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慈禧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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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拉家世(5)

咸丰帝还是个酒徒。但一饮即醉,一醉便耍酒风。“文宗嗜饮,每醉必盛怒。每怒必有一二内侍或宫女遭殃,其甚则虽所宠爱者,亦遭戮辱。幸免于死,及醒而悔,必宠爱有加,多所赏赐,以偿其苦痛。然未几而醉,则故态复萌矣。” 大概他心中苦闷,借酒浇愁,拿人泄愤吧?

他有些艺术细胞,爱看戏,有时亲当导演,甚至粉墨登场。无论在紫禁城,在圆明园,还是在热河行宫,他都经常点戏看。他亲自指导太监演戏,教过《教子》、《八扯》等戏,并学习演唱过《朱仙镇》、《青石山》、《三岔口》、《平安如意》、《四盟山》、《问路》、《羊肚汤》等戏。 他当皇帝真不如当个演员更合适。

他还吸鸦片。继位不久,他就吸上了鸦片烟,这种烟叫益寿如意膏,又称紫霞膏。太平军所向披靡,占领了半个中国,他“宵旰焦劳,恒以此自遣”。北狩热河后,江山有失掉的危险,他“更沈溺于是”, 此时吸的鸦片叫福寿膏。

咸丰帝就是这样一个不争气的风流皇帝。他恋女色,吃媚药,饮鹿血,嗜醇酒,喜观剧,吸鸦片,整天过着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他本来体质就差,还因骑马受过伤。那是“为皇子时,从猎南苑,驰逐群兽之间,坠马伤股。经上驷院正骨治之,故终身行动不甚便。咸丰初,京中市井语有‘跛龙病凤掌朝堂’之谣,谓慈安善病也”。 可见,他是个行动不便的“跛龙”。加之,纵情声色,所以“体多疾,面带黄”。

看着一天天地衰弱下去的皇帝不知何时会丢下她们而去,那拉氏忧心如焚。她想劝止,但又人微言轻。所以想搬中宫皇后钮祜禄氏来劝驾。孝贞皇后位居中宫,可以凭清朝祖制,劝说咸丰帝重新振作。她也做过这种尝试。有的记载说:“文宗显皇帝万几之暇,偶以游宴自娱,闻中宫婉言规谏,未尝不从。外省军报及廷臣奏疏寝阁者,闻中宫一言,未尝不立即省览。” 似乎咸丰帝很能听皇后的劝谏。这种情况肯定是有的。但是事过境迁,咸丰帝依然故我。事实上,她的劝谏后来就不起作用了。不过,那拉氏眼看着咸丰帝贪恋女色,又偏爱小脚的汉族女子,竟然私购四春置于圆明园。那拉氏便向皇后告状,“欲激其怒令助己”。但是,“后独从容闲雅,劝那拉氏勿悻悻” 。皇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劝那拉氏也别心生妒嫉,要坦然地接受这个冷酷的现实。实际上,皇后“旋见文宗荒嬉废政,婉谏之,不听,自知达心而懦,多言恐致祸。遂隐忍不言” 。多言致祸,由他胡闹去罢,为了自身计,贤淑长厚的皇后也就不再进行无效而害己的规谏了。

那拉氏是个工于心计且抱负远大的女性。既然看到皇后束手无策,自己也无令咸丰帝幡然醒悟的良方,那么,只有靠自己。她在谋划着如何才能一步步地攫取并控制最高领导权。本来,那拉氏入宫以后便得到了咸丰帝的宠幸。其原因:

一是姿容超群,无与伦比。她是天生丽质,美貌无双,“嬛艳无匹侪” 。她自己曾得意地对别人说过:“入宫后,宫人以我美,咸妒我,但皆为我所制。” 美到遭人嫉恨的程度,可见有多么美了。《十叶野闻》记载了咸丰帝迷恋那拉氏的情景:“当文宗初幸慈禧之日,颇有惑溺之象,《长恨歌》中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者,仿佛似之。” 大有唐明皇爱慕杨贵妃的浪漫味道哩!

二是聪明伶俐,善体人意。智慧卓荦不凡,性格机敏善变,这为那拉氏邀得专宠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契机。《满清外史》记:“少而慧黠。” 《清稗类钞》记:“有机智,遇事辄先意承旨,深嬖之。” 《慈禧外纪》记:“以己之聪明智慧,遂蒙帝宠。” 与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相伴,要想获得宠幸,善于猜摸皇帝的深层思想是必备的品格。那拉氏正具有这一特殊的品格。

三是书法端腴,代批奏章。那拉氏天分极高,在圆明园居住时,“因日习书画以自娱,故后能草书,又能画兰竹” 。那拉氏垂帘听政后,经常书写大幅的福、寿字赠给大臣们。这些草书的大字是蛮有功夫的。但是,我们所能看到的唯一的一份那拉氏的手书,即罢免恭亲王奕一切职务的上谕,计224字,其中错别字竟达11个,且语句不甚通顺。足见那拉氏原来文化水平不高,当然她的楷书还是临过帖的,说“书法端腴”,不算为过。那拉氏喜欢读书,有的记载她:“西后先入宫,夏日单衣,方校书卷。” 炎炎夏日,她还在埋头读校古书,不能说学习热情不高。那拉氏的热心学习是别有所图的。咸丰帝寄情声色,懒于国事。有些奏章,就让那拉氏代阅,“时时披览各省章奏,通晓大事” 。甚至个别奏章,命那拉氏代笔批答。《慈禧传信录》说:“时洪杨乱炽,军书旁午,帝有宵旰劳瘁,以后书法端腴,常命其代笔批答章奏,然胥帝口授,后仅司朱而已。”《剑桥中国晚清史》说:“叶赫那拉过去曾为先帝整理过奏折。” 大约开始是协助整理奏折,继而阅览各省章奏,后来是由咸丰帝口授,她仅记录而已。这是一个由简到繁的过程。那拉氏当时还不具备处理奏章的政治经验和广博知识,况且咸丰帝也不会放手地把如此重要的政务交给她。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会因此而博得咸丰帝的欢心。

四是相机而行,参与政事。据说,关于任用曾国藩去消灭太平军,那拉氏起了作用。《慈禧外纪》说:“劝咸丰帝任用曾国藩,节制各师,借给湘军粮饷,无有缺乏。曾国藩得以平定粤匪,慈禧之力也。” 同时,那拉氏也有意识地向咸丰帝建言,议论政事。《慈禧传信录》说:“迨武汉再失,回捻交作,帝以焦忧致疾,遂颇倦勤,后窥状渐思盗柄,时于上前道政事。” 咸丰帝如正在焦思积虑时,她恰好进一言,也许会博取好感。但是,清朝皇帝一般不准后宫参与政事。时间一久,“帝浸厌之,尝从容为孝贞后言妃机诈” 。一旦发现咸丰帝不满,那拉氏便急流勇退,“后亦敛迹”,马上蛰伏起来。善观风色的那拉氏,能相机行事,知道进退。

五是诞生皇子,地位愈崇。咸丰帝沉迷着那拉氏,时有召幸,终于在那拉氏入宫四年时,即六年三月二十三日生了个儿子,这是咸丰帝唯一的一位皇子,是为载淳。母以子贵,那拉氏的地位发生了急遽的变化。《清稗类钞》记:“文宗专宠我。迨后皇子生,我之地位更巩固矣。” 《慈禧传信录》记:“既生穆宗,乃立为妃。” 《慈禧外纪》记:“诞生同治,其地位乃益巩固。” 《清史稿》记:“六年三月庚辰,穆宗生,进懿妃。七年,进懿贵妃。” 《满清外史》记:“方奕之宠幸那拉氏也,暇辄至其寝室,旋即有娠。咸丰六年三月,诞生一子,名之曰载淳。是时,奕心喜甚,故有‘庶慰在天六年望,更欣率土万斯人’之语。” 《清皇室四谱》记:“六年三月生皇子,是为穆宗,旋诏晋懿妃,十二月行册封礼,七年十二月晋懿贵妃。” 《清后外传》记:“六年,穆宗生,进懿妃,又进懿贵妃。册文略曰:咨尔懿妃那拉氏,赋性柔嘉,秉性淑慎,祥开麟定,恩奉龙章,瑞毓螽诜,吉符燕喜。既蕃禧之茂介,宜显秩之攸加。是用晋封尔为懿贵妃。赐之宝册。” 综上种种,不难明了,那拉氏地位的遽变,关键是因为她诞育了咸丰帝的唯一的一位皇子。因此,她才由第四级的嫔,而晋为第三级的妃,而晋为第二级的贵妃。因无皇贵妃,所以实际上,除孝贞皇后外,她已跃居后宫第二位了。但由于备受宠幸,且诞育皇子,其实际地位已在孝贞皇后之上了。咸丰帝寄情声色,切盼得子;那拉氏声色兼备,恰诞一子。那拉氏既凭借与生俱来的自身特有的优越条件,又利用了咸丰帝对声色的追求迷恋和急盼得子的心态,所以她妃嫔的品级急速晋升。

艳丽的外貌,机敏的性格,端腴的书法,恰当的进言和唯一的皇子,这一切就构成了那拉氏得宠的原因,也使她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就由第五级的贵人晋为第二级的贵妃,并在实质上成为后宫第一位的角色。

同治帝载淳是那拉氏所生吗?稗史野乘有说载淳不是那拉氏亲生的。这里有两说,一为后宫某氏说,一为以女换男说。

后宫某氏说。《清稗类钞》记道:“穆宗为孝钦后所出,世皆知之。或曰,实文宗后宫某氏产,时孝钦无子,乃育之,潜使人鸩其母,而语文宗以产子月余矣。文宗闻之大喜,因命名曰载淳,封孝钦为贵妃。”即是说,载淳是后宫某氏产,那拉氏夺其子并鸩其母,然后谎报咸丰帝,她产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以女换男说。今人小说家苗培时先生著《慈禧外传》,笔力恣肆。关于那拉氏生子一段描写更是妙笔生辉。他即采用了以女换男说。小说里写道,那拉氏生了个女儿,然而宠监大总管安德海,勾结老太监汪昌,买通盲人稳婆刘姥姥,从宫外偷偷换了个男孩,即是同治帝。但,这一行径是安得海一手导演的。既瞒了咸丰帝,也瞒了那拉氏。后来,拘押了稳婆,直至死去,给以厚葬。 小说不同于历史。历史小说,在不违背历史真实的原则下,允许并且应该进行艺术的虚构的。苗培时先生关于那拉氏生子的描写,读来令人信服。小说家这样写,自有其道理。

但是,从档案记载看,无论是后宫某氏生说,抑或是以女换男说,都是不能成立的。其理由是:

第一,从那拉氏之母进宫陪伴来看。根据清宫的规定,妃嫔怀孕八个月左右,其生母可以进宫陪伴一段时间。这是一条比较有人情味的规定。除此之外,一般是不允许进宫陪伴的。现故宫博物院藏有《懿妃遇喜大阿哥》档册,其中记道:“咸丰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内殿总管韩来玉传旨:本月二十六日,懿嫔之母进苍震门至储秀宫住宿。钦此。”到了十二月二十六日巳正三刻(上午十时四十五分)懿嫔之母及其家下妇人二名,由东六宫前部的苍震门进来,到了那拉氏住的储秀宫。可见,那拉氏已怀孕八个月左右,咸丰帝心中有数,所以才传旨命其母进宫。

第二,从为那拉氏分娩所作的充分准备来看。主要有四个方面:一为刨喜坑。先由钦天监博士张熙选定喜坑地点,然后由韩来玉带人刨好喜坑,再由姥姥二名念喜歌,放筷子,放红绸子及金银八宝。刨喜坑以便掩埋胎盘、脐带,放筷子、红绸子,取快生子大吉大利之意。二为选精奇呢妈妈里、灯火妈妈里、水上妈妈里。这些妈妈里都是侍候那拉氏的。那拉氏各选二名,都是镶黄、正黄二旗披甲人或苏拉之妻。又选接生婆姥姥二名,大夫六名。他们都于二月初三日卯正(上午六时)开始上夜守喜,轮流值班,至分娩后的12天,即小满月时止。三为准备新生儿穿用的衣物,即吗哪哈。这包括春秋小袄27件,白纺丝小衫4件,单幅红春绸挖单1块,红肚兜4个,潞绸被18床,蓝高丽布褥10床,蓝扣布褥1床,蓝高丽布挡头l床,白高丽布挖单33个,白漂布挖单3个,蓝素缎挡头2个,石青素缎挖单1块,红青纱挖单1块,白布糠口袋2个,白纺丝小带4条,挂门大红绸5尺,蓝扣布挖单10个,白漂布小挖单26个。共用各种绸料156尺4寸、各色布料10匹。四为准备接生用具。这包括大小木槽2个,木碗2个,木锨l张,小木刀1把。这是分娩时处理胎盘、脐带用的。还要由武备院准备长6尺、宽4尺的黑毡1块,由造办处准备吉祥摇车1座。从以上刨喜坑、选妈妈里、准备吗哪哈和分娩用具来看,那拉氏怀孕是无疑的。否则不会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的。

第三,从御医诊断来看。正月二十四日太医院院使栾泰、御医李万清和匡懋忠曾“请得懿嫔脉息和平”,认定“系妊娠七个月之喜”。三月初九日御医得脉象系妊娠近九个月。决定挑嬷嬷,讨易产石。三月初十日两位嬷嬷取脉,认为在三月底四月初分娩。并把临产时起保佑和镇邪作用的易产石和大楞蒸刀拿来。种种迹象表明,产期就要到来了。

第四,从生子过程来看。三月二十三日,约在午时,总管韩来玉曾向咸丰帝奏报:“三月二十三日巳时,懿嫔坐卧不安。随奴才韩来玉问姥姥□氏,说似有转胎之象。”后又奏:“三月二十三日未时(下午二时左右)懿嫔分娩阿哥,收什毕。奴才带领大方脉、小方脉(案系成人内科和小儿内科大夫),请得懿嫔母子脉息均安。万岁爷大喜!”当时御医见阿哥神色脉纹俱好,就用福寿丹开口。韩来玉奏报过皇帝后,随即报告皇后,又通知皇室其他成员。同日,咸丰帝封懿嫔为懿妃。“三月二十三日小太监平顺交出朱笔一件:懿嫔著封为懿妃。钦此。”于当年十二月才举行册封典礼。

第五,从产后御医用药来看。清祖制,皇子生下来,无论嫡庶,即有保姆抱出,由乳母哺喂。“一、皇子。例须用四十人,保姆八,乳母八,此外有所谓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至绝乳后,去乳母,添内监若干人为谙达。”为了让乳母下奶,规定“每日用鸭子半只,或肘子、肺头,轮流食用”。既然作为生母的那拉氏不亲自哺乳,就必须使之回乳。因此御医“请得懿妃脉息沉滑,系产后恶露未畅,肠胃干燥之症,今议用回乳生化汤,午服一帖调理”。这回乳生化汤服过后,很起作用。四月初三日档册载:“栾泰、李万清、匡懋忠请得懿妃脉息沉缓,诸症俱减,乳汁渐回,结核亦消。”如没生孩子就不会有这种反应,也就不用下药了。

综上可知,同治帝载淳应是那拉氏亲生。载淳是后宫某氏生说和以女换男说都是不能成立的。

第五、赍志奇女

咸丰七年(1857年)的懿贵妃,是位外貌妩媚娉婷、内里沉毅顽强的青年女子。她自咸丰二年入宫,已在互相倾轧、竞为争宠的后宫生活了五个年头。这段冰冷无情的宫廷生活磨冷了她的热情,磨硬了她的心肠。她虽然只有23岁,但好像经过了炼狱之苦一般,洞悉了人间的一切情感,显得老练、成熟。她使出浑身解数,从第五级的贵人,连跨三级,晋升为第二级的贵妃。因没有皇贵妃,在她之上,只有一位孝贞皇后。而孝贞皇后心地善良,淑性贤明,拙于心计。而懿贵妃由于为咸丰帝生育了唯一的皇子,且抱负远大,其潜在的未来发展趋向,实在令人侧目。

当时咸丰帝也只有27岁。当了七年皇帝的他,早已磨平了初继位时的锋芒。且身体羸顿,诸病缠绕,懒于政事。

这就为对政治极为敏感、极有兴趣、极其热衷的懿贵妃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她“心思灵敏,突过于人,其热心政权,亦独秉特性” 。她利用有利的后宫地位,“时于上前道政事” ,经常就国内外大事发表意见,旨在引起咸丰帝的注意。她最关心的是国家领导权,即皇权的归属问题。她觊觎着大权独揽的皇帝的权力,“渐思盗柄” 。

但是,自咸丰七年至咸丰十一年这四年时间,懿贵妃在北京宫禁和热河行在都干了些什么呢?这是个难解之谜。因她当时处于后宫,所以这段时间关于她的记载微乎其微。我们也只能从现存的些许片言只语的记载来了解她当时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