐。”像是印证冷情的话,小丫鬟急急往这边跑过来。“街上刚刚传来消息,户部侍郎殷烈惨遭灭门,殷大人身负重伤。”
再回头,还哪里有冷情的影子。果真是天下没有冷情就不了的人,也没冷情杀不了的人。
如月终是忍不住去瞧瞧殷烈,百里长歌终是放不下心,陪着如月一同去了殷府。出了这样的事,殷府的守卫增加了一倍不止。京畿重地,血洗户部侍郎府,冷情当真狂妄至极。捉拿凶手是官府的事,又无证据如月也奈何他不得。
殷烈眼睛一眨不眨,静静的躺在床上。如月轻叹了一声坐在床边,百里长歌靠在门口,这时候他们需要一点时间。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一家人便惨死歹人剑下,喜事成了丧事,任是谁也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殷烈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在唐蜜,娘亲,刚出生的孩儿死去的那一刻它就死了……
那凶手身穿殷红的袍子,面上的金色面具也隔不住森冷的目光,府上的护卫在他身前连一个照面都走不过。到处都是鲜血,死尸和残肢。凶手好像故意要折磨自己,手筋脚筋皆被挑断,身上的伤口虽多,却没有一处致命。
眼睁睁的看着凶手一根根的将自己娘亲的手指剁下,然后是手掌,手臂……鲜血红过凶手身上的袍子,蜿蜒着,流淌到殷烈身下,带着娘亲的体温,避无可避。娘亲一声声凄厉的哀号像是一把把钢锥刺在殷烈心上,即使闭上眼身下传来的温热粘湿的触感,鼻翼间浓重的血腥味依然能在殷烈的脑中刻画出惊心动魄的残忍!
一家同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凶手似乎早就察觉到了殷烈的企图,一手将殷烈的下巴拧到脱臼。轻轻在殷烈的肩上一点,凶手满意的看着殷烈连眼皮都没办法动的样子,金色的面具后面带着诡异欣喜的笑容。
凶手将抱着孩子的唐蜜从内室拖了出来,下一场虐杀要在殷烈面前上演。殷烈目眦欲裂,眼泪从眼角爬下,混到血中。孩子的哭声不断,唐蜜的一声声哀求,在那凶手听来仿佛天籁一般美妙。
反手一剑将婴孩连同唐蜜刺了个对床,凶手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殷烈的表情。
唐蜜转过头,看着殷烈,千般不舍。她的两臂因为护着孩子,皆被穿在剑上,苍白的脸带着不舍。
这一刻,殷烈如遭雷劈!心碎成一块块的,不知何时这个温婉单纯的女子已经走到了自己心里。即使不想承认,自己当真背叛了如月……
凶手似乎还是不满意,用剑挑了婴孩的尸体丢在殷烈脸前。鲜血溅了殷烈满头满脸,双目赤红,殷烈眼中的仇恨,愤怒,伤痛全部都消失掉,眼中的光亮熄灭掉,他的心已经死了……
凶手似乎颇为满意,一个旋身离去,留下一张金色的面具和满地的尸体。
如月看着殷烈,想起那个总是一身桃红的唐蜜。桃花是寂寞的,她也是个寂寞的人吧。轻叹一声,如月起身便要离去。
殷烈的手筋脚筋尽断,只焦急的喊了声“不要走。”声音带着恳求,沙哑破碎。
百里长歌面向如月,眼神中闪着期盼,无声的渴求着如月的陪伴。
如月朝着百里长歌展颜一笑,仿佛千朵白莲盛开,明媚耀眼。轻轻拍了一下殷烈的手,说了句:“抱歉。”快步扑向百里长歌的怀中,而殷烈则是浑身一松,长叹一声。
我们以为还放不下对方,觉得是曾经的情意还在,依然爱着彼此。
其实,只是我们没有放开彼此。
而这种羁绊,与爱无关……
“可有什么线索么?”如月坐在马车上,问百里长歌。
“府内护卫致命伤皆在喉间一点,杀手手段狠辣,武功高绝。现场故意留下的金色面具,应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幽冥宫所为。”百里长歌将如月揽在怀中,刚刚的一瞬间差点以为如月就要离开自己。
金色面具?如月觉得通体一寒,说不出的恐惧,将脸埋在百里长歌颈侧,闭了眼不愿去想。
进了林府,百里长歌接了下属递上的奏折,皱了眉。百里沐风的动作太大了,自己不得不回昌隆去。
“月儿……”百里长歌看看如月,开口艰难,她的蛊毒未解,怎能在这时离她而去。
“长歌莫要为难,如月能够照顾好自己。”如月冲着百里长歌调皮一笑。“莫要忘了我可是骠骑将军手下的一名女将。”
百里长歌一笑,知道如月这是在宽自己的心,不过如月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女子。“照顾好自己。”百里长歌的手指在如月脸侧流连。
如月捉了百里长歌长歌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长歌要多保重。”又将百里长歌放开。“快些去吧。”
百里长歌终于转身快步离去。
待到百里长歌的背影消失之后,如月理了下鬓边的发。百里长歌指尖的温暖似乎还残留在脸上,他是个痴情的男人,更是一个贤明的君王,自己要加快脚步追上他了。
转身进房,毫不意外的又看见了冷情。今日冷情竟穿了一身艳红的袍子,坐在桌上歪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如月。
“我该称你为冷情,还是红泪,又或者是幽冥宫主?”如月面上平静如水。上次施针的时候,蛊毒就已经拔除了,只是记忆的恢复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如月手腕间的蛛形红印也消散掉了。
断肠离魂不过是红泪信口说出的借口,神医同杀手首领是一人,这天下确是没有他救不了的人和杀不了的人。只是他这大费周折的下蛊又解蛊,究竟为何?
“还是叫我红泪吧,如月也不必如此忧急。我若是要杀百里长歌,他断活不到今日。”红泪歪着头,暖蓝的眼睛澄澈无比,让你无法将他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联系起来。
“你为何要对我下蛊,又为何要灭殷家满门,还要用如此残暴的虐杀?”如月忍不住要质问红泪,杀手的心当真如石头冷硬么?
“我下的蛊自然只有我能解,如月便只能到安京来找我。恰好我又有任务要来安京,这一路我可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哦。”红泪的语气带着惊喜,不住的眨巴着眼睛,像是一个可爱的邻家弟弟。
“你的任务便是要灭殷家满门?”如月有些不可置信,早在江州的时候,这阴谋的网便已经张开。
“殷家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是新皇有意安排,可是有人不希望新皇的羽翼丰的太快,树大招风,欲速则不达。我来便是要剪除这根长的太快的翎毛。”红泪用手做了个剪断的动作。
“至于剪除的过程掺杂了一些我个人的情绪,我最看不惯的便是忘恩负义,背弃誓言的人。”说的云淡风轻。如月却觉得浑身都冰冷了,整个殷府现在还弥漫着血腥味,那么残暴的虐杀,在他看来只是发泄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整个殷家不过是周国每日都在上演的权利争斗中的牺牲品,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通往最顶峰的路从来都是用鲜血和白骨铺就,既然选择追随,便要料想到会有这一天,怨不得旁人。
如月舒了一口气,平静下起伏的心绪,若是想要站在百里长歌身旁,便要有直面生死和淋漓鲜血的勇气。红泪没有对百里长歌不利,想必是现在他的主子同百里长歌有了利益共生的关系。
“烈王确实了得,竟能笼络到你这般的强手。”那个腻在秦淮的闲散王爷倒是有些手腕。
“赫连与我只是朋友,幽冥宫从不听命于任何势力。不过……”红泪凑近如月,呼吸的气息就喷在如月的脸上。“若是有人能迷住红泪的心,红泪的幽冥宫自然就由她差遣。”暖蓝的眼眸中桃花闪闪,充满邀请。
如月的脸忍不住红了,推开红泪。“幽冥宫主的心就是一块冷硬的石头,又有谁能迷得住?”
“哈哈哈哈……”红泪笑的开怀。“我果真没有看错,你还真是个妙人儿。当真有趣的很。”
“我倒是很好奇究竟哪个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呢?”如月盯着红泪的脸,想要寻找到易容的破绽。
红泪在自己面上几个位置一点,不少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皮肤内探了出来。伸手将这些银针取下,红泪又变成那个眼范桃花的邪魅男子。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身高长了小半头,竟是一直用了缩骨功,这份忍耐力实非常人能及。
“眼睛的瞳色和发的颜色是要靠药物改变的。”红泪指指自己的眼和发,果然还是伸展开比较舒服。慵懒的靠在如月的床上,此刻的红泪像是一只刚伸完懒腰的猫。
“医馆里坐着的又是谁?”如月索性让他将自己所有的疑问都解开。
“幽冥宫又不止我一人懂医术和易容。”红泪好笑的看着如月,刚刚还是那么聪慧的一个女子,现在却问这么浅显的问题。
如月却是吃惊不小,单是红泪一人有这样出神入化的易容本事就已经能让整个江湖抖上一抖了。而幽冥宫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好手,幽冥宫确是这世上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如月并不想林慕然跟幽冥宫有任何牵扯,没有将神医冷情就是幽冥宫主红泪的事情告诉他。只能在安京等到断肠和离情从晋国快马加急送过来,闭上眼喝掉那一碗苦涩的汤药,然后装着蛊毒痊愈精神百倍的样子,直催着林慕然回秦淮去。
来安京的时是日夜催马,回江州去也是星夜兼程。如月一直放下不下江州刚刚有些起色的茶庄生意,恨不能直接飞回江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