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人传奇故事丛书-罗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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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战后瓜分世界(3)

那些原先不知道市长在场的人,这时都看见了他,霎时间静了下来。“总统先生,”奥尔康用低沉而富于感情的声音说,“这里都是一些不幸的人,是您,给他们心中注入了希望,他们感谢您。今天,人们并不知道您会光临此地,否则,人们将会倾城而出……总统先生,人们把您当作亲人,不仅仅因为您勇敢地经受了二十多年的疾病。他们为您感到自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您依然能够肩负美国元首的重任,从可怕的经济危机中挽救了国家,随后又毅然使美国参加反希特勒同盟,使我们能够同语言和生活方式相近的兄弟——英国,以及语言和生活方式迥异的苏联并肩战斗。”

奥尔康停下来喘了口气,以便结束自己的发言,然后,用比较平稳的声音继续说:

“欧战尚未结束,但是胜利已经在望,现在我们的注意力转向远东战争……万能的上帝虽然没有保佑您脱离病痛,但是却给了您聪明智慧,使您成为像华盛顿和杰斐逊那样伟大的总统。上帝赐给我们一位勇敢如狮子,正直如君子的总统……这就是我要说的话。”市长的声音有点发颤。

四周鸦雀无声,只听见泉水潺潺流淌。

这时,奥尔康又笑吟吟地提高声音说:

“总统先生,我们城市力薄,不能为您做什么贡献,但是如能给您短暂的休假生活增添一些色彩,那将是我们的荣幸。”市长故意顿了一顿,接着说,“现在机会来了。我们知道您有一个高雅的癖好——集邮。几年来,温泉市政局一直在为您收集邮票,不是普通的邮票,而是有着异国风情的外国邮票,因为我们能收到世界各地的来信。”

说着,奥尔康揿开上衣,拿出一本早已悄悄握在手里的精制的山羊皮集邮册;他欠身鞠了个躬,把集邮册递给罗斯福。

“我本来想把这本集邮册寄到白宫去。但是我们相信,总有一天您会赏光重访温泉的。我们今天终于……”

弗朗克·奥尔康停住口,他已经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罗斯福也说不出话来。本来,市长说话时,他已经拟好了答词,但是现在,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像堵住了一样。

在这当口,有人喊了起来:

“伟大的罗斯福总统万岁!嘿,嘿,万岁!”

这个欢呼使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万岁!万岁!嘿,嘿,万岁!”人们喊着,并且尽可能地把拐杖和木棍举到头顶上,像挥舞红旗一样挥舞着它们。

罗斯福伸手去拿集邮册,他想接过后也举起来挥舞,以示感谢。但是集邮册忽然不翼而飞。市长的手还没有缩回,甚至连手指还没有合拢,只是手里空空如也。奥尔康不知所措地盯着总统,仿佛想看到他背后坐在汽车后座上的迈克·里利。

罗斯福也回过头去看着里利,用目光询问集邮册的去向。这时,他听见保镖咬着耳朵说:“一切正常,总统先生,东西在我这呢。”里利拍了拍后座上的毯子,“我们要检查一下,晚上给您。”

“你疯啦?”罗斯福差点喊出来,“你还想检查他们的脑袋吗?”

市长奥尔康显然想把这件事掩盖过去,故意大声说:“总统先生,你一定愿意看看你的老朋友吧,这位是基钦兹大夫,这是伊尔文先生和夫人。我想他们一定很高兴听您说几句,哪怕一个字也行。”

“他们能到我汽车跟前来吗?我很高兴同他们握握手。”

第一个上前的是基钦兹老人。

“尼尔,你还那么硬朗,那么精神抖擞,真叫人高兴。”罗斯福说。

“先生,我已经86岁了。”

“是吗,当年我在你家吃饭是什么时候?”总统故作惊讶地问。

“当时我76岁,已经10年了。”

“你不打算再请我吃一顿饭吗?”罗斯福与他打趣。

“哦,那还用说。”老人十分感动。

“这次也许不行了,下次吧。”总统连忙改口,怕失约使老人伤心。

“当然,我明白,等下一次……得赶早啊,我可是86岁的人了。”

“你念过《圣经》吗?你信神吗?”罗斯福笑嘻嘻的,“以诺活了365岁,我们的祖先亚当呢,活了930岁。”

“说得是不错,不过那时还没有发明自动步枪,没有飞机大炮,撒旦也不像现在这么厉害。”基钦兹面露忧色。

“但上帝的意旨是一样的,过去和现在。信赖上帝的意旨吧。”

疗养所的外科主任伊尔文夫妇也走到汽车跟前,总统尚未顾得上寒暄,又看到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布洛克,是你吗?”他喊道,“你的店铺生意还好吗?今天我要去你那里买两条骆驼香烟,像过去一样,给我记到账上。”

“我给您送来,不要钱,您这是为我做广告呢。”店老板答道。他的话博得一阵掌声。

同布洛克说话时,总统发现一个年轻人,佝偻着身子支撑在双拐上。他之所以引起罗斯福注意,并不是因为他残废,这里差不多全都是残废人,而是别人都在高高兴兴地迎接总统,只有这个年轻人例外,装出一副冷漠的神情,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显然不很友好。

总统的保卫人员也同时看到了他,并随后采取了行动。罗斯福发现,有一些不穿游泳衣的人,走到他同这个沉默倨傲的年轻人之间,似乎无意地推推挤挤,慢慢把他赶到所有人的后面。

“别胡来,迈克。”总统又侧身对里利咕噜一句。“什么胡来,先生,你说什么呀?”里利故意装做不理解的样子。

“我想让那个浅头发的高个儿青年到我这儿来。”总统干脆直接说。

里利不敢理直气壮地表示反对,“他本人可没有这种愿望”。

“你的手下快把他挤到水里去了,人家怎么表示愿望?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吧?”

里利只得从汽车里跳出来。一眨眼的工夫,警卫技术创造了奇迹,现在,那个浅头发青年又站到所有人的前面了。

“过来吧,没关系。”罗斯福和蔼地对那人说,“你病得厉害吗?你叫什么名字,朋友?”

“叫凯文·罗伯茨,总统先生。”小伙子试图直起腰来,但立刻就疼得咧嘴蹙眉。

“靠在拐杖上,别使劲。”罗斯福劝告他,“我是过来人,我知道怎样走路才能减少痛苦,你什么时候得病的?”

“得病?大约一年前。”罗伯茨似笑非笑。

“我也是成年之后才得病的,我们应该感谢命运,至少我们在童年没有吃到苦头。”

“总统先生,你说这是病?可别人说这是伤。1944年7月20日,一块弹片射进我的脊椎骨,当时我在关岛作战。”

站在一边的伊尔文大夫俯身对总统说,“他不是脊髓灰质炎,他是骨头受伤后到这里来治疗的。”

关岛战役中,数以千计的美国人献出了生命,他又能对罗伯茨说什么呢?“哦,此刻我真希望能像神灵显圣一样对你说,抛开你的拐杖,走吧。但我只是个凡人,我惟一能够做到的是代表那些由于你英勇作战而幸存下来的人感谢你。”

年轻人默默不语。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我倒是听到了,可那些躺在地里和海底的人永远听不见了。”

“那么继续向太平洋岛屿冲锋的人会替你们报仇。”

“冲锋,”罗伯茨苦笑了一下,反问道,“是的,他们会发起冲锋,但总统先生,你是否想到过有多少人将在冲锋中死去!”

“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的数字是100万。”罗斯福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这场战争不是我们发起的,你明白,是他们先发动进攻,我们没有别的出路。”

“有的,先生。请苏联人帮助我们。”

罗斯福心里一惊,难道这个小伙子未卜先知?请苏联人帮助目前尚且是国家机密呀。“现在,千百万苏联人还在欧洲拼死奋战,”罗斯福的声音有点忧郁,“那里的战争尚未结束,不过我们会尽一切力量,一切力量……”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稍许平静之后,他向伊尔文站的方向转过身来,轻轻地,几乎耳语般地向大夫说:“你能医好他的伤吗?他会康复吗?”

“脊椎受伤是很危险的,总统先生。”大夫也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当然,我会尽一切力量的……”

“他们会尽一切力量,一切力量的。”总统对青年人说。

“治好我的伤?”罗伯茨撇了撇嘴,“那么其他人呢?那些面临死亡的人呢?”

“请你相信,我们会尽一切力量。”罗斯福又重复一遍,他想说要尽一切力量同苏联人搞好关系,使他们履行诺言,但是,他痛苦地意识到,如果不加注释的话,这句话是一种无关痛痒的同情之词。

不知道究竟是罗伯茨懂得了总统的言外之意还是因为他不愿接受过分的宠幸,只淡淡说了句:“谢谢总统先生,你是一个好人。我真想把我们的会见告诉我父亲,可惜,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牺牲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我恨这该死的战争!”

他用双拐一转,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人群中。

“咱们也该走了。”里利提醒总统。

“是的,该走了。”罗斯福两手撑着车帮,欠起身,大声说:“再见,我的朋友们!我们还会再见的!谢谢你们的好意。没有你们的盛情,我是当不好总统的!”

总统的车开得很慢,他正在深思:他曾几百次地对自己提出有关太平洋战争的问题,又几百次地暗自回答这些问题,然后再一遍一遍地问怎么办?是否不顾军方的劝告,现在就派兵向日本列岛进攻?如果成功,他将赢得宝贵的时间,因为斯大林要在欧战结束两至三个月才能在远东开战。如果美国能够不依靠苏联而独力击败日本,美英将由此而取得明显优势。但是,如果失利呢?

罗斯福想象着一幅骇人的景象:一大批像罗伯茨那样的人,有的坐着轮椅,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在残废人车上。在他们后面一批批幽灵从地底下慢慢站起来。不,这不是人,而是人的残余部分,缺胳膊断腿,没有脑袋……他们穿着湿漉漉的衣物,身上粘满了热带植物的枝叶,满身血污,从水里爬到岸上。

还有一种办法,总统想起了正在研制中的武器,据军方报告,这种武器已经接近完成。这种新武器——原子弹,能把人烧成灰烬。总统不了解这种炸弹的构造,现在想起来,便会突然闻到一股烤糊和腐烂的气味。总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讨厌这种武器,他宁愿不用这种武器。他下意识地认为,一个“睦邻大厦”的建设者不该是原子弹浩劫的发起人,一个人不可能既是拯救者又是杀人魔王。他不希望未来的历史学家把他比做残暴的罗马皇帝尼禄和匈奴首领阿提拉,以及希特勒。他想,只有美国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才能使用这种武器。

因此,必须等待,等待斯大林履行诺言。然而,倘若苏联人愚弄了我们,把开辟第二战场的时间从1943年拖到1944年,再拖到1945年,倘若苏联带着流血的伤口和饥饿的苏联人民熬过了欧洲战争后,决定推迟援助美国或干脆拒绝援助,谁又敢责备他呢?罗斯福不禁战栗了。他马上又对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德黑兰会议是同苏联进一步合作的里程碑,这种合作不仅表现在欧战时期,而且将延续到欧战结束之后……”

当然,总统懊恼地想,如果右派报纸知道这种情况,又会叫唤起来,说什么斯大林答应美国总统对日开战无非是一个交换条件以便他放开手脚使东欧布尔什维克化。他们会说这是一个含糊的,不负责任的诺言。

“不,不,这个诺言既不含糊,也不是不负责任!”罗斯福心里反驳着,好像这些批评者就坐在对面。

总统透过汽车风挡玻璃凝视着前方,似乎瞻望未来的美国。

道路还在山间迂回。