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能不能带我们到水泊边上去看看?”
冯孝慈摆了摆手,崔志立刻掏出一把散碎银子塞进那老者手里:“我们东主最喜欢结交豪杰,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是朝廷的人,东主和高鸡泊的大当家高士达也是有交情的。”
“真的?”
老人将信将疑的问道。
冯孝慈笑道:“前些日子还在高鸡泊与高大当家把酒言欢,也正是从他那里我才知道如今的巨野泽换了当家人。所以一时按耐不住好奇,这才从黄河北边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不求能见到那李大当家,只求看看威名天下的巨野泽燕云寨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你这人可这怪!”
老人将崔志递过来的银子塞回去道:“你给我这个我也用不到,世道大乱我又不出远门,家中有田,还可自酿新酒,馋了就去捞一尾肥鱼下酒,要银子何用?”
“快!”
冯孝慈吩咐道:“将我那一壶还舍不得喝的老酒拿来。”
亲随连忙将战马一侧挂着的酒壶解下来递给那老者,老者打开来闻了闻随即叹道:“果然是有些年头了,香!”
他看了冯孝慈一眼道:“不过今日不能带你们进水泊,最近燕云寨的好汉下山来吩咐过,将渔船全都藏好,就算进水泊也不能靠近山寨不然就乱箭射杀,看在你送我这一壶老酒的份上,我便答应了你,今晚我去将渔船收拾好,明日一早你再来这村口等我就是。”
冯孝慈谢了几句随即起身告辞。
他带着崔志等人上马而行,指了指远处道:“走,咱们再去那边看看。”
崔志笑道:“咱们真是运气好的不行,缺什么来什么,没有人认识水路立刻就送上门一个向导。”
刘世宝却道:“我看那老者言语闪烁,倒不像是个说实话的。”
只是一想起之前那老者骂他的话,刘世宝就一阵恼火。心说这穷山恶水之地,连个老东西都那么粗野。
“白痴二愣子,憨傻痴呆货!”
那老人看着冯孝慈等人离去的背影冷笑着骂道:“以为老子看不出你们是官军的探子?还自以为很会套话,真他娘的傻啊。”
他转身叫道:“小兔崽子滚过来,跟你老子我进山去!”
一个年轻壮汉跑过来笑呵呵的说道:“阿爷,又是官军的探子?”
老人将那一壶老酒丢给他儿子笑道:“又一伙不知死的鬼,想跟燕云寨的好汉们作对,这不是自己作死?你给我记住,燕云寨李将军对咱们有恩,时常派人送粮食给咱们,做人不能吃里扒外。”
年轻人嘿嘿笑了笑拔开酒壶盖子灌了一大口后不由得赞道:“酒倒是好酒!”
老人怒道:“小兔崽子,给你老子我留点!”
陈雀儿急匆匆的找到正在房中研读兵书的李闲,一进门就笑着说道:“将军,刚才泽外的李老汉带着他儿子上山,带了个消息过来。”
“右候卫的探子到了泽外?”
李闲头也不抬的问道。
陈雀儿点了点头道:“他说有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跟他打听咱们山寨的事,看样子就像是个当官的。还与李老汉约好明日一早进水泊。估摸着是右候卫的斥候,知道山寨不好攻打所以准备打水路的主意了。将军所料不差啊,郓城的府库和粮仓被咱们搬空了,那冯孝慈无粮只能打算速战速决,走水路,是他必然的选择。”
李闲笑了笑道:“你先让人多取几壶咱们山寨自酿的新酒,再多拿一些肉食还有厚实的蜀锦,如今天凉,蜀锦刚好做衣,多送给李老汉一些,他和他儿子都是嗜酒如命的人而且家里也没有个女人,不容易。”
陈雀儿道:“我已经让人拿了东西送他们下山了。”
李闲点了点头道:“既然冯孝慈要选择从水路进攻,那这一战你的水军便要首当其冲了。明日你派人冒充李老汉的儿子,跟着那些右候卫的斥候一道进水泊探路,当然,探哪条路你说了算。”
陈雀儿点头道:“我明白!”
两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儿,陈雀儿起身告辞。待他走了之后,李闲吩咐外面亲兵道:“去把叶大档头请来,我有要是跟她商议。”亲兵连忙转身离去,不多时,正在山寨中训练密谍的叶怀袖便到了门外。
“将军找我有事?”
叶怀袖理了理额前发丝问道。
“坐下说吧。”
李闲笑道:“咱们山下来了右候卫的斥候。”
叶怀袖淡淡道:“我知道,我让叶翻云带着一队密谍悄悄跟着呢。在那些人三四里后面,还有一队千余人的府兵精骑。你叫我来之前,我正在想,会不会是冯孝慈亲自带着人来查看地形了。”
李闲的脸色古井不波点头淡然道:“十有八九是了。”
叶怀袖诧异道:“你怎么不急?”
李闲笑问道:“我急什么?”
叶怀袖想了想说道:“若真的是冯孝慈亲自带人来查看地形,趁着他手下没有多少人马,派人出去将他擒拿也好斩杀也罢,右候卫没了将军,不战自溃。这样凭空飞来的好机会,难道你就不想把握住?”
李闲叹道:“你明知道我不会派兵去,何必还要问我?”
叶怀袖斜靠在椅子上,看着李闲问道:“这样一个好机会错过了,你不觉得可惜?”
“可惜?”
李闲道:“冯孝慈死了,这一战就能避免?哪有这么简单,右候卫的人马还在,杨广再派一个名将来就是了,说不得还会增兵,名将这种东西,杨广手下好像并不稀缺。杀一个冯孝慈,这一战还是要打。”
“你的意思是,想办法将右候卫几万人马全都屠尽?”
叶怀袖微微皱眉道:“如果真打了这样一个大胜仗只怕才会真的引来更多的朝廷人马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你全灭了右候卫必然引起杨广的重视,到时候说不定会派更多的军队来,若是将在东莱备战的朝廷水师调来,水泊芦苇荡可挡不住数不清的五牙大船!”
“所以这一战不好打,要打赢,还不能赢得太干脆利落。最好能一直拖到明年开春才好,那时候杨广就没功夫也没有兵马再派来东平郡了。”
李闲叹道。
叶怀袖问道:“你就那么确定,明年大隋还会第三次征讨高句丽?”
“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李闲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山中深秋景色道:“杨广这个人太固执,而且又好大喜功,他不真真正正的将高句丽击败他是不会罢手的。你不是也说了吗,大隋的水师回援东都洛阳之后为什么有赶回了东莱?还不是为了明年开春继续征讨高句丽做准备?”
叶怀袖也站起来走到李闲身边并排占着,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还要第三次征伐高句丽,朝廷大军远征,只怕到时候这天下就会更乱,而是……朝廷再想收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有什么办法将冯孝慈拖到明年开春?还有几个月呢。右候卫无粮,冯孝慈必然想速战速决,他可没时间跟你耗着。再有,明年大隋如果继续东征,右候卫的人马也会被调往辽东吧。”
李闲笑了笑道:“办法总是有的,我不急,冯孝慈急,而我又要让冯孝慈急也没办法只能干着急,他娘的……真头疼。”
冯孝慈带着护卫远远的看了看山上的地势,虽然没有到近处去也看得出来,想硬攻燕云寨的山寨确实很难,他看着那山峰奇峻壮阔叹道:“这样一个好地势,却让贼人占了,可惜。”
正说着,一个亲随骑马从远处赶来,到了冯孝慈身前气喘吁吁道:“将军,果然不出您的预料,之前村子里那个老家伙等将军您才离开,他便和一个年轻人上了山。只是我不敢靠近山脚,所以不知道他们如何进去的。”这人冯孝慈离开那村子的时候留下来悄悄躲进密林中观察的士兵,将他看到的事与冯孝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刘世宝怒道:“我就说,那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志笑道:“将军妙算,这巨野泽外村子里的百姓,果然一个都信不得。”
他正笑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将军,咱们必须赶快离开!那个老家伙进山给燕云寨的贼人通风报信,若是燕云寨的人马下山的话就坏了。”
冯孝慈点了点头道:“咱们这就回营。”
众人顺着来时路向回疾驰,没多久就汇合了在后面遥遥跟着的一千精骑。汇合了后援之后众人心中稍定,准备返回郓城外大营。只是崔志和刘世宝才往前走了几步,却见将军冯孝慈并没有动身。
“将军,咱们快走吧。”
刘世宝勒住战马说道。
冯孝慈摆了摆手道:“我不能回去,能否破开巨野泽山寨就在今夜!世宝,你带几个人立刻返回大营,不要耽搁,今夜子时前必须将人马带至此处。我与崔志就在这里等你,切记,速去速回!”
刘世宝不解道:“还没有凑齐船只,今夜就要进水泊吗?”
冯孝慈摇了摇头道:“不走水泊,攻山寨!”
他对刘世宝说道:“你先回去调兵,待你回来自然明白我的安排。”
刘世宝得令,带了十余个亲兵快马加鞭往大营赶回。
冯孝慈命令一千精骑在不远处的密林中藏身,他在林子里下马选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来闭目养神。崔志实在忍不住好奇,在冯孝慈身边蹲下来问道:“将军,山路崎岖而且贼人不放下吊桥的话,根本过不去,您这一战,准备怎么打啊?”
冯孝慈睁开眼睛,笑了笑习惯性去摸酒壶却摸了个空,想起之前时候那壶老酒已经送给了那老头,随即叹了口气:“既然拿了我一壶好酒,自然要帮我做些事情的。不管情愿不情愿,总是要还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