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慈禧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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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拉家世(3)

至于死于何地,说法也不一致。有的说“殁于安徽”,有的说“殁于途”,有的说“死在雅州任上”,有的说“卒官”。

以上这三个问题都是惠征生平的关节点,但多年来始终没得到正确的答案。直到王道成和俞炳坤根据档案史料,就惠征生平的几个难点进行爬梳考证,人们才对此有了明晰的了解。他们的考证和分析是审慎的,其论据和结论是可信的。笔者同意他们的观点。

关于惠征的经历,俞炳坤认为:

惠征,生于嘉庆十年(1805年)九月(?)。原系镶蓝旗满洲人,咸丰十一年(1861年)十二月改隶镶黄旗。监生出身。道光八年(1828年)为笔帖式。道光十四年(1834年)京察,被定为吏部二等笔帖式。道光十九年(1839年)为八品笔帖式。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被定为吏部一等笔帖式。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前补授吏部文选司主事,二十八年(1848年)调升吏部验封司员外郎。二十九年(1849年)二月列为京察一等,军机处记名,以道府用;闰四月任郎中,兼工部保源局监督,同月外任山西归绥道。咸丰二年(1852年)二月调任安徽宁池太广道。咸丰三年(1853年)三月以“携带饷银印信避至镇江”而被开缺,六月初三日(7月8日)病死在江苏镇江府,终年49岁。同治元年(1862年)八月追封为三等承恩公,赐谥端恪。

以上是俞炳坤关于惠征的生平所得出的结论,我认为是可靠的。这里回答了前文提到的惠征究竟任过何职、是否被罢官、到底死于何地等疑问。

据俞炳坤的考证,惠征的一生中有一个大起大落。大起的一年是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这一年的“二月,他被道光帝旻宁圈定为京察一等,由部引见,奉旨交军机处记名,以道府用。闰四月初升任该司郎中,并兼任工部宝源局的监督。过不几天,即在闰四月十七日,内阁奉上谕,宣布任命其为山西归绥道的道员。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惠征连升三级,由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一跃而为正四品的道台大人。真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他在归绥道任上恪尽职守,受到好评,遂于咸丰二年二月初六日(1852年3月26日)被咸丰帝调任更为重要的安徽宁池太广道。在咸丰三年(1853年)以前,安徽分为南北两道。北道下辖凤阳府、庐州府、颍州府、滁州、六安、泗州等地,兼管凤阳关;南道下辖安庆府、徽州府、宁国府、池州府、太平府、广德州等地,兼管芜湖关。宁池太广道为南道,所属5府1州28县,全省51县,南道占多数。这个地方比起归化城(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来因地处江南,更加富庶,也更加重要。这一调动说明咸丰帝对他的信任。

而大落的一年则是咸丰三年。当时洪秀全率领几十万太平军,顺长江直下,势如破竹。九江、安徽告急。太平军很快攻克安庆,安徽巡抚蒋文庆被杀。惠征押解一万两银子辗转逃到镇江的丹徒镇,操办粮台,以待援兵。咸丰帝派出刑部左侍郎李嘉端担任安徽巡抚,并密令查拿逃跑官员。李嘉端按照上谕的命令,参奏了临阵脱逃的官员。同时,也对惠征附片上奏。其中参道:“惠征分巡江南六属,地方一切事务责无旁贷,何以所属被贼蹂躏,该道竟置之不理?即使护饷东下,而两月之久,大江南北并非文报不通,乃迄今并无片纸禀函,其为避居别境已可概见。除由臣另行查办外,所有芜湖道员缺紧要,相应请旨迅赐简放,以重职守。” 咸丰帝奕于三月二十六日(5月3日)看到这一奏片后,大为愤怒,当天发出廷寄上谕:“惠征身任监司,于所属地方被贼蹂躏,何以携带银两印信避至镇江、泾县等处?”又问:“该二员(按:李嘉端在同一夹片中还参劾了安徽学政锡龄)究竟现在何处?该抚所闻逃避处所是否确实?仍著查明据实具奏。惠征业已开缺,著即饬令听候查办。” 并于三月二十六日(5月3日)发布上谕:“安徽宁池太广道员缺,著龄椿补授,钦此。”惠征被罢官后,便一蹶不振,得了重病,没过几个月就病故了。

慈禧的曾祖父吉郎阿,字霭堂。 据俞炳坤的考证,吉郎阿在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任内阁中书,并被列为京察三等,说他“操守谨、政事平、才具平、年力壮”,考语是“供职”。到嘉庆六年(1801年)已升至六品中书,并被列为京察二等,说他“操守谨、政事勤、才具长、年力壮”,考语是“勤职”。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又考取了军机章京,奉旨在军机处记名。 嘉庆九年(1804年)四月奉命入军机处任军机章京。军机处是清代的特殊政治机构,实际是皇帝内廷的办公厅或机要室,是直接秉承皇帝意旨经办一切重大政务的中枢。军机章京是军机大臣的助理人员,主要工作是草拟文稿,因此必须头脑敏捷,文笔流畅,办事果断。军机章京由于接触机要,而且前途可观,所以颇受青睐,俗称“小军机”。吉郎阿任军机章京,足可以说明他是个颇为能干的人。嘉庆十二年(1807年)吉郎阿被列为京察二等。同年即升任从五品的内阁侍读。十四年出军机处,调署户部银库员外郎。十五年正式补授,管理银库事务,并又列为京察二等。吉郎阿大约于嘉庆十九年或二十年死在户部员外郎任上。

慈禧的祖父景瑞的情况,多年来一直鲜为人知。直到俞炳坤在档案中找到了吏部上报的景瑞履历单,景瑞的情况才被世人了解。

据俞炳坤的考证,景瑞约生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监生出身,花钱捐了个笔帖式。嘉庆十一年(1806年)正式补授笔帖式。第二年,被派往张家口办理牧厂事务。嘉庆十八年(1813年)升授盛京刑部主事。二十一年调回京城,在刑部充任清档房主事。二十三年兼任秋审处行走。道光元年(1821年)提升山东司员外郎,派掌广西司印。道光十一年提拔为河南司郎中(正五品),主持审核河南省的刑名案件。十六年派充秋审处坐办。十七年京察保列一等引见,奉旨准其一等加一级。是年十一月简放杀虎口税务监督,十八年差满回京。二十年奉旨交军机处记名,以道府用。二十二年奉旨往江苏以知府差遣使用。可是二十五年由部引见时,道光帝对景瑞印象不好,当天发出上谕,认为他不胜知府之任,著回原衙门行走。因此,景瑞只得仍回刑部郎中原任。道光二十七年,因景瑞为其父退赔款项不及时,被参了一本,道光帝同意对景瑞革职监追,景瑞被关进了刑部牢房。惠征见其父被关押,异常着急。多方筹措款项,积极退赔。因退赔款已达应赔数额的六成,道光帝谕旨将其释放,并官复原职。大约在道光三十年休致,卒于咸丰六年至十一年之间,时年近80岁。

关于慈禧少年时的家庭经济状况,野史稗乘有不少饶有兴味的记载。

《清朝野史大观》记道:“闻西后垂髫时,雅好修饰。其父为正黄旗参领,因事褫职,贫乏不能自存。惟与候补县吴棠有金兰谊,恒赖其周邮焉。时西后发初覆额,伶俐过人,因拜吴棠为义父,欲其掷果饵脂粉费,借资河润。吴棠果破悭囊,时为干女儿点缀钗环衣履,故西后每一出游,道旁观者皆喃喃作观喜赞,谓天仙化身,不是过也。西后恒携菜筐至东城某油盐店购食物,店主某甲恒以粗笨之手,戏挟其鼻,如是者习以为常。不意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不数年,西后果被选入宫,俄而垂帘听政。彼油盐店之某甲,依然操货殖生涯。西后偶与其弟桂祥谈家政时询及某甲。某甲闻之,竟坠井而死,全家遁逃。盖恐其报复挟鼻时之夙恨也。呜呼,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某甲死时,当自悔其粗笨之手,大不该闯下了滔天大祸也。吴棠后由知县开府四川,懿眷之隆,未有出其右者。”

《清光绪帝外传》记道:“孝钦父任湖南副将,卒官。姊妹归丧,贫甚,几不能办装。舟过青江浦,时吴勤惠公棠宰清江。适有故人官副将者,丧舟亦舣河畔,勤惠致赙三百两(或传两千两,非也),将命者误送孝钦舟。覆命,勤惠怒,欲返璧。一幕客曰:‘闻舟中为满洲闺秀,入京选秀女,安知非贵人,姑结好焉,于公或有利。’勤惠从之,且登舟行吊。孝钦感之甚,以名刺置奁具中,语妹曰:‘吾姊妹他日倘得志,无忘此令也。’既而孝钦得入宫,被宠幸;诞穆宗,妹亦为醇贤亲王福晋,诞德宗。孝钦垂帘日,勤惠已任知府,累擢至方伯,不数年督四川。勤惠实无他才能,言官屡劾之,皆不听。薨于位,易名曰惠,犹志前事也。或传副将尝系狱,孝钦以眷属入视。故沈少司寇家本召见,太后询狱中情状甚悉云。”

《四朝轶闻》记道:“慈禧太后父惠征,徽宁池太道,以亏款罢官,殁于途,后奉母扶榇归,贫甚。无以为生。京俗丧家,每雇妇女善哭者以助哀,称曰号丧女子,亦曰丧娘。相传后善歌尤善哭,遂恃此糊口,凄切动人,吊者大悦,居京者皆知之。”

《慈禧太后演义》记道:“西太后乳名兰儿。她的父亲叫作惠征,曾为安徽候补道员。只因时运不济,需次了好几年,竟不曾得一好缺,弄得囊底萧涩,妙手空空,几苦得不可言喻。亏得同寅中有个汉员,姓吴名棠,籍隶盱眙县,与惠征有僚旧谊,平时见惠征窘状,代为惋惜,有时或解囊相助。惠征非常感激,每语家人道:‘咱们如有日出头,吴同寅的大德,断断不可忘怀。’兰儿听了,牢记在心。”

《清宫禁二年记》记道:“值此相语之时,太后恒以其己事,为余述之。有一次谓余曰:‘自余髫龄,生命极苦,尔所知也。以余非双亲所爱,尤觉毫无乐趣。吾姊所欲,亲必与之。至于余者,靡不遭诃叱。”

《清宫十三朝》记道:“这那拉氏幼名兰儿,父亲叫作惠征,是安徽候补道员,穷苦得不可言状。死后遗下一妻二女,回京乏资,亏了个清江知县吴棠,送他赙仪三百两,方得发丧还京。”

《清稗类钞》记道:“孝钦后尝语人曰:‘我自幼受苦,父母不爱我,而爱我妹。入宫后,宫人以我美,咸妒我,但皆为我所制。”

以上数种记载,或笔记,或野史,或小说,或传记,都认为慈禧少年时家境十分窘迫。有说“贫乏不能自存”的,有说“贫甚,几不能办装”的,有说“贫甚,无以为生”的,有说“弄得囊底萧涩,妙手空空,几苦得不可言喻”的,有说“穷苦得不可言状”的,还有的借太后的口话“我自幼受苦”和“自余髫龄,生命极苦”的。这些记载,几乎众口一词,都说慈禧少时家庭经济状况不佳,异常贫困。

有的作者为了丑化慈禧,甚至编造了她上街买菜被店员侮慢和当号丧女子的生动故事。

揆诸史实,其实上述记载是不可信的。慈禧的曾祖父吉郎阿任户部员外郎。祖父景瑞任刑部郎中,父亲惠征任安徽宁池太广道。慈禧的前三代是清朝的中等官僚,生活是很好的。景瑞虽曾一度入狱,但很快便被释放,又官复原职,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家庭生活。惠征被罢官是在慈禧入宫当贵人一年多之后,因此,也没有对慈禧一家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总之,慈禧少时的家庭经济状况是很好的,上述的记载或主观臆想,或有意编造,或道听途说,或着意渲染,目的是为了贬低慈禧,但这不是历史事实。实际上,慈禧出生在三代为官的满族官僚家庭中,她是一位官僚家庭中的养尊处优的小姐。

第三、宫中贵人

慈禧何时入宫,其入宫之初的身份如何,历来史学界有不同看法。

《满清外史》说:“那拉氏者,惠征之女也。惠征尝为徽宁池太广道,其女生长南中,少而慧黠,嬛艳无匹侪,雅善南方诸小曲。凡江浙盛行诸调,皆琅琅上口,曲尽其妙。于咸丰初年,被选入圆明园,充宫女。是时英法同盟军未至,园尚全盛,各处皆以宫女内监司之。那拉氏乃编入桐阴深处。已而洪杨之势日炽,兵革遍天下,清兵屡战北,警报日有所闻。奕置不顾,方寄情声色以自娱,暇辄携妃嫔游行园中,闻有歌南调者,心异之。越日复往,近桐阴深处,歌声又作,因问随行内监以歌者何人。内监以兰儿对。兰儿者,那拉氏之小字也。宫中尝以此名呼之。奕乃步入桐阴深处,盘踞炕上曰(凡园内各处皆设炕,备御座也):‘召那拉入。’略诘数语,即命就廊栏坐,命仍奏前歌,良久,奕唤茶。时侍从均散避他舍。那拉氏乃以茶进,此即得幸之始也。或曰,奕得屡听歌声,及内监所对之言,均那拉氏贿赂所使。盖宫殿深邃,非有内侍牵引,必不能至。故那拉氏不吝金钱,卒以达其目的云。”

《清稗类钞》说:“初,孝钦入宫,拨充宫苑女侍,地曰桐阴深处者,即其给役所也。天性敏慧,喜歌,以少从其父惠敏宦南中久,善南曲。一日,文宗微步至苑林,闻有曼声度南歈者,寻声而往,因得见,遂幸之。”

《清宫十三朝》说:“且因那拉氏的祖宗并非勋戚出身,入宫时只充一个侍女。后来,渐遭宠幸,封为贵人。”

《西太后评传》说:“兰儿,作为咸丰选中的秀女跨进了宫门。但是,入宫之初的生活却使她十分伤心。她被锁入圆明园为宫女,一个普通宫女不但地位低下,甚至连太监都不如,只是供人驱使。这种地位连见后妃都很困难,更不用说皇帝了。”

从以上所引材料不难看出,《满清外史》那段绘声绘色的描写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而且流布甚广,人们往往以此为信史,到处引用。它们几乎都认为慈禧初入宫时是供人役使的宫女。但这不是历史事实。

为什么说慈禧入宫之初不是宫女呢?

其一,从清代选秀女的制度来看。清代皇帝选秀女的制度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但是,选秀女的严格的阶级界限和等级规定,却是愈来愈明显的。清代所实行的军政合一的八旗制度是清王朝赖以生存的基础。八旗设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内务府三旗则处于被奴役的地位。清代规定,清后宫女子都要从旗人女子中挑选。然而,从八旗中选秀女和从内务府选秀女是有很大不同的。八旗秀女是三年一选,内务府三旗秀女是一年一选;由八旗中选秀女是户部主持,由内务府三旗中选秀女是内务府主持;八旗秀女入宫后任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内廷主位”,是主子。内务府三旗秀女入宫后任宫女,是奴才。这在雍正七年六月初三日的“上谕”中说得极明白:“尔等留心切记,嗣后凡挑选使令女子,在皇后、妃、嫔、贵人宫内者,官员世家之女尚可挑入。如遇贵人以下,挑选女子,不可挑入官员世家之女。若系拜唐阿、校尉、护军及披甲、闲散人等之女,均可挑入。” 此外,《啸亭杂录》说得也很清楚:“按本朝定例,从不拣择天下女子,惟八旗秀女,三年一选,择其幽娴贞静者入后宫,及配近支宗室,其余者任其自相匹配。后宫使令者,皆系内务府包衣下贱之女,亦于二十五岁放出,从无久居禁内者。” 可见,八旗秀女如被选是入后宫的,而内务府三旗被选之秀女如一旦被选只是“后宫使令者”,其阶级差别是明显的。

八旗秀女和内务府三旗秀女挑选的范围愈来愈小,要求愈来愈严。嘉庆十八年上谕道:

从前挑选八旗女子,官员、兵丁、闲散之女,均经一体挑选。自嘉庆十一年曾经降旨,令将汉军自笔帖式、骁骑校以上之女备选。现在八旗满洲、蒙古应行挑选女子人数渐多。下届挑选时,除八旗满洲、蒙古女子自护军领催以上女子仍照旧备选外,其各项拜唐阿、马甲以下女子,著不必备选。署为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