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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不离不弃

这就是他爱上的女人吗?那份光芒,似乎越来越耀眼了。

这份军事才华,足以纵横战场了。

击败他的人,并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战将,而仅仅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名为织乐的女人,一个他爱而不舍的女人。

邯泽浩沉着一张脸,定定地望着织乐。那样纤细的骨架,那样小小的脑袋,为什么却可以蕴含着如此的奇思谋略?

一片沉默,空气交织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氛。

织乐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欣喜,只是低着头,怔怔地望着那片军演的场地……

她赢了吗?

为什么却没有真实感呢?

直到那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渐渐地响起——

“你可以提出一个要求,你的要求是什么?”

那声音,明明应该是熟悉的,可是此刻,却是如此的陌生。

她茫茫然地抬头,望进了那一双冰蓝色的眼。

那么的冰,那么的冷。

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只是俯瞰着众生而已。

他是尊贵的存在呵,而她呢?不是爱着他吗?为什么心又一次地颤抖了起来呢?

轻轻地垂下眼帘,织乐以极度谦卑的姿势跪下,双掌和膝盖着地,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如果她真的可以提出一个要求的话,那么她的希望是——

“我希望您可以放了方老爷,方翱少爷还有方家的三千士兵。”

“不悔吗?”

她闭上眼,慢慢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不悔。”

“不悔,呵呵,好一个不悔!”邯泽浩猛地狂笑道,“好,我放!”

语毕,邯泽浩转身离去,其余众人紧跟在他的身后,徒留下织乐一人还静静地跪在原地。

他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可是她的心中却奇异地没有一丝喜悦,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让她觉得,越来越冷。

三日后,邯泽浩果然如约地放了方家父子连同那三千士兵。

织乐远远地看着方家军走出了朱天城,可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始终是邯泽浩那双冰蓝的眸子。

这几天,她都没有再次见到他,即使今天是放走方家军,他却依旧没出现。仿佛这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

是不是……他已经决定不再爱她了呢?

她本就不该去奢求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的爱,可是为什么心却还是痛了?

痛得好厉害。

痛到她第一次明白,原来最痛的,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

回到元帅府,织乐朝着书库走去,这时候仿佛只有看着书,才可以忘记那种痛,那种让她变得贪婪的痛。

走到书库门口,她却蓦地听到了交谈对话之声。

织乐本能地想要避开,但是却在听到一句话后,刹住了脚步。

那句话是——“追出城的那五千兵马,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歼灭方家的三千兵力吧。”

而说话的人,正是申亟臣。而和申亟臣谈话的人,则是宏元开。

此刻的宏元开漫不经心道:“以五千的精兵去打三千的残兵,你觉得有败的可能吗?”

申亟臣浅浅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折扇,“看来方家的那些人是死定了,可惜,难得少主肯放人……”

“那五千的精兵,不就是你派出去的吗?现在倒为方家人可惜起来。”

“呵呵,我只是奉了族长的命令而已。”

“……”

两人继续旁若无人地交谈着,直到听到书库外那细碎的奔跑声后,才相视一眼。

“看来,鱼儿是上钩了。”申亟臣苦笑一下。

“我以为,鱼儿上钩你应该开心才对。”宏元开依旧是面无表情地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若是少主知道我派了五千精兵去追击他放过的方家军,只怕全身的骨头,又会被打断几根了。”

“族长给你下的究竟是什么命令?”即使是宏元开,也难免有了好奇之心。

“族长只是飞鸽传书,密函上写着,他想知道,少主爱上的女人,究竟能不能陪着少主一起征战天下?”

“如果不能呢?”

“格杀勿论。”申亟臣那张斯文的脸上,扬起着透寒的冷冽。

宏元开自是明白,自己的这位同僚,虽然看似好说话,但是冷血的时候,可以比谁都冷血,“那么现在这是……”

“自然是对织姑娘的考验,让她回到方家军中,然后看她究竟打算站在哪一边,毕竟华朝和酆族,将来只有一方能存!”

宏元开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问道:“织姑娘能出得了朱天城?”

“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人,自会带织姑娘出城追上方家军。”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怕。”宏元开感叹道,“一旦被你算计,就连翻身都难。”

“是吗?那么我这一次的算计,结果会如何呢?”申亟臣抬起头,透过书库那半掩的窗,看着外面的蓝天,“连我自己都开始期待了。”

那个女人,最终是会选择站在华朝这边呢,还是站在少主的身边?

这个答案,唯有织乐自己明白了。

耳边听到的全是风声,织乐紧紧地抓着缰绳。当她听到书库里的对话时,她本能地想要赶上方家军,好让他们知道,有五千精兵会追击他们。

在马厩里偷了匹马儿,她偷偷地从元帅府的后门离开,一路奔出了城门。她甚少骑马,以前在方府里当丫鬟,根本没资格骑马。后来在酆族的营地,偶尔才骑过几次。可是现在,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快,一定要快,否则的话,方家那些人……

织乐的脸上一片苍白,马儿的颠簸,让她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现在的她,全然没有能力去思考,为什么她如此容易听到申亟臣和宏元开的对话,为什么她那么轻易地可以偷到马儿,可以顺利地出了元帅府和朱天城?

远处,隐隐地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音。紧接着,嘶吼声,兵刃杀入身体的扑哧声越来越多。血腥的气息,在森林中渐渐浓郁起来。

织乐向前冲着,直到她看到了火光,看到了交战中的两批人马……

方翱坐在马上,拿着手中的刀,一刀刀地劈向靠近他的敌兵。本以为这次可以逃出升天,没想到却迎来了这样的追击。

或者是,邯泽浩这家伙喜欢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肩膀上一阵痛,敌兵一刀砍在了方翱的肩膀上,而另一把战矛则戳穿了敌兵的心脏。

“少城主,你受伤了?”杀了那敌兵的士兵策马到方翱的身边,紧紧地护着方翱。

“小伤而已。”方翱忍住痛,咬了咬牙道,“对方人数比我们多,又早有准备,能冲出几个是几个。”少城主吗?早在朱天城破的那天,他就不再是少城主了。

莫名的,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蜡黄瘦小的脸,那个叫织乐的女孩,似乎一直跟着邯泽浩的身边,现在又如何呢?

火光中,他觉得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清晰到甚至就在眼前。

眼前?!

方翱猛地定睛一看,却发现正是织乐,连滚带爬地朝着他奔来。

方家军的一个士兵,举起了长刀眼看就要朝着织乐劈去,方翱连忙策马奔去,手中的刀一把挡开了那长刀,顺势弯腰捞起了织乐,“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织乐惊魂未定,脸煞白煞白的,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方翱和一干士兵边打边退。

织乐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喘着气道:“我听说有五千精兵追击你们,就偷跑来了。本来希望可以提前通知你们,可还是……”

方翱苦笑了一下,“你来了,不过多一个送死的,不过听说那邯泽浩对你不一般,也许你能留下性命吧。”

“不,不是那样的,也许不能对抗五千精兵,但是不代表不能逃跑。过了这森林,就是丰南城了,只要逃到风南城,那就暂时安全了。”织乐急急地道。

这一点,方翱又如何不知呢,只可惜——“织乐,你认为现在这种情形,我们还有可能逃到丰南城吗?”

可是织乐却回答了他一声肯定至极的——“能!”

那张小小的脸庞上,在火光的映照下,竟奇异地透着一种美。

那一刻,方翱仿佛回到了以前,在书库里看着织乐看书的情景,那时候她的眼,她的神情,也是如此。

那是一种让人感叹的专注!

议室堂上,一排桌椅尽数粉碎。

申亟臣整个后背因为冲力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没等他喘过气来,一只大手又狠狠地抓起了他的发,用力地往后拉扯,使得他的头不得不仰起。

嘴角、额头都在不断地渗着血,申亟臣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却因为牵扯到破裂的嘴唇而令得他斯文的面庞有些扭曲。

“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那双野兽般的眸子中透着一股杀意,硬如钢铁般的手指,似乎随时能把那颗头颅连根拔起。

“咳咳……属下刚才说的是织姑娘已经跟随着方家军进入了丰南城,少主想要见她,只怕不会太容易。”

“为什么织乐会和方家军在一起?”邯泽浩的手掌按在了申亟臣的天灵盖上,冷冷地问道。

“因为属下派了五千精兵追击方家军,织姑娘有所担心,就尾随追上了方家军。”

天灵盖上的手指在一寸寸地收紧着,一旁的宏元开早已是急得满头大汗,“少主,织姑娘离开元帅府,和申学士实属无关啊!”

“无关?”邯泽浩怒极反笑,那嘲讽的笑声令得宏元开顿时无语。

邯泽浩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睨看着申亟臣,“我只问你一句话,织乐在方家军中,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是。”比起宏元开的焦急,申亟臣反倒是显得平静得很。

“以前我已经对你说过,不要算计我,看来你依然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手扬起,邯泽浩眼看就要一掌袭向申亟臣,吓得宏元开赶紧跪下,挡在了申亟臣前面。

“少主,请三思!”宏元开喊道,“申学士一片苦心,只是为了少主。织姑娘终究是华朝人,今天她会为了一个方翱离开少主,他日少主若是踏平华朝土地,又怎知织姑娘不会为了华朝而离开您?申学士只是让织姑娘自己做出选择而已,更何况,这也是族长的意思。”

宏元开的话,总算让邯泽浩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冰蓝色的双眸微眯,他沉吟了片刻,“是老家伙的意思?”

“族长也想知道,织姑娘是否能配得上少主。我们酆族,要的是一个可以和少主共创大业的少主妃,而不是一个优柔寡断,随时会离开少主的少主妃。”

“优柔寡断,随时会离开吗?哈哈……哈哈哈……”邯泽浩缓缓地闭上眼,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为什么对于一个这样的女人,他却始终下不了狠心。想要她的人。即使知道她的心中有一半分给了别人,即使知道她的懦弱、她的愚忠,她一切的缺点,他却始终没有办法放手。

是幸运吗?她终于让他明白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还是悲哀吗?也是她让他明白了求而不得是什么样的感觉。

“华朝!丰南城!”邯泽浩的牙齿中死死地蹦出了决定,“十日内,我要攻陷丰南城!”

然后,他要告诉她——

织乐,你没办法躲的!

织乐,你没办法逃的!

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终究要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看着天下一统。

只因为——

他不想、不愿、不肯放手!

似乎没有人怀疑过,酆族可以攻下丰南城。

巨大的木桩,一次又一次地轰击着城门,云梯上一个又一个的酆族士兵悍不畏死地朝着城墙上攀登而上。大型的攻城器械纷纷出动,比起酆族人的悍勇,华朝士兵的抗击显得有些无力。

太久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磨练,华朝人的战斗力远远比不上自大草原上而来的酆族人。

而此刻,方翱走进了一处地牢,按动开关,推开了两扇石门。石门内,两个人,一个被绑着,而另一个则似乎被气得不轻,狠狠的一巴掌搧在了对方的脸上。

“父亲!”方翱急急地走上前,眼角瞥着织乐脸颊上浮出的巴掌印,不觉皱起了眉头,“父亲,别再逼她了,丰南城已经快被攻破了,趁现在酆族人还未进城,我们还有机会离开。”

“离开?!”放天长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方翱,一双苍老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织乐,“你这丫头,老夫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仗你打还是不打?如果你能说出打赢酆族的计策,老夫可以饶你性命,如果你不识相的话,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织乐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的方老爷,曾经,在她的印象中,老爷虽然严肃,却不是凶恶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变了呢?

经历过这些事情,她已明白,她脑子里那些关于行军打仗的想法,似乎真的可以用在现实中,可以扭转整个战局。可是……为什么非要扭转呢?为什么现在这样就不好呢?

“难道,酆族打赢这场仗不好吗?”她问着,那表情,全然像是真的不理解般地问道,宛若一个求知的学生般。

“你是华朝人,又怎可有这种想法!”方天长气急,“如今酆族侵略华朝的土地,你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可是天下之势,不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吗?”这些道理,她从书上都看到过。

“你——”放天长一愣,随即狠狠地瞪了织乐一眼,“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嗯。”她老实地点点头,“我想看到邯泽浩可以一统天下。”然后,天下人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的华朝这般,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

砰!

放天长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我……”织乐顿了顿,本能地想说,她为什么要怕死。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说不出口了。因为……她怕死。

第一次,她突然有了怕死的念头,甚至连身子都在颤抖了。

她想要见到邯泽浩,即使是死的话,也希望是死在他的身边。原来,她也是怕死的,原来她并不是如想象般的那样无所谓。

放天长满意地看着织乐的反应。一直怒意的脸上总算有了得意的笑,但是织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刹那间僵住。

“我怕死,可是我更希望看到邯泽浩一统天下。”她的身子是颤抖的,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可是她说话的口气,却是认真且平静的。

“不识抬举!”方天长一掌就要对着织乐轰去。

“父亲!”方翱急忙挡住了方天长的掌,“织乐她怎么也算是救过我们的人啊!”

“可是她愧为华朝人!”

方翱苦涩地看了织乐一眼。曾经他所认识的这个小丫鬟,真的变了,一点点地在改变着,有了自己的坚持与想法。

站在父亲的立场上看,父亲没有错。可是他却不想织乐死,因为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她跌跌撞撞地骑着马,冲到了他的身边,是她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战术,救了他和父亲以及那些残余的方家军。

她的奇思谋略,她的头脑,没人能想到,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所指挥的逃亡战。那一次之后,父亲自然太明白织乐的价值所在了,毕竟,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已绝后患。

轰!

地牢外的声音骤然巨响,一个士兵已经满脸血污地冲了进来,“报,丰南城已经被酆族攻破了,请两位大人赶紧走吧!”

“父亲,现在不是杀织乐的时候,还是先走吧。”方翱赶紧道。

放天长眉头一皱,似有不甘地看了眼织乐,颔首道:“也好,先留着她的命吧,如果她还是不识抬举的话……”

“多谢父亲!”方翱轻轻叹了一气。

这个明明怕死的女孩,却可以为了邯泽浩而宁愿死,这样的人,有可能会轻易改变吗?

而他,只希望能够保住她的性命,保住这个为了救他而面临选择的女孩的性命。

鲜红的血液,在不断地从一具具的身体中迸出。溅在了那个手持长枪的男人身上、脸上、发上、甚至连他胯下的战马,都早已被染了一身的血红。

那一柄长枪上,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巨大的力道把人的身体狠狠地劈开,或纵劈,或横扫,或者把人一枪挑起再狠狠地砸落地面。

男人的身边,散落的尽是尸体的碎片,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难以找到。

“少主他……杀得快疯了。”远处,申亟臣皱着眉头望着那血腥的一幕幕。

而他身边的宏元开则无奈地道:“自从决定攻下丰南城后,这几次的对战,少主哪次是没有杀疯的?”

“以前,他作战的时候还像是人,而现在,则像是真正的……”申亟臣呢喃着,却没有说下去。

“像真正的野兽吗?”反倒是宏元开眺望这那远处的杀戮之人说道。

“是啊。”申亟臣仰头,望了眼那余晖下的异样,今天的夕阳,亦像是被血染了似的,红得近乎妖艳,“也许唯一能让野兽变成人的,只有‘她’吧。”

“你后悔了吗?”

“这就要看织姑娘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了?”

“若织姑娘选的不是少主的话,那么……”宏元开顿了顿,却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谁都没办法预料,到了那个时候,邯泽浩会变成什么摸样。

杀人!杀人!

不断地杀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借此把胸口中那股怨怒发泄出一些。邯泽浩以着一种近乎饥渴的表情,斩杀着一个又一个华朝的士兵。他已经数不清他到底杀了多少人了。脑海中,印的尽然全都只是一个名字。

织乐……织乐……

她就在这座丰南城中!

他要找到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报!在城西处发现一队人马正准备杀出城,似乎像是朱天城方家的残余军。”有酆族的士兵上报道。

方家军!

邯泽浩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握着长枪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全军包围丰南城,由申学士和宏将军带领,两千精兵随我去城西追击方家残军。”

“是!”众将领命。

邯泽浩拉紧缰绳,侧过马头,双脚用力地一夹马腹,朝着城西方向奔去,两千精兵紧紧地跟上。

而申亟臣和宏元开则相视一眼。

“看来,少主果然是打算要亲自带回织姑娘。”申亟臣呢喃道。

“你说少主将来,会是一代明君呢,还是——暴君?”

“我只知道,这个天下,将来一定会是酆族的!”

“不好了,酆族的军队追过来了!”

“逃,快逃!”

“城主,少城主,咱们抵挡不住了!”

残余的两千多方家军,从丰南城中一路逃出来,却还是被酆族的军队在城西外二里处追杀着,转眼间,已只剩下一千多人了。

方翱看着四周只剩下一半的方家军,心中一片死灰。现在这个时候,即使织乐肯帮他们,只怕也无法逃脱酆族的追击了,更何况,现在带队的人,是那个酆族的少主——邯泽浩!

火红的头发,冰蓝色的眼,这样的长相,即使在酆族中也是极为少见的!方翱遥遥地望着已经越来越近的邯泽浩。

酆族的指挥元帅,统帅着大军,不去坐镇收城,却来追击他们方家的军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

方翱晃晃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方家军的人眼看越来越少,当最后的一批死士去拖住酆族军的时候,方天长只是死死地拖着织乐,和方翱以及几个贴生侍卫进行最后的逃亡。

“父亲,放了织乐吧,带着她一起逃,也只是多添一个累赘而已。”方翱开口道,只希望能替织乐求得一线生机。

“这丫头,也许可以作为我们父子最后的保命符,酆族的邯泽浩既然会亲自来追击我们,定然和这丫头脱不了干系,只怕那邯泽浩也看上了这丫头的天分!”

织乐被捆着趴在马背上,默默地听着方家父子的对话。她的天分……可是邯泽浩却从来不曾让她献过任何的计谋,他只是一味地给予,而没有利用。

因为,那个男人是骄傲的,是自负的,他有足够的能力打下天下。

而她,可以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看到那一天吗?

她听到了纷踏而来的马蹄声,她听到了惊呼声,呵斥声。

她闻到了血腥味和一股死亡的气息。

然后她的身子被一只手狠狠地拉起,一把锋利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耳边是方天长气急败坏的喊声:“住手,若是酆族的人再动一下,我就把她给杀了!”

过了片刻,似乎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织乐的眼,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对峙着的一人一马。

他的脊背挺得那么的笔直,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巨大的长枪,他的身上、脸上、发上沾染的全部都是鲜血与泥沙。

她终于又一次地见到了他,仅仅只是相隔咫尺而已。

“方天长,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背叛我的女人做些什么呢?”邯泽浩仰天一笑,冷冷地直视着对方。

方天长一愣,难道他猜错了?难道邯泽浩过来,是为了要亲手杀这女人?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她?”他咬咬牙,只能继续赌下去,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锐利的剑锋,划破了织乐颈子上的皮肤,红色的血,顺着剑锋蜿蜒地流下,一滴一滴,滴落到了那黄褐色的土地上。

邯泽浩眉头未皱,只是懒洋洋地垂下眸子,睨看着那剑锋上的丝丝血红。

“织乐,我只问你一句话。”过了片刻,邯泽浩的声音终于再次的响起。

他要问什么呢?她还有什么是值得他问的呢?织乐努力地睁着眼睛,望着邯泽浩。她忠于自己的心,救了大少爷,救了方家军,可是,对于他来说,却实实在在的是一种背叛。

说爱他的人是她,可是离开他的人也是她,而她又在奢望些什么呢?难道是在奢望着他来救自己吗?

唇,干涩无比,脖子上的疼痛,似乎在随时告诉着她,她的生命也许即将终结。可是他接下去的问话,却如一枚惊雷一样地在她心底炸开。

“告诉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邯泽浩依旧是垂着眼帘,淡淡地问道。

那漠然的神情,那如同陌生人般的平静语气,却依旧让她的眼眶慢慢湿润起来。心中,萌生起了那股强烈的渴望。

她的眼,还远远地没有看够他,她的口,还有好多话未对他说。

想要去爱他,才爱了如此短暂的日子,还不够啊!

她想每天为他梳发,为他换衣,为他煮食,与他一起谈论行军布阵之道,与他一起征战沙场,与他一起……看着天下大统……

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想做!

“我……”织乐挪了挪干涩的唇,凝望着那骑在战马上的人,“我想活,想活下去!”

她的话,像是让邯泽浩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对着方天长,“你赢了。”

短短的三个字,让所有人愣住了,随即,方天长像明白过来一般哈哈大笑,“哈哈哈,邯泽浩,你领兵南下,无往不利,没想到也会有今天!”

而跟在邯泽浩身后的酆族士兵,却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果然自古多的帝王将相难过美人关,虽然老夫实在看不出这丫头美在哪儿,又或者你舍不下这丫头,是因为她在军事上的才华?”

“说吧,要怎么样才可以放了她?”邯泽浩打断了方天长的话。

“要我放了她也可以,条件有三,第一,让在你身后的这些士兵现在立刻都退回丰南城。”方天长思量片刻后说道。

“可以!”邯泽浩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少主千万不可!”那两千精兵齐齐喊道。

“谁敢违抗,我就军法处置!”邯泽浩厉声道,手中的长枪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刺目的光华,这个被酆族誉为战神般的男人,此刻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煞气,那代表着一种警告,顺者生,逆者亡。

酆族的两千精兵,再无人敢面对邯泽浩。在这股强大的气势之下,他们本能地产生着敬畏。

过了良久,才有几个大胆的士兵跪扑在了地上,“少主,请以酆族为重!”

迎接他们的,却是被邯泽浩的长枪狠狠地扫到一旁,“我从来不会忘记,我是酆族的少主!”

他的责任,他不会忘,只是……有一个人,他却不能丢下。

直到这两千精兵,有五百人被邯泽浩长枪扫得倒地不起,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地朝着丰南城回奔,眼下之际,只有让宏将军和申学士来,才能说动少主。

直到自己的身后再无一个士兵,邯泽浩才回头看着方天长,“你的第二个要求呢?”

“我要你用你的血祭奠朱天城死去的将士!”

方天长的语音才落,邯泽浩便反手把之际的左手臂擦过长枪的枪尖。手臂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爽快,邯少主果然是个爽快的人。”方天长哼哼地道,“能有邯少主的血祭奠,我朱天城那些将士想来也能安息了。”

“说你的第三个要求吧。”邯泽浩没去理会方天长的冷嘲热讽。

“第三个要求,容老夫想想。”方天长那混浊的眼珠一转,并不着急地说下去。

时间一点点地逝去,织乐的眼眶越来越湿润,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她的双眸,只是痴痴地看着那面无表情,任由手臂鲜血直流的男人。

他流了多少的血呢?难道他不痛吗?可是她却不曾见他眉头皱过一下。

心口好闷、好闷!像是被大石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到底要流多少血,才能结束呢?

如果是用他的血来换她的命的话,那么她宁可不要。

“别……别救我了,也别再继续流血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很,“浩,够了,这一切都够了,现在的我,不想活下去了!”

因为流血过多,邯泽浩的脸色是苍白的,甚至连嘴唇都开始发白。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总算慢慢地集中到了那张瘦黄的面颊上,“你是在哭吗?”

织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双唇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那是自己的眼泪呵。

“现在你的眼泪应该是为我流的吧。”风,吹拂着那火红的发,即使他的血在不断地流,可是他的气势依旧不曾减弱一分。

“是,是为你流的。”她只觉得嘴巴涩得厉害,“你快止血,别救我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救。”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来决定的。”邯泽浩视线转向方天长,“第三个要求,你想好了没?”

方天长笑道:“只要邯少主你把你的战马和长枪都交给老夫的手下,老夫自然会把这丫头交给你。毕竟,老夫可是很担心一旦把这丫头交给邯少主,要是你骑马追上来,老夫这些人很可能不敌啊。”

五个站在方天长身后的手下,自然就是方家军仅存的死士了,方天长朝着他们使了几个眼神,他们自然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打算。只要没了战马和武器,那么依照邯泽浩现在虚弱的程度,要击杀自己使轻而易举的了。

“好。”邯泽浩点了左手臂几处止血的穴道,翻身下马。

五个死士,朝着邯泽浩靠拢,其中一个拿着长剑架着织乐。当其中一个死士拿过了邯泽浩的长枪和战马后,另一个死士同时也把织乐甩给了邯泽浩。

而在同一时刻,只听得一声大喝:“杀!”

几把刀剑,一齐绞向了邯泽浩和织乐。

织乐只觉得一阵眼花,下一刻,她便被拥入了宽大的怀抱中。她的耳边,听到了刀剑插入身体的扑哧声,她的鼻间,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哈哈哈,邯泽浩,你真以为我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吗?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方天长大笑道,一旁的方翱却皱起了眉头。

邯泽浩护着织乐,身上顿时出现了好几个血洞。

左手的手心贴着织乐的腰,邯泽浩淡淡地问道:“疼吗?”

织乐摇摇头,她又怎么会疼呢?所有的刀剑,都扎在了他的身上。

“那就好。”他的手慢慢地移上了她的眼,遮盖住了她所有的视线,“抱着我,别睁眼,因为我要杀人了。”

“邯泽浩,你难道以为凭你现在这样,可以赤手空拳杀人吗?”

“赤手空拳?哼。”邯泽浩嗤笑一声,身子一弯,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快、狠、准,一击必中!仅仅只是几个瞬间,那围在邯泽浩周围的几个死士便已经了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方天长不敢置信地连连后退,而方翱则只是沉默地望着邯泽浩手中握着的匕首。

“方天长,我从来不曾说过,我的武器只是长枪。”邯泽浩微微喘了一口气,身子晃动了下,脸色更加苍白。伤上加伤,织乐的身上以及两人所处的沙地上,沾满了他的血。

“你以为凭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有力气再杀人吗?”方天长恨恨地道。

邯泽浩长眉一挑,脸上则是一种自负的笃定,“你大可以试试。”

方天长反倒一时犹豫不定了。毕竟眼前的这个酆族少主,本就是个难以预料的人。猛兽虽然受伤,但是依旧是有牙的猛兽,如果不能一击杀之,那么迎接而来的就是被杀。而此刻他的身边,只有儿子方翱以及最后的一名死士了。

“父亲,先走为上,虽然酆族的军队现在还没来这里,但是刚才离开的那些人,很可能马上会再度回来,到时候我们反倒走不了。况且,现在织乐已回到邯泽浩身边,我们并没有牵制他的东西了。”比起方天长,方翱则更加冷静地判断着眼前的形式。

“可是——”如果现在这样的机会错过,方天长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方翱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父亲的心思,手一扬,一记手刀劈在了方天长的后颈上。

“少城主,你——”死士叫道。

方翱把昏迷中的方天长安顿在马背上,抬头看着邯泽浩和织乐。

这个男人能为织乐做的这些事情,他自问做不到。又或者,他对织乐,有着好奇,有着欣赏,有着同情,有着惊讶,却不曾有过更多了。如果有更多的时间让他来沉淀这些情感,也许他也会……

只是,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在方翱的目光下,织乐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衫,快被冷汗给浸透了。她的手撑着邯泽浩的腰,手掌上黏黏的,此刻已经全都是血了。即使别人不清楚,可是她却再明白不过,邯泽浩此刻,几乎把全身大半的重量都依靠在她的身上。

他流了太多的血了,如果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他如今还能坚持地站着,还能吐字清晰地说话,已经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织乐的双眼,一眨不眨地回瞪着方翱。没有胆怯,没有害怕,有的只是一种执着,一种想要保护人的执着。

这个女孩,竟然能改变得这样多,而让她改变的,该是这位酆族的少主吧。方翱转头,对着一旁的死士道:“保护好老爷,我们走。”

“可是他们……”那死士小声道。

“我想,酆族的少主现在应该不至于有力气追杀我们。”方翱说道,最后又看了织乐一眼,“织乐,你可知道,你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就是背叛了整个华朝,而你是华朝人,酆族也未必真的能容你。”

“我知道。”织乐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

“你都想清楚了吗?”

“是,我第一次,想得这么清楚。”织乐深吸一气,眼中有着某种决绝,“我该报答的,都报了,我该还给方家的,也都还了,从今以后,对我来说,你不再是我的大少爷,而只是朱天城的方翱。”

而她,要留在浩的身边。

只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为她流尽血的人,只有一个。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

方翱最终带着死士和方天长小心翼翼地迅速离开了。

邯泽浩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后,整个人一个踉跄,倒在了一旁的树边。

“浩!”织乐焦急地喊道,这样虚弱的他,是她所不曾见过的。

“如果你想离开我的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否则以后即使是杀了你,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了。”至少方翱说对了一句话,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干些什么了。

回应他的,是织乐撕裂了自己的裙摆,忙碌地为他包扎起满身的伤口,“我不会离开的,我说过,你为了我,可以流血,那么我为了你,也可以舍弃这条性命,即使以后你真的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后悔。”

他伤口很深,即使穿着厚重的盔甲,但是不少伤口依然深可见骨。而捅在他腰腹处的伤口,更是大得吓人。

织乐倒抽一口气,双手颤抖地抚上邯泽浩的伤口。现在的他,究竟有多痛呢?可是他却还在用着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和她说着话。

“痛吗?”她问着。

“如果我说痛的话,你又会哭吗?”他近乎艰难地抬起手,手指轻轻地贴着她的眼睑,用指腹摩擦着还未干的泪痕。视线渐渐地模糊了起来,每动一根手指,都觉得重逾千斤,像是要花尽所有的力量般。

可是,他却不愿把手自她的脸上移开,那是一种近乎眷恋般的依恋,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告诉自己,她真的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会哭吗?”邯泽浩再一次地重复着。执着地想要她的回答。

“……会。”他粗糙的指腹,越来越冰凉,织乐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心慌,“别再说话了,酆族的军队马上就会找到我们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淡淡一笑,却依旧是自负且自信的,“是啊,我一定会没事的,天下,江山,我还要你陪在我身边一路走下去。”

“我会陪下去的……”织乐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了,“我还要看你所统治的天下,是不是百姓都没吃饱饭呢。”

“这是你的要求吗?”

“是。”

“那么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眼睛,终于模糊到了彻底地看不清她的脸了,眼皮越来越沉,身体的麻木,让他所有的意志都在逐渐消逝,“从今以后,只为我一个人流泪吧。”这是他的要求,她的眼泪,他只想一个人看到,不管那眼泪是欢欣的,悲伤的,喜悦的,痛苦的,他都想要独藏。

他的贪心,他的爱恋,他的思念……他都想要告诉她,他要她将来和他共同坐在那万人之上的宝座上,他要她一起笑看着这天下变更,他要她的所有,无论是心还是身,他要她一生一世地爱着他……

他要的……太多太多……

想要把她溶进自己的身体中,想要她时时刻刻地在意着自己,这种渴望,痛彻着他的身子。

爱吗?爱得太多了,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爱得刻骨铭心,痛彻骨髓。

眼皮终于止不住地合上,他的手垂落了下来,静静地搁在了那黄褐色的沙土上。

“浩!浩!”织乐狂喊着,手指颤抖地探向了邯泽浩的鼻尖。

他会死吗?会这样离开她吗?

直到她的指尖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她恐慌的心才得到了丝丝的平静。

至少,他只是昏了过去,至少,他还活着。

去找酆族的军队,刚才跟着他的那些士兵,虽然被下令回丰南城,但是应该不会走太远,只要找到酆族军,浩一定会有救的。

原本的战马已经被方翱带走,织乐看着脸上近乎没有血色的邯泽浩,猛然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卷起袖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浩,我的眼泪,从今以后,只为你流,永远只为你一个人流!所以,你要活下去,活着看着我,是不是遵守了这个约定!”织乐郑重地说着,弯下腰,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吃力地背起了邯泽浩。

他庞大的身躯,几乎淹没了她的瘦小。

她颤巍巍地稳住身子,坚决不让自己就这样跌倒。要走,要往丰南城走。

多往前走一步,他就会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这种时候,她不能惊慌,她要坚强起来,只有坚强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才更多。

“浩,知道吗?我爱你。”

“浩,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浩,将来,我想每天为你梳发。”

“浩,我们将来会子孙满堂的,对不对?”

“然后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我还能陪在你的身边,你生,我生,你亡,我陪。”

“浩……”

脚印,一步步地印在那沙土上,纤瘦的身子因为负重过大而摇摇晃晃,黏湿的汗水布满了整个额头……

她的牙,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甚至咬出血都毫不在意。用着疼痛来刺激的自己,让她可以继续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而支撑着她的,只是一个信念。

她——希望他活下去!

当申亟臣和宏元开看到织乐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已经累得虚脱了,可是即使如此,她的一只手,依旧仅仅地抓着邯泽浩的手。

“是她一个人,把少主背回来的,真难以想象,她这样瘦弱的身躯,怎么能背得动少主。”甚至连宏元开,都不得不佩服织乐。

申亟臣沉默着,良久后,才缓缓道:“这样的女人,也许真的能够配得上少主吧。”

不离不弃!

世上真正能做到这四个字的,又有几人呢?

而当十日后,邯泽浩醒过来的时候,织乐也见到了酆族的族长——邯蒙禅。

有些斑白的鬓角,穿着酆族的华服,王者的经历让他自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邯蒙禅端坐在主位上,望着自己的义子道。

“是!”邯泽浩脸色依旧苍白,只是回答的口气却很是坚定。

“华朝想要以和亲来收场,想要让公主嫁来我酆族,你觉得如何?”邯蒙禅玩味地问道。

“难道义父你想要放过华朝的大片江山吗?”邯泽浩扬眉反问道。

邯蒙禅哈哈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选中的义子。”的确,为了一个公主以及与华朝和平共处十几年的诱惑,远远没有得到整个华朝来得大。

邯蒙禅的目光转向了织乐,“小丫头,你和浩儿的军演比试,我都听说了。”

“啊?”织乐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申学士给我排演过你当天打败浩儿的那一战,如此攻城,即便是再多的兵也败,真是一场精彩的以少胜多。”邯蒙禅很是赞叹地道,一双深邃的眸子牢牢地盯着织乐,“不过你可知道,军演推算,在鄷族中,没人能胜过浩儿。”

织乐有些局促不安,邯泽浩的手则紧紧地捏着织乐的手心,暖暖的,像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让她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

仰起头,织乐回望着邯蒙禅,鼓起勇气答道:“行军布阵,没有谁是必胜的。”

“你是华朝人,我酆族和华朝征战连连,将来酆族势必会一统天下,你以后可会为了华朝而背叛浩儿?”他说的并不是背叛酆族,而是背叛“浩儿”。

“织乐只是一个小老百姓。所以,许多大道理我并不懂。”她缓缓地道,“其实自古以来,改朝换代的又何其多,华朝之前是丰朝,丰朝之前又是卫朝,而卫朝之前,又是其他的朝代……兵书上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织乐只是希望,再贫穷的人,也能吃得上一口饭,就是不是太饱也是好的。”

织乐顿了顿,侧头望了眼身旁的邯泽浩,“也许我会成为华朝的叛徒,可是我想要站在他的身边,看到天下一统的样子。”她的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光彩,映得她那张瘦黄的脸上熠熠生辉。

邯蒙禅沉吟着,这就是浩儿选定的女人吗?若是她真的跟随在浩儿的身边,也许几十年之后,天下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长叹一声,邯蒙禅站起身,从主座上离开,在越过邯泽浩的身边,留下一句:“既然是你选定的女人,那么让她陪你一起见证接下来这翻天覆地的几十年,也未尝不好。”

邯泽浩心中自是明白,义父这是认同了织乐。

大堂之上,只剩下邯泽浩和织乐二人。

“织乐,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他用力地把她搂进了怀里,“你答应过的话,一定要遵守。”

“啊?”

“你的眼泪,从今以后,只为我流。”

“你听到了?”那时候,他明明已经昏过去了啊。

“是啊,听到了。”他的手指抚着她的发丝,俯下身子,唇慢慢地贴近了她的檀口,“你生,我生,你亡,我陪。”

她的眼眶,弥漫起了一层水雾,一滴、两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落着,原来,他全都有听到,全都有记得,“一生一世,惟君而已。”

闭上眼,她颤抖而期待地迎接着他的吻。

从此以后,她会和他一起迎接接下去的坎坷。

从此以后,她会和他不离不弃,厮守一生。

从此以后,她会和他日复一日,看着日出日落,直到生命终结。

然后,祈祷着来生转世。

直到……生生世世……

天历1874年,鄷族拒绝了华朝和亲的提议,一举攻下了西郡六城。

天历1875年,鄷族少主邯泽浩迎娶了华朝女子织乐为妻。

天历1929年,酆族攻陷华朝都城,建立天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