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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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她掩着脸失声痛哭,惨叫道:“是你在害她,是你在害她的兄长,她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你让她怎么活?”

拓跋顼再也忍耐不住,重重一掌击在冰冷的地面,同样失声高叫:“真人,相信我,不是我!我只想好好娶了阿墨,从此白头偕老……我再嫉恨萧宝溶,又怎会不知道他在阿墨心中的地位?我要她一心一意陪我,而不是想她一心一意恨我!”

“那是谁?那是谁?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把他们两个生生逼死?”

玉妃清丽的面庞已经变形,叫得声嘶力竭。

拓跋顼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盯住萧宝溶所在的那间主墓室,怨恨、悲愤、恐惧刹那纷涌,聚在幽深如夜的眸底。

玉妃在他和萧宝溶的墓室间来回看着,渐渐也惊恐起来,哑声叫道:“不会!宝溶不会!他最疼阿墨,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阿墨受伤半点!他不会害阿墨!”

“他不会害阿墨,可他想为即将覆灭的南齐和他的孩子报仇。”栗色的发丝在男子萧索低沉的话语中飘拂着,水光映在他的面庞,没有泪,却似有满脸的泪光,“我用了反间计,让萧宝溶深信,阿墨为了我已经完全背叛了他,背叛了大齐。他用自己惨烈的死亡报复着我和阿墨。阿墨认定了是我杀了萧宝溶,就是再喜欢我,也不会再接受我。”

他将头深埋到自己的膝间,逼出尖锐疼痛的声线,“他的死亡会永远横亘于我和阿墨之间,阿墨将永不会原谅我,而我也将百口莫辩!”

他再有机变,也无法和一个死人争论是非对错,任何解释都会成为凶手为自己开脱的苍白辩解;而萧宝墨因着亲手毒死了原本就占据着生命中最重要地位的男人,将会永远对他深怀歉疚。

萧宝溶死了,可将永远被萧宝墨怀念,日夜铭刻于心;

拓跋顼活着,可将得到萧宝墨所有的怨恨和猜忌。

可惜萧宝溶再也不可能知道,萧宝墨从不曾背叛过他,背叛过大齐。他害死自己的同时,也断绝了萧宝墨所有的生路。

一场爱恋,几场算计,谁误了谁的性命?

都想幸福,都想靠近幸福,可幸福越来越远,如水中月,镜中花,最后连望梅止渴都无法做到。

竟是三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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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妃呆呆地盯着萧宝溶的墓室,连泪水都掉不出来了。

心底已虚空,眼窝已干涸,连手指都已无力,无力地快要握不住比纸还轻的柔软披帛。

“啊……”

远远有惨叫声,自幽远的河道深处传来,凄厉地绵延了片刻,才蓦地消失,就和蓦地出现般迅捷。

拓跋顼冲上前两步,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好一会儿,几个气色不成气色的侍卫游了过来,湿漉漉爬上岸跪禀:“陛下……从此地前下游两里处有个小潭,发现……发现了一群鳄鱼……这水里,已……已不可能留下任何人的尸骨……”

冰雪侵体,顷刻将拓跋顼的周身的血液冻结,甚至连大脑都给冻住般无法转动,只是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朕曾从这里游到外面去,没遇到一只鳄鱼,没遇到一只……她早将鳄鱼捉得干干净净了……”

“从种群看……应该是近两年繁衍出来的。只怕……捕杀时有小鳄遗漏了……”

仿佛真的有鳄鱼,尖锐的牙齿将心脏扯出来,狠狠咬碎,吞噬,鲜血直流……

拓跋顼还想争辩什么,吩咐什么,却直着嗓子,半句话吐不出来,却有清凉熟悉的触感,幽幽拂到面颊。

玉妃手中的披帛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被哪里吹来的清风掠起,飘到他的面颊。

拓跋顼茫然地握住那段披帛,恍惚地望向玉妃时,玉妃指住他,格格地笑起来。

“你知道……阿墨那晚和我谈了大半夜,谈了些什么,才会让她大病一场?”

拓跋顼动了动惨白的唇,没有追问。或者,只是发不出声,或者,根本就是没有勇气再听到半点让自己无法承受的消息。

可玉妃盯着他,不管他愿听不愿听,都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告诉她,你根本不是她的亲哥哥!拓跋弘杀我夫儿,强抢了我为妃,我不愿和他一处,曾在他醉后令宫女侍寝,然后……秘密有了你。我悄悄除掉你的生母,将你抱在了身边,却讨厌极了你和拓跋弘一模一样的眼睛!也因为我讨厌你,才会连那个什么帝王之痣在左肩还是在右肩都忘了。等阿墨弄清你们不是兄妹时,她在绝望中已经接受了宝溶!”

“你……你……阿墨!”

拓跋顼踉啮着上前一步,圆睁的眼骇然而绝望,隐隐喷着火焰,却只是呻吟着唤着他的阿墨。

玉妃那对杏眼明亮得出奇,有大滴的泪珠将落,却又被逼了回去。只听她尖声叫道:“以她的聪明,何至于给你算计到这步田地?她认为我害了你母亲,她自己又负了你的情,才对你时时容忍,失了防范之心!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她已退至水边,苍白的手掌按着石壁,声音渐低落了下去,依稀便有了原来温婉清雅的气韵,“可错的是我,错的是我哦!为什么要她来还?为什么……”

她对着那幽幽而泣的溪水,淡淡地笑了一笑,美丽,绝望,却放开了般轻松起来。

拓跋顼觉出不对,正要上前时,已是不及。

玉妃一旋身,如一只灰色的苍凉的蝶,“咚”地一声,头部狠狠撞上坚硬冰冷的石壁。

血花迸溅,一室寂静。

虚白的五指徒劳地在空中抓过,只淋上几滴鲜红,朱砂梅般长在肌肤上,再也洗不净,洗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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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陵外,有樵夫欢快地唱着山歌:“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尘劳何事最相亲。今朝忙到夜,过腊又逢春。流水滔滔无住处,飞光忽忽西沉……”

拓跋顼在那山歌中一步一步踏出简陵,明亮灿金的阳光耀住他的眼,让他有些不适应地举起握着披帛的手,遮了遮眼向外眺望。

平整的坡上,蔬菜依旧长得欣欣向荣,浑不知昨日的看菜人已芳魂杳杳,再无爱恨悲欢,离愁别恨。

新竹还在长着,长势不错,多出了几片碧玉般的狭长叶子。

“来人……去把菜地伐了,种上竹子。再盖一座别院,种上海棠,朕要画一幅海棠图,挂在阿墨的卧房中……”

他懒懒地吩咐着,栗色的发散落下来,将清俊的面容衬得更加美好。而他望着手中随风飘动的披帛,眸中透明晶莹,如一对精琢的纯净水晶,浮一抹淡淡的蓝。

他仿佛又看到了密密的竹海中,艳娆的海棠下,白云为侣,清风为伴,欢笑为歌,那个美丽的少女轻扬袖,漫舞袂,冲着他嫣然一笑,灿烂无双。

“阿墨,阿墨,我知道你还在。我会找到你。”

惨白的脸上浮着干净的笑容,他像当日那个纯朴痴情的少年剑客,温柔地轻轻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我要拥有天下,只为天下有你。

这天下,一定要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